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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動情是意外
  作者:7號兔子

  念想

  蘇又清不是有大志向的女人,交際圈單一,朋友不多,遠離熱鬧,胡思亂想。用肖小佳的話來說,溫柔賢惠偶爾深沉矯情。蘇又清對這個評價表示贊同.
  肖小佳繼續在旁邊獨白:"可是你有一個許佑,如果給許佑打分,我給他80,白馬寶馬樣子票子他都有,扣掉的20分是因為他有女朋友了。"蘇又清笑著輕拍了一下肖小佳的頭,"快去晾衣服啦,衣服洗好了。"肖小佳趴在沙發上繼續說:"蘇又清,快讓許佑回來娶你吧,讓我親眼目睹什麼是才子佳人,童話故事happy ending。"蘇又清笑不語,看著桌上擺放的她和許佑的合照,高領毛衣,深灰呢子風衣氣宇軒昂,擁著穿成一個球的她,笑得無比溫柔,殺傷力十足。
  許佑,蘇又清的許佑,遠在德國的許佑,握著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承諾這輩子非她不娶的許佑,兩年時光為何如此緩慢行駛才一半,R市還要再下一次雪,你才會回到我身邊。
  蘇又清好不容易把上頭臨時緊急交待的報表做好,打印出來後愣是鬆了一口長氣,交給經理後覺得渾身都輕了。
  大四最後一年,蘇又清找到實習的地方,中等規模的公司,待遇不錯但工作比較辛苦,心想,實習時多多學習也是好事。這樣忙碌而簡單的生活,讓蘇又清心覺充實。
  快下班時蘇又清歡快地收拾著,打算去趟超市採購食材,晚上做剛從網上學到的新菜譜犒勞自己,蘇又清不喜熱鬧,喜歡獨自豐富自己的生活,有一二人共同欣賞,便是最好的狀態。
  "又清啊"正準備打卡時被部門經理叫住,經理姓王,是個略胖但樣貌忠厚的男人,公司經常八卦,蘇又清知道王經理沒有結婚,但跟一個男人住在一起十多年。
  蘇又清微笑,表示應答。
  "今天上頭交待的任務比較急,辛苦你們了,上頭請大家晚上出去娛樂,是集體活動,不要缺席啊。"蘇又清一向不喜歡聚會這種東西,尤其還去鬧騰的地方。正準備推辭,同事已經都收拾出來,拉著她就出門。不忍拒絕,只能隨同。
  地點選在R市最上檔次的酒吧,可見白天那個緊急任務給公司賺了不少,於是上頭才這麼慷慨大方。
  坐定後,同事都開始嗨起來,划拳、熱舞、拼酒,蘇又清不感興趣,婉拒邀請後百無聊賴的看舞池裡的熱舞。期間想去衛生間,酒吧內燈光迷幻,忽明忽暗,蘇又清有點看不清腳下的路,問了侍者,也是順著手勢知道大致方向,蘇又清一向不喜歡這麼迷幻的環境,酒吧人又多,蘇又清繞了兩分鐘還是沒有找到洗手間,反而離同事越來越遠。
  角落裡有男女熱吻調情,有男生點煙扮深沉,有人向蘇又清搭訕,一直微笑拒絕,不冷不熱,恰到好處。
  無奈準備折回時,旁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湧出一群人,個個黑西裝,面色冷峻,圍住的,不,應該說是被這群人夾持著的,是一個臉上有傷的年輕人,忽明忽暗的燈光下,蘇又清也看出了,那些傷像是被剛剛折騰出來的,青色瘀痕,血紅腫塊,還有鼻尖流出的鮮血,都是那麼鮮艷而新鮮。
  蘇又清知道這些不是自己該多看一分的,若無其事,裝沒看見,迅速遠離才是最正確。加快腳步,微微低頭,正準備走開,蘇又清的正面衝上來一堆人,於是明顯感到身後穿黑西裝的人開始騷動。
  最要命的是,前面衝上來的那堆人讓蘇又清完全失去平衡,甚至她聽到了沉悶的從腰間拔出東西的聲音,還來不及思考,蘇又清竟然被連帶的推搡著進了旁邊包廂的門。
  重重的關門聲,世界即刻安靜,瞬間把外面的嘈雜的音樂隔絕於外。同時蘇又清被力推進來時沒有扶持的支點,控制不住平衡地趴在地上。
  頓覺氣場不對,這個房間裡的空氣讓人壓抑,明明鋪著厚厚的地毯,花樣繁雜,蘇又清卻覺得膝蓋無比疼痛,心深處陡然而生的懼怕。
  頓了頓,蘇又清抬頭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剛在外面看到的那群黑衣人齊刷刷的站在那,而後來那群來的人已經被包廂裡的人制住。
  蘇又清有點呆住,目光移動到自己正前方,男人坐在沙發上,右手握著紅酒杯,左手漫不經心的敲著前面的茶几。
  深灰襯衫,剪裁優質,襯得一張臉更是戾氣十足,突的對上男人的眼睛,男人直視蘇又清,短短幾秒後,蘇又清明顯看見這個男人的眼神,漸漸籠上了那種野獸發現動物的精光,讓蘇又清汗毛都豎立。心裡炸毛,隱約滋生不好預感。
  進退兩難,卻聽見那個被打得男人狠聲道:"宋少,你怎麼的也得給我條活路吧!"被稱為宋少的男人輕哼,示意了旁邊的人,蘇又清人生無比恐懼的一幕,她親眼所見,地上男人的右手被旁邊的黑衣人齊齊斬斷,鮮血,肢離的手掌,男人猙獰的表情,以及坐在沙發上被稱為宋少的男人冷漠殺氣的眼神。
  蘇又清心臟彷彿驟然停止,喉嚨裡被堵住什麼東西似的,無法開口。
  面色蒼白的蘇又清,就這麼見證了血淋的一幕,看著叫宋少的男人從沙發上從容站起,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慢慢蹲下,蘇又清就這麼怔怔看著他,宋子休一隻手輕輕撫上蘇又清的眼,幫她擋住眼前的血腥。
  淡淡開口:"你叫什麼名字"蘇又清那一刻突然覺得,她世界裡的歲月靜好,開始崩塌。

  如常

  時間靜止,房間裡的所有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被斬去右手的男人在地上翻滾,血沁入地毯。
  不斷哀嚎,慘叫傳入蘇又清的耳裡,她聞見空氣裡的血腥味,佔據眼睛的卻是宋子休的手.
  他挽起的衣袖,蹭到她的鼻尖。
  「蘇又清」腦袋混沌幾秒,隨即開口。
  宋子休聽後未曾說話,只是擋在她眼睛上的手一直沒有拿開,看了站在旁邊的江聲一眼,江
  聲隨即會意,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蘇又清感覺出周圍輕微的動作,被傷男人身體拖曳聲,
  以及最後「卡嚓」清脆的關門聲。
  隨即,撫在蘇又清眼上的手移開,對上的,是宋子休的眼,這雙眼睛沒有絲毫躲避和隱藏,
  蘇又清是不喜歡這種眼神的,太具侵略性,也太具目的性。微微低頭,主動躲閃,因此也沒
  有看到宋子休嘴邊勾起的弧度。
  好在,這種尷尬的狀態沒有維持多久,宋子休起身,江聲跟在後面,也走出了房間。
  「放我話出去,道上有人再犯,自己掂量」
  冷硬,不留餘地,這就是外人眼裡的宋子休,R市的宋少,溫潤如玉的名字,非凡的樣貌,
  強大的家族,如果老天厚愛,宋子休一定是佔據天時地利的那一個。
  而很多年後,宋子休每次回想起這晚的插曲,蘇又清似是從天而降,眉眼清秀,眼波流轉。
  命運毫無預兆,毫不妥協地讓宋子休的生命轉彎,來不及剎車,遇見此生風景。
  肖小佳張著嘴,握著水杯,靠在牆壁上,蘇又清講了今晚發生的一切後,她維持著這個姿半晌沒變。
  「清清,你怎麼就沒拍幾張照片呢?發給報社,報紙頭條啊!」肖小佳用她構造不怎麼精準的大腦給出直接反應,附帶星星眼。
  「肖小佳你大腦缺水,小腦養魚啊。」
  蘇又清雖不知道宋子休是何方大神,但有腦子的人都會知道他們不是好貨,能全身而退是萬
  幸。今晚的一切來不及準備就這麼發生,還如此限制級。蘇又清著實被嚇了一跳。只望以後生活平靜,不要脫離正軌。
  睡覺時,肖小佳跑到蘇又清床上,蓋著軟絨絨的毯子,靠在床頭發牢騷:「我討厭死了陸炎,
  陰晴不定,他以為他是天氣感應器嗎」
  蘇又清莞爾,放下手中的書,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長髮柔順的搭在胸前:「天氣感應器,你也愛死了啊。」
  「我哪有,他想對我好的時候,熱情無比,悶騷的時候,什麼都不說,自我專制」
  肖小佳很不滿自己朋友的評價。低著頭撅著嘴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
  陸炎,城北陸家大公子,和肖小佳吵吵鬧鬧,一路走來,蘇又清一一看在眼裡。肖小佳這個
  小傻瓜,有陸炎護著,蘇又清怎會看不出兩人的心心相惜。
  只是感情大多數時候,都在經歷這樣或那樣的折騰,大大小小,嘴上說辛苦,一路細數,回
  頭望時,無限唏噓和知足。
  「啪」蘇又清吃痛,肖小佳把心裡的怒氣都集中在自己的右腿上,而這條腿就這麼不知輕重地放在蘇又清的腿上。
  「肖小佳你欠打啊!」蘇又清怒目。
  「清清……」只見肖小佳雙手搭在胸前,水靈的眼睛看著天花板,似有一絲惆悵。
  「你知道陸炎有多好,但是我越來越找不到安全感」
  「清清,他要是有你家許佑一半,一半體貼交心就好了……」
  夜微涼,兩個人各懷心事,哆啦A夢的小鬧鐘在桌子上滴答滴答響,蘇又清挪開肖小佳的
  腿,雙手抱住膝蓋,今晚的不算好的遭遇,還有肖小佳剛才的話,腦海裡的所有思想凝聚成
  一個名字,許佑。
  蘇又清十八歲之後的年月,都有許佑的參與,護之如寶,疼愛在心,他照顧了她每一個生活
  細節,她生命裡擁有的最珍貴的感動,都刻上了「許佑」這兩個字。
  去年三月,許佑抱著蘇又清,承諾等他德國歸來,便再也不離開,悠悠時光,與之共老。
  再多的不捨,卻因為預見一場美麗的未來,所以等待變得意義非凡。
  宋家書房。
  「徐東磊已經把東西都處理掉了,把六子推出來擔了這事,道上自有解決辦法。」
  宋子休站在窗邊,默默抽煙。
  「他有自知之明,這事讓個小角色擔了,明的暗的那一套少跟我玩」
  呼出的煙在空氣裡擴散然後漸漸淡去,煙頭忽明忽暗隨宋子休的指尖閃爍。
  「跟城南邊打聲招呼,兩天我要見到東西」
  江聲答應,走出書房。
  夜已深,宋子休坐在書桌前,上面整齊放著各種商業文件,這是他宋子休打下來的江山,三
  十年的人生,殺戮、權謀、無數次的劫後餘生,這些過程與家世背景無關,宋子休選擇的,
  只是為了實現自己的想法,所有的計劃攥取在手,性格天成,渾然霸氣。
  今晚的宋子休,過目了這個季度宋氏的財務報表,腦袋裡似乎有一絲空白,而這個空白就是
  蘇又清,她突然闖入的不止是那個房間,宋子休在正視蘇又清眼睛的那一瞬間,他無比確定
  自己的內心,有種東西柔軟而又勢不可擋的闖入。
  肖小佳約了蘇又清吃午飯,兩個人的公司隔得不遠,步行十分鐘,肖小佳這幾天和陸炎的關
  系似乎冰凍,整個人悶悶的,女人都這樣,碰到感情問題,最先反應在精神狀態上。
  蘇又清看著肖小佳點了滿桌子的菜,自己趴在桌上,眼神渙散,一副被家暴後再拋棄的小媳婦樣,氣不打一處來:
  「肖小佳你看你沒出息的模樣,活該被陸炎欺負。」
  「清清……」哀怨的眼神,哀怨的語氣。一米之內,蘇又清也能感覺肖小佳的靈魂出體。
  陸炎陰晴不定,自我行事,對肖小佳肯定是喜歡的,只是不善表達,而肖小佳這麼迷糊的性
  格,感受到了一點甜,卻不讓她清楚心意,自然缺乏安全感。旁觀者清,這些東西,蘇又清
  看的倒是清楚。只是兩個人的感情,終究只能自己看透。
  一頓午飯,吃的唉聲歎氣,蘇又清無奈安慰,幫肖小佳這個小傻子分析形勢,安慰這顆風中
  凌亂的小心臟。吃完買單等待時,蘇又清拿起今天的報紙,赫然發現報紙頭條:
  「宋氏鐵血政策收購SL,宋總再創商業奇跡」,而佔據整個版面的是宋子休的身影,西裝筆挺,卓爾不凡。蘇又清終於知道那晚見到的男人就是宋子休。
  肖小佳湊過來,瞥見報紙上的照片,「宋子休長得真是好看」
  蘇又清回過神,笑著打趣:「你不是一直說你家陸炎帥的慘無人道嗎?這麼快就被誘惑了
  啊?」
  「嗚……那個小王八蛋再帥也是個蛋」
  蘇又清黑線。
  「不過比起宋子休,別看他名字起得這麼正兒八經公子哥,其實是人名獸心,這樣想起來,
  還是王八蛋比較貼近人民群眾」
  蘇又清側頭看著肖小佳「你認識他?」
  「唔,陸炎和他是哥們,物以類聚。」
  「小佳,我那晚跟你說的,在酒吧所看到的,就是他。」

  漸變

  從肖小佳那裡,蘇又清大致知道宋子休是個怎樣的人,其實也不是她刻意問,只是肖小佳知
  道蘇又清描述的限制驚悚場景的男主角是宋子休後,內心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動,滔滔不絕的
  把自己知道的宋子休講給蘇又清聽。
  而這些"知道",大部分是從陸炎那裡挖來的。事實上,肖小佳是絕對沒有勇氣近距離接觸宋子休這個男人的。
  冷漠、強勢,殘忍,外面所傳的宋子休,絕對名副其實。
  蘇又清對這位宋少沒有太多的好奇心,她也不去定義那晚所看到的一切,血腥、無情,如此
  強勢的男人,能在R市無往不利,不是沒有原因,而很多手段,不見得會有多光明。在這
  個世界生存需要有自己的原則。
  蘇又清懂得這一切。縱然被那晚的血腥嚇到,或者誇張點說是見到世界的陰暗面,但還不至於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晚上洗完澡後蘇又清在上網,一手握鼠標,一隻手拿毛巾擦拭濕發。趴在床上的肖小佳接了
  一通電話後,悶悶的出門,蘇又清從剛才的話語裡猜想,樓下等待的應該是陸炎那個捉摸不
  透的男人。
  蘇又清心想,一個本來很聰明的男人遇到感情時,自己轉不過彎,於是變得很遲鈍,大有向肖小佳看齊的趨勢。
  十一點的時候肖小佳回來,不同於出門前的衰樣,肖小佳一路哼著小曲走進臥室,蘇又清看
  到她臉上的明媚堪比白熾燈。
  "陸家大少哄得舒坦了?"
  肖小佳憨憨的笑了兩聲,走過來攬著蘇又清的肩膀在她身上蹭啊蹭的,不用大腦也知道,陸
  炎剛才必定是做了什麼讓肖小佳意亂情迷的事情。
  肖小佳一晚上都很風騷,喋喋不休的拉著蘇又清訴說陸炎有多好,在床上翻來覆去,兩條小
  腿蹬被子,蹭床單,差點滾下床。
  蘇又清表情柔軟的看著手機,從德國發來的晚安,換得內心溫暖如陽光。.
  大一時和許佑相戀,許佑高她三屆,在一次演講上,少年意氣風發,侃侃而談,贏得滿堂喝
  彩,蘇又清看到的許佑,似是破光而來,青春年歲裡最純淨的愛戀,自此懂得什麼是思念。
  K大的才子佳人,此成佳話,許佑更為完美男友的典範。
  肖小佳和蘇又清逛了一天,肖小佳成功搶到心儀的裙子,蘇又清看著肖小佳一臉興奮,一個
  月前,肖小佳在櫥窗前對著這系列的裙子流口水,無奈標價驚悚,仰天長嘯,日等也等,終
  於等到打折之日,抱得美衣歸。雖然有個多金無敵的帥哥男友,但在經濟問題上,肖小佳同
  學很有志氣的堅持自力更生。對此,蘇又清難得的對她刮目相看,大加讚賞。
  晚飯時間接到陸炎電話,肖小佳拉著蘇又清一起去天年吃飯。天年是R市數一數二的綜合
  娛樂會所。吃喝玩樂,每樣都上的了檯面。
  肖小佳報出陸炎名字的時候,侍者明顯眼放精光,態度瞬間變得格外慇勤,蘇又清不得不感
  慨資本主義的影響力。
  菜式倒是精緻,色香誘人,看著就食慾大增,轉眼間,肖小佳已經狼吞虎嚥起來,一旁的陸
  炎右手虛攬著肖小佳,看著她的眼神溫柔疼惜,陸炎本就長的玉樹臨風,尤其一雙鳳眼,輕
  微一挑,妖孽十足。
  蘇又清坐在對面,站在純粹純潔的皮肉審美角度,足以被陸炎秒殺。
  剛吃不久,蘇又清明顯感覺周圍氣場不對勁,從二樓走下一群人,蘇又清回頭,那群人個個
  西裝筆挺,而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宋子休。此時宋子休也看到了蘇又清,兩人的眼神在低
  空交錯。
  就像是,雖只一面之緣,卻誰也沒有把對方忘記。
  同時,陸炎起身,繞過桌子迎上去,蘇又清清晰聽見陸炎叫了一聲"哥"。
  也終於明白,剛才突然異變的冰冷壓抑的氣場來自何方大神。
  陸炎走過去,宋子休微微點頭,在一堆人裡,宋子休的氣場強悍得無人能及,就連平時神情
  冷漠的陸炎,蘇又清也覺得無比親切。
  眾人見陸家二少,紛紛打招呼,宋子休剛和SL高層商討完資金重組問題,極其順利的確定
  了有關事項。梁敘和巴結奉承的人打著太極,眼尖地看到陸炎身後的肖小佳,還有一個看起
  來還不錯的背影,梁敘對肖小佳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
  肖小佳自是熟識梁敘的,陸炎那一夥人裡,就數梁敘和她年齡相仿,代溝小,鬧騰的時候,
  兩個人很是臭味相投。肖小佳沖梁敘笑的一臉諂媚,蘇又清一身雞皮疙瘩頓起,陸炎一記冰
  冷眼神直射過來,瞬間粉碎肖小佳少女懷春般的笑容。
  梁敘何許人精,立馬乖張討好的對陸炎說:"炎哥,吃飯吶,要不我們一起。"
  陸炎轉身看宋子休,宋子休頷首默許。
  經理立馬通知換一間豪華包廂,肖小佳拖著蘇又清,在路上和梁敘唾沫橫飛地調侃,蘇又清
  和他們不熟,在一旁默不作聲。
  梁敘打量著她,身材高挑,黑色鉛筆褲,帆布鞋,顯得兩條腿筆直纖長,淺色格子襯衫外搭一件粉色羊毛開衫,長髮至腰五官精巧,尤其那雙眼睛,煙波流轉卻也藏著冷淡。
  最主要的,是梁敘沒有忽略剛才蘇又清回頭時,宋子休看到她的眼神,那麼不著痕跡卻確實
  起過的一絲波瀾。
  "小佳,這位是?"
  從剛才對某個當紅影星是否整容的八卦話題裡突然跳出,肖小佳表情依然處在八婆狀態。
  "你好,我是蘇又清。"
  "梁敘。"溫文爾雅的宋氏梁公子,微微一笑,蘇又清想到一個詞,禍害人間。
  肖小佳自然和陸炎是一對,與這些人也是熟絡,而她蘇又清就是名副其實的外人了,這個飯
  局不在她計劃,這些坐著的人,都是R市數一數二的人物,而宋子休自然成了眾人巴結的
  對象,無一不去討好。
  飯局的座位極其詭異,蘇又清本打算挨著肖小佳坐,怎奈入座時,梁敘心計一來,拉住了蘇又清,竟把她推到宋子休的旁邊坐下,蘇又清黑線,立馬感覺身邊的氣溫低了不知多少度。
  在心裡真誠問候了某人祖宗,實在是虛有其表,害人不淺啊。而宋子休也沒表示異議,聞得到蘇又清身上的香味,似乎不像是香水,柔柔的,也不知是味道沁人,還是因人而醉。
  蘇又清實覺不妥,隔空以眼神向對面的肖小佳求救,正欲開口,陸炎拉了拉她的手,隨即瞥
  見宋大少爺看似漫不經心卻怎麼也抵擋不住寒意的眼神,立馬歇菜。
  何等人物何等待遇,這頓飯起碼是蘇又清四個月的工資,心裡直歎資本家的腐敗。
  宋子休淡淡一句"大家隨意",氣氛稍微緩和了一點,敬酒、試探、奉承,觥籌交錯,宋氏
  的幾個人物都恰到好處地打著太極。
  蘇又清的左邊是梁敘,甚是貼心的跟她低聲閒談,蘇又清表面微笑,內心還是計較這個男人
  剛才的舉動。
  "這位小姐是梁公子的朋友吧,來,我敬你一杯"約莫四十的一個男人站起來,他觀察了許
  久,從這女人進門時被梁敘安頓在宋子休身邊坐下,以及在席間和梁敘談笑的情況分析.
  嗯,有價值。
  蘇又清愕然,怎麼扯到自己身上來了。此刻全桌人看著,進退兩難,說是朋友吧,確實還沒
  到那個份上,否認決絕,又傷對方面子,哪樣都不恰當。再看看對面的肖小佳,也是沒有反
  應過來,肖小佳正打算暗示陸炎給自家姐妹解圍。
  "李總客氣"
  全體石化。
  只見R市的宋少,宋氏的宋總從容起身,動作瀟灑地一飲而盡,隨即輕托酒杯,微微頷首。
  這個李總還沒恍過神,怎麼也沒想到宋子休竟然笑納了他這杯酒。這個女人長得清清秀秀,
  本以為頂多只是梁敘的朋友,誰知道背後竟然是這麼個大神啊,心裡淚流滿面。
  蘇又清微啟紅唇,看著宋子休這一串反常動作,縱是看了無數言情小說,自認情商偏高,卻
  怎麼也無法轉過彎,理解這男人的心態。宋子休無事般從容坐下,眾人立馬也裝作沒事,直
  至飯局結束,再沒人敢向蘇又清敬酒。
  一旁的梁敘,裝不在意地小口抿酒,低下去的眼神閃過狡黠。
  心想,大Boss的春天來了。哥們的好日子無比歡暢地泉湧而上。

  電流

  "你是沒有看到咱哥那瀟灑的一幕,竟然也會為著一個女人擋酒。"燕違卿剛下飛機,歐洲分公司季度財務總結,需要總公司高層去決議分析以及審查下季度的發展計劃,燕違卿是宋氏最瞭解歐洲市場的,此時的他還有點沒適應時差,整理著資料,準備交給宋子休過目。
  梁敘在一旁神神叨叨的,燕違卿壓根就不相信這回事,梁敘這傢伙,是他們幾個人裡最鬧騰的,工作以外的事情,可信度打對折。
  見燕違卿不屑,梁敘深受打擊"誒,我說你倒是給點反應,這事沒準就成了,你也想看看咱哥臉上開出一朵花是什麼樣的吧。"燕違卿抬頭衝著他冷笑一聲:"你這小子,是不是還欠我什麼東西""……""得,就當我沒啥都沒說,晚上老地方,哥們給你接風洗塵"梁敘目送燕違卿出門,心裡凌亂無比,手頭還壓著城北兩個工程,當初不該受誘惑,不經大腦思考的和燕違卿交換手上工作,以為得個大便宜,怎知開發案比原來的還棘手,要打交道的竟然是林家背後的那個禍國殃民的女人。
  Pub內燈光妖艷,人群舞動,肖小佳和蘇又清坐在吧檯邊,喝著果酒,隨著音樂搖擺身子,心情甚好。肖小佳看著調酒師巨帥無比的姿勢,興奮得拍手亂叫,調酒師顯然得瑟有美女如此捧場,眼神一直飄向肖小佳,蘇又清打量著他,其實長得很小受,可惜她一向不喜歡男人留長髮,印象分瞬間下滑至及格線。
  "砰",藍色漸變,深藍淺藍冰藍最後透明,調酒師一個收尾動作,把剛調好的酒倒在高腳杯裡,放在肖小佳面前:"藍色佳人,小姐可賞臉""當然當然"肖小佳本就是活潑的性格,此刻嗨點更高,和小受調酒師侃侃而聊,蘇又清不好長髮男這一口,便沒有加入話題。
  "小姐你的眼睛好漂亮啊,一看就有滿噹噹的內涵"肖小佳得意至極,湊到調酒師面前,眼睛眨巴眨巴的,密長的睫毛像兩隻蝴蝶。
  "我的眼睛當然有內涵,簡明而深刻地表達了我的思想"肖小佳停了停,蹦出三個字"我缺錢"調酒師白目。蘇又清噗哧一笑,習以為常。
  蘇又清看著舞池人群,興趣上來了,脫去外套,捏了捏肖小佳的手"走,陪我去跳舞"宋子休站在樓上,望向舞池中央,蘇又清淡紫色雪紡裙,剛到膝蓋,長長的頭髮夾在耳後,本就身材高挑引人注目,跟隨音樂節奏舞動,渾身散發靈氣。看在宋子休眼裡,更是美輪美奐。
  燕違卿見宋子休許久沒進來,便出來找他,就見宋子休雙手抵在圍欄上,眼神專注的看著舞池。
  "哥,大家都等你"燕違卿走上前,順著宋子休眼睛所望的方向看去,是陸炎家的肖小佳,但哥注意的應該是她旁邊的那個女人。
  想起梁敘早上跟他說的,燕違卿若有所思。
  包廂內,梁敘一個人拿著麥克風鬼哭狼嚎,燕違卿抓起沙發上的抱枕,直擊目標狠狠砸向梁敘的頭。絕世帥哥吃痛,不滿的回頭把抱枕扔回去,燕違卿漂亮地一擋,輕鬆躲過。
  陸炎和宋子休在談一些工作上的事,本是休閒放鬆的時間,大老闆也沒有多談,陸炎迅速結束話題,端著酒湊到梁敘那一塊,燕違卿本想告訴他肖小佳在樓下舞池狂歡,但話到嘴邊,轉念一想,又把話吞了回去。
  舞池內,蘇又清和肖小佳兩人跳的正歡,二人一個長得可愛清純,一個長相精巧,跳得也很大膽,蘇又清隨著音樂扭腰,這個動作帶著雪紡裙飄逸甩動,怎麼看都是引人遐想。她雙手從腰部一路往上。十指蔥蔥,摸上長髮,從中穿越而過,一頭黑髮立即揚起,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嫵媚性感。
  "要死啊,你幹嘛摸我!"肖小佳一聲尖叫。跳舞正在興頭上,彷彿一桶冷水直潑而下,如此耀眼的兩個人早就引起了不懷好意之人的注意,猥瑣男人乘機摸了小佳的屁股。
  男人見肖小佳開口就不是好話,火氣也上來了:"老子摸你怎麼了,出來玩裝什麼玩意。"蘇又清衝上前,對著男人的臉就是狠狠一巴掌。全場怔住。
  "草,臭女人!"男人反應過來,旁邊人見自己大哥被個女人打了,隨即衝上來,這架勢誓有把她們兩個了結於此的意思。
  蘇又清拉著肖小佳趕快跑,心想完了,難道她的人生只有短暫的二十二年葬身此地。
  宋氏一干人正從貴賓包廂出來,準備去天年吃宵夜,被下面的騷動引去注意,梁敘看仔細了,喲,被一群男人圍上的不正是陸少爺家的媳婦嗎,還有,蘇又清。
  瞥眼宋子休,顯然他也已經注意到了,蘇又清被圍在人群裡,縱使有Pub裡的保全在阻攔,但是對方這些地方蛇頭凶神惡煞,僵持不下。宋子休的眼神,突然變陰厲以及毫不掩藏的擔心,宋氏大少迅速跑向樓下。
  梁敘打了個寒戰,哥也太明顯了吧,再看向樓下,陸炎早已衝了上去,隨即是冰冷三尺強勢無敵的R市宋少爺。
  肖小佳被摸屁股繼而被恐嚇,小心臟怎麼也承受不住打擊,傻了一般站在那裡,蘇又清一直牽著她的手,心裡也是急得直冒汗。
  "哎呦"一聲痛呼,猥瑣男捂著被打的左臉直哀嚎,痛覺還未停止,陸炎又是一個漂亮的左勾拳打得男人找不著北。
  在肖小佳眼裡,此刻的陸炎就像是個英雄,而陸炎身後的男人,讓蘇又清的本就不清醒的腦袋更加犯渾,宋子休不動手,就這麼走到蘇又清身前,幫她擋住所有暴力,直直看著她。
  蘇又清從他眼睛裡看到的擔心,那麼顯山露水。
  Pub經理趕來,一下子就懵了,心裡的肉都被揪起來了,傳說中的R市宋少,還有陸炎,城東勢力的絕對掌舵者。
  經理走上前,對著惹事的猥瑣男"啪啪"就是兩巴掌,打得此男更是懵了,兩隻眼睛溢滿無盡問號,再給他一拳,眼淚都流的下來。經理轉身便是一臉懼怕和討好的神情。糾結的表情讓整張臉更是扭曲。
  "宋少,陸少,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知道兩位小姐是你們的朋友,怠慢之處……"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宋子休一記冷光給怔嚇住,頭埋得更低,不敢再說話,身體卻是一直抖啊抖。
  陸炎早就擰著還在驚嚇狀態的肖小佳走了,經過身邊時,蘇又清彷彿看到籠罩在陸炎周邊的熊熊火焰。
  宋子休二話不說,拉起蘇又清的手就往外走。除蘇又清之外,驚愕的還有站在一旁的宋氏眾精英。
  一輛Enzo Ferrari差點刺瞎蘇又清的雙眼,全球限量不到五百。豪車加酷男,蘇又清坐在車裡怎麼都不自在。偷瞄一眼,唔,不得不說,真是養眼,這宋氏的老闆,個個都這麼言情。
  "宋少,今晚謝謝你,"宋子休默不作聲,嘴角上揚,笑起來無害。
  車內兩人一直保持沉默,蘇又清感覺背脊冷汗直冒,她不是遲鈍的女人,從第一次的遇見到今晚,二人照面次數不多,但每次都引起旁人驚愕,這驚愕的理由蘇又清是猜得到的,一個外貌權勢如此出色的男人,必定不會隨便就對外人熱衷心腸,如若反常,必定有其目的。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目的,不多。
  十字路口的紅燈,車停下,宋子休手指一下一下敲打著方向盤,西裝是手工製作,上好的面料襯得這個男人更加俊朗不凡。
  "蘇又清""恩?""你看得出來,我很喜歡你"反應過來,蘇又清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全身的汗毛豎立,心臟撲通跳得厲害。宋子休把蘇又清的反應都看在眼裡,這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身體裡傳來細微的電流,觸動內心。
  而這股電流的名字,就是蘇又清。

  界限

  蘇又清抱著枕頭窩在床上,一旁的肖小佳不停哀嚎,大叫陸炎不是人。她已然從晚上的騷擾
  事件裡緩過來,重新陷入陸炎的陰影恐懼中。
  "清清"
  蘇又清處於發呆狀態。
  "蘇又清!"提高音調,她才慢悠悠從失神裡清醒過來,懶懶地望了一眼肖小佳,繼續低著
  頭發呆。
  "清清,你怎麼了"察覺蘇又清情緒不對,肖小佳態度陡然轉變,趴到蘇又清面前。
  "小佳,有人說喜歡我"
  "噢,就為這事啊"肖小佳鬆了一口氣,轉過身,正面朝上。
  "是宋子休"
  只見肖小佳一個激靈,從床上躍然而起,速度之快,令人結舌。
  看著蘇又清肯定的眼神,肖小佳寒意四起,那個強勢殘暴的大老闆,想到他表白的場面,必
  定也是冰凍三尺。不禁打了個冷顫。
  蘇又清實在提不起半點精神,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說服死心的。看來這幾天
  要費神了。
  宋氏大廈,總裁辦公室裡。
  燕違卿明顯感覺大Boss在看了江聲送進來的東西後,面色突變,氣壓極低,正打算溜走以免傷及自己,梁敘從外面轟然闖入,看到燕違卿也在,一時興奮也沒注意大Boss此刻的表情,一臉欠扁的曖昧表情衝著燕違卿說:
  "你還不信那晚我跟你說的,昨晚看到了吧,咱哥寶貝著呢。"
  燕違卿心裡冷笑,梁敘立馬感覺氣場不對,背後一片冰涼,隨即聽到東西摔碎的聲音。
  是宋子休,在看了手中的資料,調查說蘇又清已有一個交往三年的男友後,理智瞬間瓦解,
  憤怒無比。一個用力,把桌上放著的剛拍賣而來的古董掃地摔碎。
  燕違卿當即肯定,這個叫蘇又清的女人,有決定他們兄弟日子是否好過的本事。
  好在這幾天相安無事,蘇又清微微鬆氣。
  誰知道這些公子哥們是不是一時興起,也許自己真的不用太在意。蘇又清午休時打電話給肖
  小佳,這傢伙不知道又跟陸炎鬧了什麼矛盾,說話的語氣都變得火爆。
  下午接到經理通知,晚上跟著一起去參加個商業應酬。蘇又清實在是不喜歡這種談生意的方
  式,表面說是商業交流,實際上就是陪酒陪飯。無奈拿人錢財,聽人差遣。
  公司招待的是一群台灣私企的老闆,公司很是在意這次合作,然而又覺得在這批材料的價格
  上還有的商量。蘇又清坐在經理旁邊,將公司的計劃和合作意向表達給對方聽。她明顯感覺
  對面那個五十左右的胖男人不懷好意的眼神一直在打量著她,蘇又清見他一臉肥肉堆疊在一
  塊都耷拉下來,配上那副色迷迷的表情,心裡直作嘔,卻不能發作,內心其實早問候他家祖
  宗十八遍。
  經理向對方敬酒時,胖男人顯然對經理興趣不大,目光直直看著蘇又清,笑起來的樣子,真
  是阻礙和諧社會的發展。
  "這位小姐,長的這麼漂亮,怎麼不喝酒呢"
  胖男人一句話,全桌的視線都集中在蘇又清身上,蘇又清心裡不停詛咒,穩了穩,展現一臉
  笑容,柔柔的說:"我不會喝酒,就不掃王總的興了。"
  "蘇小姐給公司做事,出來做的,怎麼能不會喝呢?"胖男人見蘇又清剛才笑起來的樣子嬌
  媚可愛,撓得心裡更是癢癢。
  全場哄笑,誰都聽出來這句話裡的弦外之音。
  蘇又清臉色變的很難看,心裡咒罵,本小姐會喝酒,也不會跟你這個五官移位的人喝。
  經理見蘇又清一直沉默不作聲,而對方老闆的臉色似乎有點掛不住了,心裡一陣著急,在桌
  子底下扯了扯蘇又清的衣袖,把酒斟滿,暗示她向老闆敬酒。
  蘇又清氣結,正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時,一干人走了過來,抬頭看,走在最前面的竟是宋子休,
  後面跟著梁敘和江聲。
  商場上的人自然認出了宋子休,個個呆若木雞。宋子休今日穿得偏休閒,短款白色呢子衣量
  身而作,深灰色褲子很貼身,顯得身材頎長有力,人看起來幹練俊朗。
  宋子休走過到蘇又清身旁停住,倒是一句話也不說,拿起蘇又清的酒杯,一口氣喝完。隨後
  把杯子"啪"的一聲扔在桌子上,淡淡開口:"她的酒,我喝。"
  眾人心裡隨即炸毛,立刻明白這個蘇又清是他宋子休的人。
  台灣商人傻在那裡,不過是調侃了幾句,竟然闖此大禍,當下不知道說什麼圓場。
  而經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這蘇又清簡簡單單的一個大四實習生,什麼時候和宋氏宋少攀上
  了交情。
  蘇又清的臉紅的跟煮熟的蝦米一樣,看在宋子休眼裡,紅撲撲的,嬌羞的模樣,讓他有衝動
  要撲過去啃咬。
  梁敘冷笑著出來說結束語,甩出四個字:"各位慢用。"
  宋子休拉著蘇又清的手,風雲登場,風火離去。
  蘇又清的手被男人緊緊握著,柔若無骨,宋子休覺得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制一般。
  走了一段距離,蘇又清試圖把手抽回,她沒有忽略這一路走來,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眼光,宋
  氏這三個男人本就出類拔萃,走到哪裡都是焦點,可她蘇又清實在是不喜歡自己在這種情況
  下成為中心。
  察覺身旁的小女人的企圖,宋子休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隨即握得更緊,他宋子休要的,絕
  不放開。
  梁敘在身後仔細觀察大哥和蘇又清的一舉一動,當然女人的反抗和男人的回應沒有逃離他的
  眼睛,內心興奮的不得了,打算明天和肖小佳碰面,瞭解這個蘇又清到底是何許人也。
  "哥,城北邊的工程,我們去違卿那看看,先走了"
  飯店門口,梁敘和江聲很識相的借口離開,給暴君製造機會。侍者把車開來,梁敘經過蘇又
  清身邊時,不停的擠眉弄眼,細長的眼睛狡黠精明,使我們的梁公子在金碧輝煌的燈光下,
  更是妖氣橫生。
  看在蘇又清眼裡,就兩個字,欠扁。

  醫生

  "宋少,時間不早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先回家了,晚上謝謝您"
  蘇又清字斟句酌,說完後也不管宋子休的反應,大力抽出手轉身就走。
  宋子休自然不會讓這小女人逃開他,兩步上前,扯住蘇又清的胳膊,轉過來看著她。
  飯店門口亦是高檔裝修,兩個人站在其中,男的身材挺拔,面容俊朗,女的美目圓瞪,藏不
  住的一絲不耐,掩蓋了燈紅酒綠,自有一番氣場。
  "蘇又清,你躲我"宋子休看著眼前的女人臉上隱隱有了怒氣,卻一直壓抑,生動的漂亮。
  "宋少既然知道又何必跟我這個小老百姓過不去"淺笑淡定。
  蘇又清自然也不是什麼柔弱怕事的人,明白問題只有解決,才不會糾結。
  宋子休輕笑出聲,看著蘇又清的眼睛滿是溫柔,半晌也不說話。
  蘇又清看著宋子休的表情,還有他眼睛裡的深意,內心一陣炸毛。
  "我有喜歡的人"
  "所以呢?"
  "……"
  "蘇又清,我這幾天沒找你,你以為那晚我跟你說的只是公子少爺玩的遊戲嗎?"
  "……"
  "蘇又清,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只在確認一件事。現在我很負責的告訴你,我對你不是一
  時興起,是很確定的喜歡"
  這話從宋子休這樣的男人嘴裡講出,不得不承認對蘇又清是有一定震撼的,坐在車內一路沉
  默,宋子休把她送到小區樓下,不急不逼,表情卻柔和,看著旁邊小女人一臉如履薄冰的模
  樣,心裡竟是一陣歡喜。
  她這樣的反應,證明她對他不是完全不留餘地的,他在她心裡構成了一個威脅,不管是好是
  壞,至少,她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梁敘沖肖小佳招了招手,肖小佳一臉不悅的走過來,大清早這禍害就打電話約她出來,說是
  有重要事情,害她錯過了清清的拿手好菜。
  "我為了赴約,損失慘重,死梁敘,你怎麼賠償。"
  梁敘笑得那叫一個風騷
  "賠償,勉強讓你以身相許"
  肖小佳咬牙切齒。當然,梁敘是確定陸炎不在周圍,才敢跨越尺度逗逗肖小佳,被陸炎知道,
  不把他生吞活剝了才怪。
  "小佳,你和蘇又清很熟?"
  "我姐們,唔,雖然你也是我姐們,但你跟她不是一個檔次的"
  梁敘一口咖啡在嘴裡差點嗆住。
  "清清很好啊,漂亮又聰明,你不知道她做菜有多好吃,還會給每道菜取個名字……"
  梁敘認真的聽,從肖小佳提供的信息裡面揣摩深意。
  肖小佳似乎意識過來,連忙用手摀住嘴巴,這小子,和宋子休那個黑道老大是一夥的。而最近清清為宋子休的事,無盡煩惱。
  梁敘看著肖小佳,頓悟,怪不得在陸炎那樣陰險的男人面前,肖小佳還沒有完全淪喪,原來
  是因為她身後有個旁觀者清,不讓肖小佳偏離理性軌道的蘇又清。
  "不過清清有個至死情深的男朋友了,你們家的宋老闆可以死心了"
  梁敘驚訝,這也太重口味了,看來大哥的情路漫漫,需要披荊斬棘啊。
  宋子休這大半個月也是憋屈的很,蘇又清那女人軟硬不吃,無視每天早上從荷蘭空運回來的
  鮮花,無視每天晚上他打過去聯絡感情的電話,每次約她都是碰軟釘子,好幾次特意守在她
  公司樓下等她下班,強載著去共進晚餐,這女人也是不冷不熱。
  她無視的,是他宋子休。
  想到這裡,他就煩躁,鬆了鬆領帶,解開襯衫的前兩粒扣子,也沒聽進燕違然分析歐洲市場
  的報告。站起身,走到吧檯倒了一大杯酒,一飲而盡。
  燕違然和江聲對視,宋子休這種狀態前所未有,一切都只在蘇又清那個女人出現之後。
  夜深,蘇又清懶洋洋地靠在肖小佳身上。
  "宋少還沒死心啊"
  "恩"
  想到這段日子宋子休無處不在地在她生活的每個時刻留下痕跡,打亂原有的平靜,心裡就無
  限麻團糾纏。
  "其實宋子休挺不錯的,怎麼著也是個優質男人"肖小佳客觀分析。
  "我不喜歡的,怎麼能算好呢"
  輕輕歎氣,蘇又清閉上眼睛,不知怎的就惹上這位大神。
  接到梁敘電話的時候,蘇又清正準備打卡下班,蘇又清看著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接通,就
  傳來梁敘平和好聽的聲音
  "你好,我是梁敘,蘇又清,能不能過來看看宋子休,我就在你公司樓下,我等你下來"
  不容拒絕,便掛斷電話。
  蘇又清心裡一陣翻湧,心想,什麼叫能不能,你就在樓下,還問什麼能不能,宋氏的人都這
  麼不講道理嗎。
  拉風的Bugatti Veyron,梁敘見著蘇又清,招了招手,跑車加帥哥,氣質怎麼看怎麼搭,梁
  敘把蘇又清推搡著坐上車。
  "哥病了,發燒得厲害"
  蘇又清無語,病了找醫生啊,緩了緩情緒,用極其淑女的語氣好意拒絕
  "病了不是應該去看……"
  "哥說醫生只能是你"
  梁敘明顯感覺身邊的女人雙眼冒火,以及微微泛紅了臉頰,高高揚起的小下巴也逐漸低下去。
  第一次進宋宅,蘇又清有點不知所措,華麗無比,宋家管家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見到她們,
  叫了一聲"梁少爺,蘇小姐"
  蘇又清詫異管家怎麼也認得自己,殊不知整個宋氏上下,都知道大老闆的春天悄然到來,從
  其近段時間暴漲的脾氣來看,就明白此女人的影響力。
  梁敘把蘇又清帶到二樓,內臥外廳,燕違然、陸炎、江聲都在。見到蘇又清,眼神各自複雜,
  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微微笑,算是打了招呼,陸炎在打電話,從肉麻至極的語氣就可以判
  斷,電話那頭是肖小佳。
  "靠,咱哥躺在床上呢,你還有調情的興致"
  "喏,解藥不是在這了嗎"
  燕違然淡淡開口,目光掃過蘇又清,她臉更紅,低下頭。
  江聲走過來,對蘇又清說:"抱歉,蘇小姐,魯莽請你過來,是因為宋少昨晚一直發燒,怎
  麼也不肯看醫生,宋氏的私人醫療團隊都被他怒吼出去,我們進去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個名
  字。"
  江聲停住,看著她。
  蘇又清恨不得此時的自己變成一隻王八,把頭縮到殼裡去,心裡早準備好了一個小人和一盤
  針,小人的背後就寫了三個字--宋子休。

  慌亂

  踏進宋子休的臥室,風格華麗,不管是裝橫還是擺放的物品都那麼張揚。梁敘把她推進來後便把門關上。
  宋子休躺在床上,駝色的羊毛毯蓋至胸口,似乎熟睡,這男人在睡覺這麼放鬆的時刻,表情緊繃,眉頭緊皺,似是意識到房間內有人,警惕地睜開了雙眼。蘇又清站在床邊,長款格子襯衫,外面罩著同是長款的淺灰色毛衣,配上打底褲,頭髮紮成馬尾,表情柔和,青春無敵。
  蘇又清見宋子休醒來,輕輕咳了一聲"宋少,梁公子說你病了。"床上男人因為發燒原因,面色有點潮紅,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生病還是看醫生比較好"宋子休沉默,一雙眼睛直直盯著蘇又清,堅定強勢不可轉移。
  唔,蘇又清投降,這男人的氣場太過強大,壓的人渾身汗毛豎立,無法呼吸。蘇又清心裡權衡了一下,還是暫時迎合這個男人比較明智。
  蘇又清走近,坐在床邊,輕抬右手,撫上宋子休的額頭,宋子休的心漏了一拍,雙手不自覺的握緊成拳。
  蘇又清試了試他的體溫,確實有點高,看了看床邊桌子上放著醫生拿進來的藥,果然一粒未動。歎口氣"怎麼不吃藥,發著燒呢"起身重新倒了杯溫水,倒出兩顆藥丸遞給宋子休。宋子休也不拒絕,反正目的達到,乖乖起身,任蘇又清江枕頭墊在身後。
  "我餓了"男人得寸進尺,理所當然的提出要求,眼神無害,斂去平時的厲氣,多了委屈和一絲期待。蘇又清汗顏啊,明明他生病和自己沒有關係,但這樣的小眼神由一個絕世帥哥表達出,心裡到底是於心不忍。
  宋宅傭人隨即端上清淡的食物,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對於宋少爺,他們心裡一向是懼怕的,但房間裡的少爺,雖然還是冷漠不可靠近,但明顯的感覺出他的氣場柔和許多。
  蘇又清在粥裡撒上細細的糖,用勺子攪勻,一口一口喂床上的男人。
  宋子休眼裡柔情四溢,蘇又清卻是內心複雜。
  "你總是躲我""我已經告訴宋少我有男朋友,所以不是躲你,只是不想原有的生活被打破"一字一句,聲音清脆,蘇又清佩服自己的勇氣,何等耐力才能和這個男人對簿。
  宋子休的心一緊,渾身緊繃,腦袋漲漲的痛,沒想到這女人會如此直接。
  "蘇又清"抬頭。
  "只有我要,沒有要而不得"此刻的宋子休恢復常態,自信非凡,堅定霸氣。
  蘇又清腦子轉得不夠快,小嘴微張,美目流轉,看在宋子休眼裡,只想一口吞噬入腹。
  "宋子休你變態,靠"蘇又清抓起枕頭用力扔在他臉上,辟里啪啦,奪門而走,小下巴揚得高高,分外迷人。
  在外廳等待的一干人,只見蘇又清氣呼呼地走出,再看向臥房,一隻枕頭丟落在地板上,而R市隻手遮天的宋少亦是一臉驚愕。
  宋子休這一輩子,第一次被女人罵。
  肖小佳被蘇又清掐得手臂泛紅,眼眶淚水汪汪,她家的清清晚上處在亢奮狀態,一直揪著自己不放。
  "嗚嗚……"肖小佳一臉委屈,蘇又清反應過來,一把推開她,倒向床上,拿枕頭摀住臉,悶悶吭聲"我要被宋子休折磨死了。""不是吧,清清你和他到幾壘了?這麼激烈""肖小佳你不想活啦!"蘇又清憤然,肖小佳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
  收起笑臉,一段靜默,兩人同時歎了一口氣。肖小佳翻身,雙手托住下巴,兩條腿在空中亂蹬:"清清,你討厭宋子休啊?""也不是,但就是覺得有點麻煩""是不是因為你有許佑"蘇又清一怔,心裡某個角落似被刺了一下。
  "恩,我很想他""如果沒有許佑,你會拒絕宋子休嗎"蘇又清就像意識到某個關鍵,腦袋瞬間亂了,低喃了一句:"不知道"想到白天把枕頭砸在宋子休臉上,他一臉驚訝的表情,因為睡覺的緣故,頭髮稍顯凌亂,蘇又清又覺得笑意綿綿。
  一夜冗長,宋宅裡的傭人個個小心翼翼,宋氏幾個人早已離開,宋子休靜靜站在窗前,萬家燈火,心亂如麻,初見時女孩驚慌失措卻一直隱忍的表情,似水眼眸泛起波瀾,如一根綿長的針刺進他的心,三十年某些缺失轟然粉碎。
  蘇又清,這三個字,似乎演變成另一個浪漫名詞--愛情,遇見後的每個夜晚,宋子休微微想起,內心就波濤洶湧。
  呵,他宋子休的愛情,來得如此慌亂,不可抵擋。

  餅乾

  週日,宋氏幾大老闆在江聲家聚餐。卿□在廚房忙碌,穿著家居服,頭髮挽起,露出光潔的
  脖頸,背影溫柔,看在江聲眼裡,幸福滿溢。走過去圈住老婆,細細磨蹭。
  "老婆你真好"
  美人淺笑,對視一眼,濃情蜜意。
  傭人進來稟報,說各少爺已在門口,這才不捨放開自家老婆,去招呼哥們。
  梁敘進來就把江聲推到一旁,悄聲在他耳邊說些什麼,只見江聲嘴角勾起,燕違卿注意到,
  一聲冷笑,梁敘又在打什麼鬼主意。陸炎攜帶家眷肖小佳。本是有意通過她去說服蘇
  又清一起聚餐,肖小佳很有骨氣地抵擋住男色有貨,沒有出賣她的清清,並且衝著陸炎有理
  有據地分析:"清清表面柔柔弱弱,其實聰明得很,逼急了,她指不定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
  事。"
  陸炎哪有什麼心思理會蘇又清如何,滿眼都是自己小女人認真驕傲的表情,十足動心。宋子休走在最後,大Boss氣場強大,就算是平日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敢多惹。卿□被江聲牽著,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哥",宋子休微微點頭。
  卿□隨即進廚房繼續忙碌,梁敘隨意坐在沙發上,長手長腳優雅舒展,翩翩公子,如沐春風,不得不感歎氣質這個東西太重要。燕違卿走過去用力坐向梁敘的肚子,梁敘察覺,側身一躲,哪知還是慢一步,一聲慘叫,
  右手被燕違卿準確無誤地壓住。
  "你他媽的這麼狠心"都說男人的右手和自己是好兄弟。
  燕違然冷笑,心想,你小子城北的工程沒做完,風家也沒給我搞定,不給你點警告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陸炎擁著肖小佳,幫她剝橙子。十足居家好男人形象。而宋子休和江聲坐在吧檯,低低商量
  著什麼。
  "江聲,你去買一包孜然粉回來"卿□柔軟的聲音傳來。
  江聲應允,討好得說:"知道了,老婆。"
  眾人皆酸。
  肖小佳笑嘻嘻無意識地說了句:"清清週日這個點都會去超市。"
  果然引起某人的注意。
  "我去吧。"拿起車鑰匙便往外走
  梁敘一臉得逞的奸笑,與江聲默契地眼神交流,江聲心想,不枉自己偷偷把櫃子裡的孜然粉
  挪了地方讓老婆找不到。
  蘇又清推著超市的購物車,細心選購貨架上的商品。宋子休根本就是出來找蘇又清的,老遠
  就看到她的身影,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側臉印入眼裡,輪廓柔和漂亮,低垂的眼睛,睫毛似
  蝴蝶。
  抬頭,便看到宋子休站在自己不遠處,頓覺尷尬,想了想還是微笑著沖男人打了招呼。心裡
  一直不明白,這男人用得著來超市嗎,太不符合身份作風了吧。
  "宋少買東西?"
  "恩"
  皆沉默。
  接下來的時間,宋子休一直跟在蘇又清身邊,讓她渾身不自在。
  蘇又清拿著兩盒餅乾對比,當然,通常是肖小佳負責吃餅乾,而蘇又清的目標只是裝餅乾的
  鐵盒。
  "唔,哪個比較好看?"
  無意識地徵求旁邊人的意見。
  宋子休看著身邊小女人認真挑選的神情,只覺可愛。
  "難選擇都買了"
  "……"問了等於白問。
  半小時的時間,兩個人就這樣並肩走著,蘇又清見二人之間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也就習慣了,
  偶爾會在自己難以選擇的情況下詢問宋子休的意見,雖然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宋子休覺得這半小時是自己一生中難得的安寧時刻。所謂平凡生活,只要跟對的人,似乎也
  不錯。
  付賬時,宋子休的手毫不猶豫地搶過購物車,為了不讓身邊小女人覺得尷尬,就沒有通知超
  市的負責人了,殊不知這賣場,亦是宋氏旗下的產業。
  跟平常人一樣,排隊付賬,蘇又清急忙說:"宋少,我自己付就可以了。"
  "我沒有讓女人付賬的習慣"何況是她。
  再爭執下去也顯得矯情,蘇又清沉默,宋子休堅持松她回家,下車時蘇又清不忘說謝謝,拿
  起東西轉身就走。
  不可否認,她對這男人的感覺,是與平時那些追求者不一樣的。懼怕,更多道不明的擔心。
  宋子休看著女人慌亂的背影,滿眼笑意。
  你知不知道,我宋子休為了一個蘇又清,耐心和毅力可以提升到最佳作戰狀態。
  而回去時,自然是兩手空空,
  第二天,蘇又清和肖小佳正在家做飯,接到電話說有東西送上來,兩人驚疑地開門,竟然是
  四大箱子的餅乾,而且全部都是鐵盒的,包含了所有的餅乾品牌。

  招標

  "哥,中園那塊地的公告我已經發出去了,符合條件的我和陸炎已經篩選出來"
  燕違卿把文件遞過去,宋子休接過略略掃了一眼,看到最後勤天公司時皺了皺眉。
  "城北那兩個工程怎樣了"
  坐在一旁的梁敘一口咖啡差點吐出來。
  "哥,那兩工程現在壓我手上……"梁敘小心翼翼,冷汗直冒,同時心裡咒罵燕違卿。
  宋子休抬頭看了一眼他,想了一下"風家怎麼說"
  "風家老頭說要多5個百分點"
  5個百分點,就意味宋氏這單生意要少百分之八的利潤,宋子休沉思。
  "江聲,約李昌永出來,我親自跟他談,違卿跟我一起去。梁子你自己拿捏,讓風家識相點,
  談不攏,後悔的絕不是我宋氏"
  交待完畢,宋子休起身,走到門口時轉身對燕違卿說:"後天那個招標案的招待會,我也出
  席。"
  門被關上,梁敘一顆心終於放下來,不由對燕違卿怒目相視:"你這隻老狐狸,把棘手的工
  程推給我,害我差點被哥罵。"
  "哼,你自己答應得爽快,我可沒逼你"
  梁敘心裡叫苦,當初確實是因為燕違卿的一點利誘,自己口快答應交換手中工作,沒想到這
  個更麻煩。
  "對了,哥怎麼會出席後天的招待會?"江聲不解,這種小場合不應由宋氏總裁親自出席。
  "勤天公司也在裡面"燕違卿淡淡開口。
  眾人恍然大悟,難怪,蘇又清不就是在勤天實習嗎。
  燕違卿坐在沙發上看股票走勢,笑得那叫一個雲淡風輕。
  宋氏例行公事,按常例對招標入圍的公司企業進行款待。只是這次頗為特別,宋氏總裁親自出席。
  燕違卿站在台上,純黑西裝質地良好,整個人看上去俊朗無比,台下眾多女賓都如狼似渴地
  看著他,在他眼神禮貌掃過眾人時,蘇又清明顯感覺旁邊的女性眼光如狼。
  "我僅代表宋氏,感謝各位的光臨和厚愛,宋氏必將誠意與各位合作,共創R市繁榮。"
  台下一片掌聲。
  宋子休坐在貴賓席,忽略不時前來攀談的各路老總,眼神祇隨著某人飛舞。宋少的冰山氣場
  此時發揮得淋漓盡致,眾人漸漸不敢靠近,紛紛遠離。
  陪在蘇又清身邊信息部的王遠明顯感覺自身周圍在下雪,心覺詭異,自己剛才不過是給蘇又
  清夾了塊蛋糕。
  宋子休走到蘇又清身邊,王遠抵擋不住宋少的氣場,看著宋子休冷漠的表情以及眼裡暗藏的
  殺機,連招呼都不敢打,嚇得躲遠。宋子休是全場焦點,眾人當然不敢名目張當關注,表面
  上各做其事,實則不停地轉換角度,眼瞥,豎耳,力求淡定如常地看著這對俊男美女。
  "你吃這個"
  蘇又清呆立地看著宋子休扯過她手裡裝著王遠所給蛋糕的盤子,而將自己手裡的放到她手
  中。接著,抬起左手,輕輕撫上蘇又清的臉龐,把散落下來的一縷頭髮別向耳後,蘇又清只
  覺自己被他碰觸的肌膚,熾熱無比。這親暱的舉動讓她的臉瞬間爆紅。
  宋子休看在眼裡,一片寵溺。
  看在眾人眼裡,都驚訝住,原來宋少也能有這麼溫柔的表情啊。
  勤天的老總終於明白,自己這種小公司竟也能入圍,原來是供著個菩薩在自家啊。當下一計,
  下午的活動,必帶上蘇又清。
  天年的高爾夫球場,因為宋氏總裁親自駕到,每個工作人員都顯得緊張和小心翼翼。各路老
  總圍繞著宋子休和燕違卿,巴結奉承以及旁擊側敲這個招標案的蛛絲馬跡。二人游刃有餘在
  各種問題,對於各種好話也習以為常,不動聲色地將問題推回去。
  蘇又清在一旁打量著宋子休,換上了一身白色休閒裝,帶著黑色墨鏡,更顯俊朗非凡。在人
  群襯托下,更為出色,不得不說老天真是偏心的。
  "又清"
  回神,自家老闆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人堆裡退出來。
  "你和宋少熟悉吧"老闆低低笑著,蘇又清一聽就明白了,本來就厭煩攀附關係這一套,更
  何況自己這煩惱於這個狀態,當然不會自投羅網,自添煩惱。
  冷冷兩個字"不熟",把老闆的下一句話硬生生地堵在喉嚨口。
  "咳咳,你是勤天員工,有義務為公司利益竭盡所能"老闆正色。
  蘇又清心想,我總不能去賣身啊,真是不體諒員工人身安全。
  沉默之際,只見燕違卿走近,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
  "王總,怎麼不去打兩竿"
  見燕違卿主動詢問,王總自是明白深意的,一把將蘇又清推向前。
  "又清,你去替我陪燕少爺揮幾桿"
  "……我不會"
  "不會沒關係,我教你"
  宋子休走來,一句話像炸彈轟然在蘇又清的耳邊。一邊的燕違卿隨即轉身離開,一群人又圍
  上來。嘴角的笑容卻是怎麼也掩藏不住。兄弟不就是患難之時伸出援手嘛。
  於是,我們的宋少爺就這樣光明正大地環住蘇小姐。女孩身上特有的馨香入心,似乎在她身
  邊,整顆心就安定下來。
  "恩,放輕鬆,以手掌為中心"
  蘇又清僵硬。
  "身體別僵硬,這個手指扣住"
  蘇又清變機器。
  而我們的宋少,很是享受懷中女人的不安和焦慮,抓緊一切機會上下其手。
  蘇又清的手很軟,每一下的觸摸,都撓在宋子休心尖,百煉鋼化繞指柔。
  宋子休貼在她耳邊,蠱惑地低喃。
  "清清,你感覺到我的心跳了嗎"
  蘇又清,你感覺到我宋子休的心跳了嗎

  夜不歸宿

  某此和肖小佳吃自助餐,兩個人排隊等著壽司,前面是一對約莫十五六歲的高中生模樣的情侶,男孩長得清秀,綠色T恤,穿著的還是校褲,女孩一身校服,一把馬尾,臉龐稚嫩,應該是很少來這種地方,托盤子的姿勢顯得小心翼翼。男孩一直用手摟著女孩的腰,身體還沒長開,不高大,不成熟,看向女孩的神情卻是專注,似是看待世界上的珍寶。
  肖小佳偷偷跟她說:「清清,一生中如果有過這樣的目不轉睛,我也無憾了。」
  此段時間,正是肖小佳深受她暗戀一個月的學長已有了女朋友這個事實的打擊,雖未表白,卻已然是進入失戀狀態。成天拉著蘇又清憂傷傾訴。
  一生中如果有過這樣的目不轉睛,人生無憾。
  蘇又清腦子裡不停回想這句話,想到宋子休下午的言行,內心湧上的波浪,怎麼也不肯完全平復。
  肖小佳早已睡得沒知沒覺,蘇又清浮躁地翻著書,這是手機傳來信息提示聲,署名是宋子休。
  「睡了?」
  「沒」「恩」一個簡單的「恩」便再沒有短信回過來。蘇又清想了想,發過去一條。
  「有事嗎?」
  橘色小檯燈籠罩著整個房間,也散發安寧氣息,只有鬧鐘滴答滴答走,更顯夜色寧靜。許久,手機震動,新信息。
  「我想你」看到這三個字,蘇又清終於破功,撲到熟睡的肖小佳身上,慘叫一聲「啊嗚~」宋宅裡,宋子休靠在窗邊,想著她看到這三個字時臉紅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公司的招標案被刷下來了,這倒是眾人意料之中的事,本來宋氏這塊地就是大工程,勤天不屬於大公司,就算拿到這塊肥肉,也沒那麼大的喉嚨嚥下去。論材料來源、第一期的預算,勤天都是不成熟的。
  老闆心想,這宋氏到底是大企業,徇私也絕不觸碰原則問題。能有幸與宋子休近距離交流過,也算是自己的榮幸了。
  「哈嘍,美女蘇,晚上老廚子聚餐,可攜帶家屬,不可缺席」信息部的李靜竄到蘇又清面前,刻意對她眨了眨眼睛,意思明確,她就是幫同部門王遠來傳話的。
  「啊呀,老闆來了,我走了,下午我們在公司門口等你」回頭看,哪有什麼老闆,這李靜分明是不給她拒絕的時間。
  蘇又清歎氣,說到王遠就頭疼,最近自己生活真是桃花朵朵開,宋子休那朵大桃花還沒凋謝,王遠這朵小桃花也友情出演來了。
  幾乎是上次宋氏招待會回來後,大家經常她展現似笑非笑曖昧的表情。王遠在場時,眾人更是擠眉弄眼,一個勁地將自己扯去王遠身邊。
  「肖小佳,江湖救急。」
  「好叻,聽憑蘇大小姐差遣」人生中,總會有這樣一個人陪在身邊,或許不是同類,但互相陪伴,不問原因便第一時間給予支持。
  她和肖小佳便是如此,七歲搬到陳叔叔家裡,鄰居家的小女孩就站在門口,好奇地看著新來的漂亮小姑娘。蘇又清那時候惡作劇地乘著家長不注意,對肖小佳做了一個凶悍的鬼臉,兩手握成爪子狀,殊不知站在門口正欲伸出友誼之手的肖小佳「哇」的一聲就哭了,跑回家找媽媽。
  年幼時光,流年匆匆,蘇又清和肖小佳一起上學,玩鬧,雙生姐妹,彼此相陪。
  肖小佳偷偷地對蘇又清說:「這個王遠和宋子休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我還是比較支持宋子休這樣的重口味。」
  「本小姐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什麼口味都不吃」「切,許佑在千里之外,所有的關心都是經過電路傳輸,沒有人情味」「肖小佳你找死啊」蘇又清舉起手作勢要敲她頭。
  「唔,本來就是嘛,最近他也不主動跟你聯繫了」小聲嘀咕,蘇又清聽到了,心裡也是一愣,沒有再跟她計較。
  是啊,她的許佑,主動聯繫她的次數和以前相比真是少了很多呢。
  「蘇又清,我們走吧」王遠走來,柔聲說,面對著自己喜歡的女孩,臉都有點微紅。肖小佳跟在後頭,直搖頭:「真是不是一個檔次啊,宋大Boss質量三包。」
  吃飯的地方車程還比較遠,開了足足兩個小時才到目的地,是家新開的土菜館,王遠慇勤地介紹:「這家店的味道很不錯,尤其是三鮮雞,底料都是老闆秘製的。」
  一大鍋的雞,放在小火上燉著,配料都是整塊的,薑片、蒜段、八角、干辣椒。熱氣直冒,每個人桌前放著一個小鍋,熱騰騰的,湯裡都是些配菜。肖小佳一頭栽進食物的海洋,已入深秋,天氣還是比較涼的,這香噴噴的雞放鍋裡燙一下,汁味濃郁,渾身暖和。
  王遠坐在蘇又清左邊,言行略顯拘謹,身邊的李靜桌下踢了王遠一腳,用眼神暗示。緩過神來,小心地夾了一個雞腿放到蘇又清碗裡。
  「你,你多吃點。」
  蘇又清客氣地笑著,暗地裡掐了一把吃的正歡的肖小佳。吃痛,反應過來,辦正事要緊。
  「王先生,你真細緻,這麼好的地方都被你發現了」王遠討好地點頭,蘇又清帶她來,肯定是閨蜜,侍奉好了才好展開行動。
  肖小佳隨即對蘇又清說:「你讓你家許佑學著點,雖然在一起三年老夫老妻了,但還是要細緻一點嘛。」
  除兩人之外的眾人臉色都變。
  肖小佳得意,繼續加大火候,辟里啪啦說了一大堆,表面上是說王遠如何如何好,實則暗示蘇又清的男朋友更好。
  一旁的王遠終於是被打擊到了,面色漸漸暗下去,一聲不吭地悶頭吃雞。蘇又清對肖小佳投去一個滿意的眼神。
  本以為吃完飯就會回家,兩人甚至決定等會回家前去趟超市買餅乾和酸奶。怎知王遠從門外走進來,抱歉地笑了笑:「我車沒油了。」
  這偏僻的地方,繞了好久才找到,哪有什麼加油站,這就意味著他們今晚回不去了。首先反應過來的是肖小佳,一聲尖叫。
  夜不歸宿,陸炎知道了不整死自己才怪。

  擔心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肖小佳氣得臉都綠了,一旁的王遠低咳了聲,也覺得有點掛不住。蘇又清拉了拉肖小佳:"你
  給陸炎打個電話,看他方不方便過來。"
  "他不在R市,後天才能回來"
  蘇又清也知道,依陸炎的脾氣,知道肖小佳一晚上沒回家,兩口子肯定得鬧彆扭。看了看王
  遠,一臉愧疚,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
  "我和清清一起買了酸奶和餅乾"
  "唔,青椒木耳,紫菜蛋花湯"
  "在,在家啊,清清在我旁邊"肖小佳一邊抹汗一邊眼神向蘇又清求救。
  蘇又清笑了笑,配合地大喊一聲:"肖小佳去洗澡。"
  "嘿嘿,知道了,你自己晚上睡覺蓋好被子啊"
  "……"
  五分鐘後,肖小佳終於掛斷了電話。這一晚她對陸炎的態度十分狗腿,額上冒出細細的汗。
  肖小佳暗罵,真是個笨蛋,這麼順從,一聽就知道與平時不一樣,當全世界的人跟你一樣傻。
  飯館的二樓是老闆自己住的地方,見他們車子沒油,附近也難找到加油站,天色已晚,也勸
  他們留宿。王遠塞給老闆娘兩百塊錢,說是找個好點乾淨的房間給蘇又清和肖小佳住。
  農舍人家自己修的房子,格局簡單,木床比較小,老闆娘新換了被褥,有一股被太陽曬過的
  味道。蘇又清洗完澡,準備看手機,拿出來才發現沒電了,皺皺眉,又把手機放回包裡。
  敲門聲,王遠在門外說:"要不要喫茶葉蛋。"
  蘇又清想了想,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地比較好,於是"啪"地拍了一下肖小佳的屁股,
  在她發飆之前,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其實王遠是那種長得很居家的男人,忠厚老實,是個適合過日子的人。見蘇又清出來,把手
  裡的兩顆茶葉蛋遞過來,然後低著頭,手不自然地放在兩側,沒有說話。
  "王遠,我們出去待會吧"
  遠離市區,深秋夜裡,更覺寒冷,蘇又清站在走廊上,屋宅的燈光籠罩在身上,整個人看起
  來溫柔如水。只是這份溫柔,不屬於眼前這個人。
  王遠早知道這樣美好的女子,獨身的可能很小。只是一往情深,還是堅持著那幾率極小的可
  能。
  "對不起,今天讓你們為難了"
  "沒有關係"
  "蘇又清"
  "恩?"
  "你男朋友……"
  "他在德國,過完年就回來了"
  眼前的女孩,面色終於溫柔一變。王遠更覺失落。
  "那你和宋氏的宋少是……"
  "我和他沒關係。"
  聲音揚高,露出不悅之色。那次在招待會和高爾夫球場,王遠也是在場的,想必看到了宋子休對自己明目張膽的照顧。頓覺煩躁,也顧不上王遠的感受,掉頭就回房間。忠厚老實的男孩看著自己心儀的女生對自己露出厭倦之色,更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回到房間,肖小佳記恨自己的屁股被蘇又清侵犯,氣鼓鼓地等著算賬。
  "蘇又清你沒人性"
  點頭。
  "蘇又清你不顧姐妹之情"
  點頭
  "蘇又清你,你……"
  "我自私冷漠無惡不作不念舊情最喜歡欺負你"
  蘇又清順著她的話,故意氣這個小傻瓜。肖小佳轉念一想,表情瞬間開成一朵花。
  "呵呵,王遠比宋少爺好打發多了吧"
  一句話戳到蘇又清痛處,笑容凝結,這傢伙跟了陸炎,倒是靈泛多了。
  凌晨兩點,手機鈴聲急促響起,肖小佳半夢半醒間,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摸索到手機掛掉電
  話。
  手機堅持不懈地繼續響鈴,伴隨著某人來電的特設鈴聲。肖小佳似乎清醒了一點,這手機的
  氣場感覺怎麼這麼像一個人啊。
  "變態,吵人睡覺"懵懵懂懂,聲音聽在陸炎耳裡,心裡的火氣直往上冒。
  "肖小佳!"
  "小弟弟,唔,快去睡覺"
  說完摁掉電話,塞在枕頭下繼續打呼嚕。
  "肖小佳!你再敢掛我電話!"
  蘇又清本就淺眠,此時一番折騰,也被電話裡怒吼的男聲吵醒。看著一旁小佳一副狀況外的
  模樣,好心地推了推她,"是陸炎"
  "啊!!"一聲慘叫劃破寧靜。
  "肖小佳,你死在哪裡?"
  "我,我我,我在飯店老闆家"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玻璃摔碎的聲音。肖小佳此刻完全清醒,拿著手機呆在那裡。蘇又清一把
  搶過電話:"我是蘇又清,小佳和我一起,你不要擔心。"
  "哼,蘇小姐能耐大啊。"
  莫名其妙,自己好心解釋,卻遭此人不友好的語氣,火氣竄上來,剛想罵過去,"嘟-嘟-"陸炎掛斷了。
  再看一旁的肖小佳,惶恐萬分地咬著被單,淚眼迷離。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第二天早上,飯店老闆煮了甜酒桂花湯圓,香氣四溢。王遠大早已經去加油站提了兩桶汽油
  回來為車子加好。李靜一臉惋惜地看著王遠,好好一場表白行動就這麼失敗了。
  四人走出來,一輛Reventon Roadster停在門口,車上下來的是一臉怒氣的陸炎,昨晚接到
  大哥電話,才知道自己女人晚上並沒有回家,心怒萬分,當即放下手邊的工作,連夜飛回R
  市。
  肖小佳下意識地往後面的王遠身後躲。看在陸炎眼裡,更是怒火中燒,狠狠盯著她,
  肖小佳倒也老老實實走過去,扯了扯陸炎的衣袖,男人憤怒地把肖小佳推上車,並用警告的
  眼神掃了一眼王遠。
  而從車上下來的另一個人,讓蘇又清的心懸在半空。
  是宋子休。
  高大的身軀籠罩在晨光裡,走到蘇又清身邊,雙手扶上她的肩膀,神色似乎是很疲憊。
  "蘇又清,我昨晚在你家樓下等到快兩點"
  "打你電話不通"
  "清清……"
  "我擔心你"
  最後一句話,委屈之意。讓蘇又清滿心凌亂。
  和王遠打了招呼,還是和宋子休上車,王遠看著如此出色宋子休,不論蘇又清有沒有男友,
  自己都認命地低下了頭。
  "啪"的一聲,李靜一隻手拍在王遠肩上:"天涯何處無芳草,沒有清清,我這還有摟摟、
  抱抱,改天給你介紹啊。"
  "喂,喂!王遠你這小子別哭啊"

  情到濃處

  肖小佳偷瞄旁邊的男人,抿著嘴唇,眉心緊皺,怒氣一觸即發。自發低下頭,有錯在先,實在是沒骨氣啊,小心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角,被一手甩開。頭低得更低。
  宋子休和蘇又清坐在後排,一個看窗外,一個靠著車座閉目養神。蘇又清偶爾轉過來看看宋子休,似乎有所察覺,男人睜開眼睛和她對視,蘇又清終於堅持不住落荒而逃,眼神不自然地轉向別處。
  從後視鏡裡和陸炎眼神交匯,陸炎丟了一個"算你厲害"的眼神,蘇又清當仁不讓,雲淡風輕,微微揚起下巴。
  這騷包男人,信不信我攪和你的感情,姐妹和情人,蘇又清再清楚不過肖小佳心裡的排位。
  宋子休等了一晚上,焦慮和擔心折磨著神經,打給陸炎問肖小佳的電話,才知道兩個人都沒回家。看到蘇又清站在眼前,緊繃的神經才漸漸放鬆,此刻只覺得太陽穴漲漲地疼。
  這女人坐在自己身邊,心才安寧,稍稍閉目休息,感覺到眼光在他身上流轉,睜開眼睛,自己喜歡的人像小兔子一樣慌亂,臉蛋紅撲撲的,陽光透過車窗撒進來,清新可人。心裡終究是不再懊惱她的夜不歸家。
  對著愛人,總是輕易被一點小事擾亂情緒,也總是更輕易地原諒所有的過錯。
  哪怕一顰一笑,一個細微的動作。
  陸炎先送宋子休去了宋氏,秘書打了電話過來,幾個重要文件等著宋子休親自批閱,下車時對陸炎說:"你去盯著點城北,梁子不適合出面,下午把資料送過來。"
  陸炎點頭。宋子休又看了看蘇又清,神情頓時溫柔了許多。
  "蘇又清"
  "啊?"
  "你以後不要太晚回來"
  "我等的很辛苦"聲音低沉,藏著一絲無奈。
  蘇又清微微笑,不點頭也不搖頭,宋子休的眼睛狹長犀利,微微瞇著,幾秒後終於不可聞地歎息一聲,轉身走進宋氏大廈。
  陸炎把她們送到小區門口,肖小佳頭一直低著,嘴嘟嘟的,陸炎拿她無奈,昨晚接到大哥電話,心裡又驚又痛,這女人竟敢騙他。看了看後座的蘇又清,冷漠地對肖小佳說:"你去買兩瓶牛奶給我。"
  被抓了把柄的某人,自然是屁顛屁顛地飛快下車。
  蘇又清見肖小佳跑遠,冷笑一聲:"有話直說。"
  陸炎鬆了鬆袖扣:"沒見過比你狠心的女人。"
  立刻明白這男人對她有意見不是因為肖小佳,而是為著自己哥們打抱不平來了。
  "不勞煩您費心"
  "還有,世界上不止我一個狠心的女人"
  肖小佳最近患得患失,在這段感情裡越來越迷惘,雖然幾次兩人都重歸於好,但問題一旦存在,表面的和平只能是暫時。
  果然,陸炎的臉色瞬間變得不怎麼好看。蘇又清見好就收,推開車門,用力把車門甩上,蹬著細細的高跟鞋,鉛筆褲襯的兩條腿纖長美麗,雲淡風輕地從陸炎旁邊走過。
  感情從來只是兩個人的事,喜歡和不喜歡,永遠只是兩個人的對手戲,那麼,與卿何干。
  宋氏大廈。
  梁敘的笑容極其狗腿,大Boss把城北那兩個工程移交給了陸炎,看向正在翻閱工程詳細的宋子休的眼神,就像一個春心蕩漾的極品小受。
  宋子休也考慮到,R市政府領導班子過幾個月就要換選了,梁敘家的老頭論聲望和家族實力,勢在必得。只有一個有力競爭對手林木東,他在城北邊佔有一定實力。
  這兩個地產開發案的工程,宋氏和林家都有牽扯,生意上沾上利益這兩個字,明爭暗鬥是難免的,不過是林家忌憚宋氏實力,宋氏也不願徒添麻煩,雙方都和平相處。這事如果梁敘出面,那麼公事演變成了私事。對特殊時期的梁家,都是一種麻煩。
  "梁子,這兩塊地擱了,陸炎去談,你看著點東南亞的生意"
  "違卿,歐洲那邊的計劃我看了,你注意一下材料的基價,和供貨商說好"
  宋子休冷淡地吩咐下去,眉宇間霸氣十足,神情嚴肅。
  陸炎思索了一下:"城北那邊糾纏不放的問題,不過是利潤點的分配,他們負責材料的供應,堅持宋氏多讓兩點。"
  倒也不是這兩個百分點會讓宋氏利潤流失,只怕是城北借這次為借口,打宋氏的主意,把多年來的事情一次性搬到檯面上來罷了。
  燕違卿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看著宋子休:"哥,城北那班小輩剛上任,必然是會做出點什麼行動給外人看的。"
  宋子休敲了敲紅木桌:"那班小的不成氣候,必要的時候戳下他們的脊樑骨,你們也別太上心。再怎麼樣,最後在我面前能說得上話的,也只是他們的老子。"
  燕違卿今天是有急事,正事一談完,收拾了東西就忙著出門。梁敘鄙視地說了一句:"最近燕哥被一個女孩子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神經兮兮的。"
  陸炎心領神會,默契地和宋子休對視了一眼,分明傳達著這樣的信息,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宋子休叫秘書送了一杯咖啡進來,眼神示意在座的兩位自便,接著靠在落地窗邊,在二十七層的宋氏總裁辦公室,俯瞰R市,一景一物盡收眼底,這一刻,突然很想念那個小女人。
  陸炎坐在沙發上舒展了一下筋骨。合上手裡的文件,看了看宋子休此刻略顯寂寞的表情,有點感歎,自從遇見蘇又清,大哥是真的有什麼東西變了呢。
  這段時間,再也沒見過宋子休身邊有別的女伴,而守候在女主角家樓下等待一晚上,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情節,也發生在宋子休身上。
  幾兄弟私人聚會的時候,宋子休也是一語不發地坐在角落裡喝酒,酒吧經理帶著幾個漂亮小姐進來討好,也被宋子休怒吼嚇了出去。唯有在幾次"巧遇"蘇又清的時候,宋子休的眼神才變得清亮。
  或許,是真的情到濃處了。
  想想自己家的那個小傻瓜,陸炎不自覺地笑了笑,如果是她,自己恐怕是什麼都願意做的吧。

  有愛則懼

  在肖小佳第五次把鍋蓋碰到地上的時候,蘇又清終於忍不住,暴怒無比地跑到廚房,看著肖小佳圍著圍裙,左手拿著個削得凌亂無比的土豆,嘴上叼著雙筷子,慌亂地用抹布擦拭溢出來的湯汁,而地上的鍋蓋,保持著一個被主人虐待的姿勢。
  "笨死了"搶過肖小佳手裡的土豆,把她推到一旁,往玉米排骨湯裡加了點水,接著擦乾淨灶台。蘇又清最見不得廚房一團糟。邊收拾攤子邊吩咐:"把鍋蓋撿起來,真是笨女人。"
  一旁的肖小佳蹲在地上,拿著鍋蓋,聽到"笨女人"這三個字,觸動了她某根神經,眼淚"啪"的一聲就掉下來了。
  蘇又清見肖小佳半天沒反應,回頭一看,嚇了一跳,連忙走近,彎著腰把地上的肖小佳拉起來。哪知小佳似是真生氣了,見蘇又清慌亂的表情,哭得更凶。
  "誒,我就給你個暱稱,你怎麼就哭了呢"
  繼續哭。
  "肖小佳,你別哭了啊"
  "臭男人!"紅著眼眶,一把鼻涕一把淚,憋出三個字。
  不用說,肖小佳這麼大的情緒反應,只會跟陸炎有關。蘇又清歎氣。伸手把對面女人的頭髮撩到耳後,拍拍她的臉:"好了啦,別哭了,我給你出主意報仇好不好。"
  "嗚……他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說什麼我就必須要做什麼"
  "嗚……自私冷漠自大變態不懂得照顧女朋友"
  "嗚……我這麼可愛"
  "嗚……清清你答應我的要給我報仇"
  "好,給你報仇,現在給姐笑一個,這麼沒出息"(╯﹏╰ )
  蘇又清無奈,哄著肖小佳,在她硬擠出一個笑容時,心裡暗想,嗯,是真的很醜。
  隨即抬手,用手裡的擦了溢在灶台上湯汁的抹布好心地幫肖小佳擦眼淚。
  直到午飯結束後,兩人窩在沙發上看電影,肖小佳還在納悶,怎麼飯都吃完了,自己身上還有一股玉米燉排骨的味道。
  再怎麼抱怨愛人的不好,也只能是這個人,讓你想得到他所有的好。
  換了別人雙手奉上一顆熱誠的心,你會稀罕嗎。
  蘇又清看著肖小佳和陸炎這一路,從來都是陸炎占主動,似乎,是要給他一點刺激,才能讓他更明白自己的心了。
  再次見到宋子休,是在酒吧。
  同部門的岳姐生日,說到岳姐,蘇又清是心存感激的,剛進公司時,什麼流程都不懂,再悉心學習,也難免陌生的東西,岳姐很是親切地幫助她,可以說是在自己走出職場第一步時,岳姐伸出了援助之手。
  岳姐甚是溫和的一個女人,離異了有一個十五歲的兒子,法院判給了男方生活在美國。而據辦公室八卦,說岳姐喜歡王經理很多年。對於這些,蘇又清一向是當笑話,可是在多次留意了岳姐看向王經理的眼神時,也難免產生聯想。
  蘇又清懂得那種眼神,只有對方是摯愛之人時,才會給予。
  而王經理跟一個男人同居十多年的事,已然成為全公司公開的秘密。只不過大家都形成了一種默契。十幾年的時間,不是幾句八卦便可以當做笑料的。
  有些緣分,來得太遲,兜兜轉轉,亦不知緣歸何處。
  看著同事興奮地搶著話筒吼歌,笑聲不斷,岳姐也被簇擁著,同事起哄說要她和王經理合唱一曲《夫妻雙雙把家還》。即使在燈紅酒綠裡,蘇又清仍能感覺到岳姐表面推辭,羞澀和期待摻半的神情。
  看他們鬧了一會,默默走到包廂外透氣。立刻有侍者過來詢問是不是有什麼需要。蘇又清微笑著說不用,走到小廳,開了一點點窗戶,室內外溫差大,風吹到身上,打了個哆嗦。想了想,拿出手機,撥了電話給遠在德國的許佑。電話在六聲"嘟"之後接通。
  "許佑……"
  對方那邊似乎很嘈雜,半天沒聽到許佑的聲音。蘇又清皺了皺眉,聲音提高了半分,"喂"了一句。
  "許佑快來和軟西情歌對唱啊"然後一陣笑聲。
  電話裡,蘇又清清清楚楚地聽到這句話。還沒反應過來,許佑就說了一句"我有事"把電話掛了。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某個角落被狠狠揪了一把。差點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蘇又清咬了咬嘴唇,自己何其敏感,許佑這段時間的變化太明顯,很多次她都自我安慰不要多想,連肖小佳都數次鄙視了自己,說是不肯正視這些變化之後的根本問題。
  想到這些,蘇又清閉了閉眼睛,平復心情,收藏了內心的害怕。
  "蘇又清"
  被一個男聲打斷思緒,回神,宋子休就這麼站在自己的身後,米白色襯衫,外面罩著煙灰色的開司米,由於室內空調溫度正好,西裝被他扔在包廂裡。因為背對著燈光,整個人的輪廓邊似乎都被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亮。
  穩了穩心神,蘇又清很快地恢復笑容,跟他打招呼。宋子休皺皺眉,眼前的女人轉過身的那一剎那,眼睛紅紅的。
  見宋子休一直盯著自己看,於是不自然地轉過頭,清了清嗓子。
  "宋少爺也在這裡玩?"淺笑梨渦,聲音清清淡淡,撓在宋子休心裡,酥酥麻麻的。
  "恩,幾個自己人"頓了頓,又開口:"你要不要一起去?"
  正準備搖頭拒絕,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和一些柔媚的女聲傳來。經理聽聞宋氏幾大少爺都在這,於是諂媚地領著幾個鶯鶯燕燕準備獻寶來了。
  哪知上了樓梯就看到宋子休,身材挺拔,俊俏的臉卻因為眼神殺氣太重,讓人不敢多靠近一步。經理渾身抖了抖,隨即調整好情緒語氣:"嘿嘿,宋少,我這有幾個不懂事的丫頭,說是要來見見場面。"
  蘇又清看著那幾個女人,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偷偷在一旁打量著R市傳說裡的經濟支柱人物,青春無敵,妝容倒還算適宜,就是衣服有些清涼。一看便知是幹嘛的了。
  宋子休投去一個充滿殺機的眼神,老闆嚇得臉都白了,心想不好,宋少此時竟然不好這一口,
  以前都是從不拒絕的。宋子休玩女人,合了眼緣的,從來都揮金大方。
  不敵宋大Boss的冷硬氣場,經理立馬自覺滾下樓梯。腿都發軟。
  蘇又清微微咳了聲,心想男人真是都一個樣。想到遠在德國的許佑,心裡又是一片悵然。
  "這些不是我叫的"
  下意識地解釋,語氣甚至有些急切。
  蘇又清依然微微笑:"沒有關係,我尊重每個人的私生活。"
  溫言軟語,聽在某人心裡,簡直像一鞭子抽上來。生疼。
  受不了梁敘的鬼哭狼嚎,陸炎和燕違卿一起出來透氣,只留江聲和他老婆在裡面為梁敘捧場。陸炎扭頭一看到蘇又清,火氣直竄,快步走過來,衝著蘇又清高聲說:"你到底跟肖小佳說了什麼。"
  宋子休皺眉,警告地看了一眼陸炎,敢對他的女人大呼小叫。
  陸炎接到暗示,壓了壓火氣,到底是懼怕大哥的手段的。
  蘇又清得瑟地看著陸炎,小子,你也有按耐不住的時候啊。

  軟弱

  蘇又清得瑟地看著陸炎,小子,你也有按耐不住的時候啊。
  "我跟肖小佳能說什麼,不過是姐妹之間的談心罷了"
  "談心?蘇又清你破壞姻緣"
  陸炎這段時間在肖小佳那裡很受堵,自己的女人好像一夜之間就變聰明了,跟他爭執時句句在理,讓他啞口無言。在震驚之後恢復冷靜,肯定是背後那個禍害人間的蘇又清教的。
  "陸公子何不自問,是不是真的有誠意對待這段姻緣"
  頓了頓,決定下一劑猛藥。
  "我對小佳的瞭解絕對比你多,如果連坦誠都無法交付,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果然,陸炎臉色瞬變萬息,內心似有什麼東西在失去,而自己眼睜睜的無能為力。
  蘇又清揚起小臉,在明亮燈光裡,明艷不可方物。宋子休看到她的另一面,面對R市的陸少,據理力爭,毫無退意。陸炎那傢伙,多久沒有遇過這樣的挫折了。
  宋子休不悅地掃了一眼正對蘇又清咬牙切齒的陸炎。身後的燕違卿也頗有興趣地打量著蘇又清,這女人,還真奇貨可居啊,難怪大哥非她不要,不得不說,和萬年冰山還真是絕配。
  蘇又清晚上被這麼一攪和,先是男朋友的態度詭異,接著和那個騷包男人唇槍舌戰,心下煩躁,跟岳姐打了招呼,說自己不舒服,便決定回家養神。走到門口準備攔出租車,Enzo Ferrari緩緩停在她面前。
  這麼招搖的車,也只有宋子休這樣的身份敢開。車窗滑下,男人俊朗的面容眼含笑意:"我送你,上車。"
  夜色下,帥哥搭跑車,真是賞心悅目,宋子休長得沒有梁敘俊俏,但氣勢卻是無人能敵,蘇又清想了想,笑著說:"那就勞煩宋少了。"
  R市的夜景很美,燈光璀璨,掩蓋星辰,這個點正是夜生活的黃金時間,男男女女,紙醉金迷。蘇又清撐著頭,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宋子休開口:"你和陸炎是怎麼回事?"
  反應過來,笑著回答:"為朋友出氣。"
  男人嘴角勾起,蘇又清覺得眼前的人,似乎沒有外界說的那麼可懼。
  "你朋友就是陸子的小女朋友吧"
  "恩,也許他是喜歡她的,但是他有事喜歡自己決定,順便決定了別人的那份,試問這樣的相處,誰會喜歡"
  意識到陸炎和他是一起的,在他面前評論朋友的是非,著實不妥。話說到一半,立刻沉默。
  宋子休也沒多說,安靜開車,經過下一個紅燈時,沉沉地歎了口氣,把蘇又清嚇一跳。
  "你這女人,別人的事看得這麼清楚,怎麼就不肯好好看看我的心呢"
  這樣的語氣,無奈、寵溺、委屈夾雜一起,昇華成殺傷力極大的武器。直刺人心。
  換作平時,蘇又清肯定臉爆紅,嗯嗯啊啊的不知道怎麼接話。但今晚男朋友的那通電話,讓她心裡聚積了大量的火氣,好不容易壓抑下來,此時被宋子休這句話觸到雷點,"砰"的一聲引爆。
  沒好氣地說:"我眼神不好。"
  五個字讓宋子休愣了,看著剛剛還平和如水的女人此刻像刺蝟一樣,轉念想了想,大概明白什麼事,神色隨即恢復如常,深意暗藏。
  蘇又清意識到語氣不佳,不應該把自己的情緒遷怒他人,緩了緩神色,淡淡開口:"宋少,抱歉。"
  意有所指。
  宋子休抿了抿嘴,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用大力氣,關節泛白。
  沒關係,蘇又清,來日方長。
  "清清!"見到人回來,肖小佳衝上去慇勤地接過她手裡的包,蘇又清冷冷地說:"你有什麼事直說。"
  這女人,情緒反常的時候都是有事相求,平時大都維持一種要死不活的狀態。蘇又清把自己重重埋在沙發裡,揉了揉太陽穴。
  "你不知道陸炎今天的表情有多憋屈"肖小佳興奮地陷入回憶當中。她用一晚上的時間背下蘇又清教她說的愛情哲理,見陸炎之前還默默看了幾遍小紙條。當看到陸炎一臉不知所措地表情時,自己心裡是狂喜的,小樣,讓你平時壓迫老娘。
  "恩"
  "清清,我下一步應該做什麼啊"
  "隨便找幾個追求者,每天一捧玫瑰花"
  肖小佳的眼睛頓時泛桃心。蘇又清黑線,這女人當真陷入未來的無限憧憬裡去了。也不怕陸炎把她醞釀的紅杏扼殺在搖籃裡。
  "別在那YY了"
  肖小佳白目。一副小瞧我的表情。
  "呵呵,你自問,逃得出陸炎的手掌嗎"
  "……"
  歎氣,摸了摸肖小佳的頭髮,"你知不知道,碰對一個人多麼難得,往往抓著一個缺點無限放大,而忽略他無數個優點。"
  "小佳,碰到陸炎之後,你敢說你不幸福嗎"
  肖小佳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蘇又清笑了笑,用右手食指勾起她的下巴,頗具深意地說,
  "恩,不止幸福,還很性福。"
  某人的臉像被油漆刷過。
  蘇又清也不逗她了,自己的事一大堆,想到電話裡傳來的那句"許佑快來和軟西情歌對唱",心就一片荒涼,靠在沙發上閉目。肖小佳發覺她情緒不對,捏了捏她的手,小聲關切:"清清,你不開心?"
  "嗯"
  "宋子休?"
  不作聲,肖小佳準備起身去倒杯水,衣袖被蘇又清拉住,回頭,睜開了眼睛,滿目淚水。下一秒便落了下來。肖小佳心疼地抱住她,女孩在懷裡哭得徹底。肩膀直抖,一句"我害怕"徹底洩露了自己的軟弱。
  許佑的變化很明顯,最初是說自己在忙,在趕論文,每次的電話聊不到一分鐘,就被他急著掛斷。後來每次打過去,總是能聽到似有似無的女聲在旁邊,而那邊應該是晚上十一點。
  蘇又清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或者說自己潛意識裡已經肯定了某些事,只不過終究是捨不得,而主動忽略。
  肖小佳自是懂得許佑在她心裡的位置,清清本就是不容易靠近的一個人,表面對誰都和和氣氣,只是臉上的笑從來都不會深入,她會定時清理自己的短信、郵件,似乎那些東西的消失,對她來說才是安心的。
  這樣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懂得保護自己的最好辦法就是不問任何人要安全感。所以,許佑的出現和存在,對她來說,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蘇又清情緒得到發洩後,洗了澡又恢復平常了,拿著書在床上看,肖小佳不時偷瞄她,暗想,許佑啊許佑,別怪本小姐繳械投降,二話沒的說,籌碼押給宋大Boss。
  夜色安寧,滿懷心事的還有宋宅的當家。
  宋子休冷冷翻著手裡的財務數據,不屑地冷哼一聲,隨手把文件丟到一邊,起身撥通了江聲的電話。聽完後"恩"了一聲便掛斷。
  一切都在自己預料之中,夜色更深。

  菊花

  "俊美有型,家世良好,帥氣多金,簡直就是極品啊"
  林珊翻著手裡的財經雜誌,停在印有宋子休照片的那一頁,蘇又清瞅了瞅,嗯,確實很耀眼,就是神情太冷漠,這男人拍個雜誌照,都這麼不可一世。
  "真是討厭死了啦,害的人家昨晚做到一點,面膜都沒敷"某男左手拿著文件夾,右手翹著蘭花指放在嘴邊,一扭一扭地走到自己辦公桌前坐下。
  眾人一陣惡寒,蘇又清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起了起來。此人是部門新調來的袁仁,每次喊他名字的時候,大家都正聲正色,"袁仁"二字發音純正,鏗鏘有力。其實都達成共識,叫喚的時候,想到的是"猿人"。
  蘇又清一度懷疑他是一個品種純良,血統正宗的天字一號小受,袁仁聲音的特點就是細,尤其在受到驚嚇的時候,一聲"啊"讓人虎軀一震。說話習慣帶一串語氣助詞,配合肢體動作,到位的神情,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直到某次下班回家,在公司門口看到袁仁,一臉歡快,小碎步也掰成小跑,春心蕩漾地一頭扎進一個女人的懷抱。在女人肩膀蹭了蹭,然後抬起頭,一臉明媚兼嬌羞,撒嬌了一句:"你來得好晚噢,人家好想你啦。"
  蘇又清彷彿感覺頭頂有一道閃電,把她劈得外焦內嫩。她擦了擦眼睛,定神一看,無比確定袁仁抱著的是個女人,還是一個長髮飄飄,神情卻自信非凡的女強人,似乎凶了一句懷裡的男人,男人立即低下頭,雙手扭著衣角,老老實實地上車。
  蘇又清暗歎,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
  下班趕到KFC的時候,肖小佳已經點好了東西,蘇又清滿意地看著桌上的上校雞塊,撩了撩頭髮,安靜地聽肖小佳跟她閒聊扯談。大都是一些花邊新聞,辦公室八卦。
  只見對面的女人眼睛清亮,小嘴唧唧喳喳,蘇又清隨手拿起漢堡塞到她嘴裡。
  她倆還是很喜歡KFC的,大一大二的時候,寢室沒有空調,難耐天氣炎熱,經常是到KFC裡點兩杯可樂,戴著耳機看看書,一晃就是一下午。
  那樣純淨悠閒地寧靜之光,似乎一去不復返。
  "小清清啊"蘇又清皺眉,在這個城市會這樣叫她的,只有一個人,回頭看,果然是袁仁。微笑著算是打了招呼,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問要不要一起。
  和肖小佳眼神交匯,隨即明白,這人就是清清平時跟她說的公司奇葩啊。
  "不用了啦,就過來打聲招呼,哇塞,清清你的耳釘好漂亮啦"
  肖小佳已經咽在嗓子裡的可樂,硬是被刺激地一口噴了出來。蘇又清皺眉,拿著紙給她擦了擦嘴巴。
  這時,袁仁的手機響起,正在研究蘇又清耳釘的人立即不耐地翹起蘭花指,在半空裡比劃了一下,說了一聲"討厭死了"。在看到來電提醒之後,臉上立馬綻放成了一朵菊花。愉悅地接起電話:"親愛的。"
  肖小佳看得目瞪口呆。而蘇又清則是習以為常。咬著吸管喝可樂。袁仁的語氣似乎變得焦急,掛斷電話之後,對蘇又清說:"小清清啊,你幫我把D盤裡的第一個flash發給經理啊,我有點急事,等會就回來了啦,千萬不要擔心我噢。"
  最後那個"噢"字抑揚頓挫,尾音長長。說完把手提塞給蘇又清,快步走向門外,倒是少了一股嬌媚的姿態。
  肖小佳在一旁嘖嘖稱奇,蘇又清一邊咬吸管,一邊打開袁仁的電腦,肖小佳秉著好奇的本性挪到蘇又清身邊,兩個人瞬間被袁仁電腦的粉色登陸界面秒殺。
  因為最精華的,是粉色Hello kitty桌面上,赫然印著袁仁的自拍,嘟著嘴,左手呈剪刀狀,嬌俏無比地放在嘴邊。
  半個小時後袁仁回來,雙手握著電腦包的提手,靦腆地說了一聲謝謝,又匆忙離去。
  肖小佳終於不可抑制地仰天大笑:"我覺得他和虎子有的一拼。"
  蘇又清頓時也笑了起來,虎子是肖小佳的高中同學,因為個子高,長得結實,五官也算端正,最主要的是打得一手好籃球,為他加分不少,那個時候迷戀他的女生很多,因為男子氣概和身高上的優勢,也有一大票粉絲。
  某次蘇又清到肖小佳班上等她搞完衛生一起回家,兩個人不知因為什麼嬉笑打鬧起來,不小心碰倒虎子放在課桌上的書,幾本掉到地上,蘇又清一邊對著肖小佳喊停,一邊蹲下身把書本撿起來。
  無意間看到一本本子的最後一頁寫滿了字,她和肖小佳不小心瞥到第一行,頓時五雷轟頂,
  上面寫著:"梁朝偉,我真的好愛你。"
  滿滿兩頁紙,全是對這個男明星的喜愛,情真意切,見者動容。
  兩人無論如何也無法將虎子高大生猛的形象和這些文字聯繫在一起。走出教室時,終於憋不住地大笑。
  高中畢業後,虎子就在家那邊的大學繼續深造,據說現在在原來的高中當實習老師。記起舊時故人,除了滿噹噹的回憶,更多的是時光匆忙的歎息。
  吃夠了,肖小佳挽著蘇又清,興致來了,說要逛逛,走兩站路再打車回家。秋末,各服裝店都上了冬裝,琳琅滿目,肖小佳看中了一件粉色毛衣開衫,試穿出來,蘇又清點頭稱讚,肖小佳興沖沖地對小姐說:"就這件,買單。"
  經過一家名店的時候,肖小佳捂著嘴巴驚叫了一聲,扯了扯旁邊人,蘇又清回頭望去,原來是吳蔚然正被一群人擁著出來,不遠處接她的車子已被助手將車門打開。
  吳蔚然是當紅的明星,肖小佳最近正迷一部八點檔電視劇,而主角正是她。肖小佳一臉花癡狀,心想真人真是漂亮啊,那妝容打扮,精緻的沒話說。
  吳蔚然經過她們身邊的時候,突然停了一下,隨即優雅地抬頭看了眼蘇又清,然後走上車。蘇又清無比確定,剛才那女人的眼神,絕非善意。

  狗腿

  肖小佳哼著小曲,最近把陸炎制服得服服帖帖,那男人的自大和自傲終於有所收手,肖小佳覺得在自己的愛情長途上,終於迎來了得之不易的春天。心情格外歡暢。
  照例在信箱看了看,B棟-503,,快遞一封,德國寄來的,肖小佳詫異了,因為信封上赫然寫著江軟西的名字,江軟西曾經轟轟烈烈地追求過許佑,而當時許佑和蘇又清已是一對璧人,這事當時在K大反響極大。
  江軟西,江家二小姐,那樣的才情和家世,渾身的自信不是沒有理由的,她在許佑身上受到了挫折,所以對蘇又清也是嫉恨的。
  肖小佳看到這個信封,腦子不知道怎麼一下子變得機靈,小心翼翼地拆開,兩張照片,翻過來,左手捂著嘴巴,以免驚叫出聲,平復下心跳,把信封塞進包裡。
  蘇又清今天不用上班,大早就熬了粥,上好的蓮子和銀耳,火候恰當,色香味俱全。見肖小佳回來,笑瞇瞇地盛了一碗端過去:"口福來了。"
  肖小佳默不作聲,接過來,搪瓷小勺印著簡約清雅的花紋,細細攪拌著碗裡的粥,熱氣直冒,香味四溢。淺嘗一口,口感是極好的。
  肖小佳讚不絕口,蘇又清的眉眼似乎笑開了花。
  "乖了,姐給你做好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向廚房。
  肖小佳看著蘇又清的背影,長髮紮起,纖細溫柔,眼睛莫名地就紅了。這樣美好的女孩,陪著自己一路成長,友情歲月,自己是感激並且幸運的。
  肖小佳憋回了眼淚,繼續喝著碗裡的粥,心裡似是下了什麼決心。
  看到梁敘車上的純種加菲貓時,肖小佳一聲驚艷的感歎,立馬甩掉身旁男人的擁抱,滿含母愛地向貓走去。此貓懶洋洋地窩在後座,一團大大的屁股,毛色光澤,摸上去的手感也是極軟的。
  最重要的是,在肖小佳和它眼神對望的一瞬間,兩隻似乎是找到了某種默契,加菲貓眼放精光,撲騰起身,往肖小佳身上湊。
  而肖小佳亦是母愛瞬間氾濫,直歎這傢伙有眼光,懂欣賞,和自己一拍即合。摟在懷裡又摸又揉的,加菲貓也是配合的一個勁往肖小佳胸口蹭。
  站在身後的陸炎一聲冷哼,□,侵犯了本少爺的權利。看著一臉歡快的肖小佳,無奈搖頭,那隻貓,明明是看中了她脖子上戴著的魚形狀的墜子。
  在肖小佳的窮追猛打之下,梁敘終於點頭把貓贈之。陸炎一記冷光,梁敘立馬後悔了,但接著,肖小佳的一記冷光,陸炎竟乖乖默不作聲了。
  梁敘感歎,這世上,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蘇又清在看到肖小佳懷裡的肥貓時,眼裡一片嫌棄之意,在聽聞肖小佳要把這隻貓養在家裡後,隨即燃起熊熊火焰。火焰刀"嗖嗖"地射向肖小佳。
  在她喪權辱國地討好、奉承,說了無數好話,並答應包下兩個月的洗碗任務後,蘇又清終於勉強答應這隻貓晚上睡客廳。
  好在加菲貓天性懶惰,一天到晚就是睡覺,偶爾看到肖小佳才貓眼放光。蘇又清心底是排斥任何一種新東西插足自己生活的,哪怕對方只是一隻動物。
  而肖小佳往後的生活似乎都處在一種狀態:一人,一貓,一世界。
  "清清,你陪我去好不好"
  沒聽見。
  "清清,你陪我去啦"
  轉頭,忽略。
  "蘇又清,咱倆十多年的革命感情,你忍心嗎你"
  終於有反應,把書放下,轉過來,深深地看了一眼肖小佳,思索了半天,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忍心。
  肖小佳淚奔。
  到底還是陪肖小佳去了,陸炎說只是幾個人吃頓飯,蘇又清也以為只是平常的飯局,穿得極其休閒地跟肖小佳在樓下等陸炎,令她發指的是肖小佳竟然把那只肥貓抱了出來。
  和陸炎照面時,兩個人也只是淡淡的眼神交匯,誰也沒有提及上次在酒吧的爭鋒相對。
  下了車,才發現吃飯的地方是天年,而所謂的幾個人,竟然是宋氏的幾大頭,經理慇勤地把他們領進vip包廂,一進門就看到宋子休坐在沙發上。而燕違卿和梁敘也是一臉玩味地打量著蘇又清。
  梁敘見到肖小佳抱著的貓,來了興致,臭味相投,跑過去逗起了貓。吃飯的時候,倒也沒有什麼不自然,宋子休沉默,蘇又清也不說話,只是在侍者端上酒水的時候,宋子休淡淡開口:
  "撤了,給她換果汁。"
  明明不痛不癢的一句君子之話,聽在某人耳裡,也是微微發熱。
  肖小佳瞅著陸炎面前的杯子,液體晶瑩剔透,在水晶杯裡更是誘人,也沒問,拿著一飲而盡。陸炎反應過來,杯子已經見底。氣急敗壞地瞪著她。
  而對面的梁敘一臉驚愕:"我說你也緩會啊,JW Black1984,一口喝完。你真是奇葩啊"
  飯局結束,肖小佳已經暈得找不著北了,瞅著人影就撲過去叫親愛的。陸炎的臉瞬間變黑,強抱起自己的女人,跟宋子休打了招呼便先走了。
  蘇又清欲哭無淚,窩在沙發上的那只肥貓見主人遠走,正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幾乎是用拎的,蘇又清憤懣地把貓不怎麼溫柔的提起來,臉色又變了變,太重了。
  沒辦法,只能雙手抱在懷裡,也沒想過向這幾個男人求助,想到器宇軒昂的R市宋少抱著這只肥貓的樣子,蘇又清就汗顏。
  美麗女子氣呼呼地抱著貓往門口走去,宋子休眼底一片笑意,溫柔氾濫。看得一旁的燕違卿雞皮疙瘩驟起。
  下樓經過大廳的時候,某客戶正把手中的三條聖伯納交給侍者,牽下去照看,天年的規定,寵物是不准入內廳的。
  三隻看到蘇又清手裡的加菲貓,頓時沸騰了,像打了雞血一樣,"汪汪"直叫,奮力掙脫了還沒握緊狗鏈的侍者,氣勢洶洶地衝向了蘇又清。
  蘇又清愣愣地看著雙爪立起比自己還高的三條大狗撲向自己。甚至還來不及把手裡的孽障拋開,只覺一股大力,自己被撲倒在地。加菲貓此時無比靈活,在她倒地的瞬間,身形一展,精準地避開異類的攻擊,向遠處跑去。三條狗見目標不再,屁顛顛地追了過去。
  "1、2、3、4……"
  蘇又清心裡默數,最後確定是十二條狗腿在她身上踐踏,大腿、肚子、胸部、甚至還有一隻毫不留情地踩在她的臉上,走遠又想起什麼似的,竟掉轉頭,不輕不重地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啊!!"一聲慘叫。眼淚直掉。

  束手就擒

  眾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踩踏事件",嘴巴無一不變成O型。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宋子休,大步跨過去,蹲下身子,一把橫抱起地上的女人,眉頭緊皺,滿目驚痛。
  再看蘇又清,大概也是被剛才的情況嚇壞,生氣,憋屈,臉都被丟光了,肩上傳來的隱隱痛楚提醒著自己被狗咬了,羞憤當下,倒也是老老實實地待在男人的懷裡,眼淚直掉,就勢在男人胸口蹭著眼淚鼻涕。
  宋子休急切當頭,卻也被胸口的磨蹭激的渾身一麻,那觸感是極佳的,溫軟在懷,只覺身體溫度驟升,渴望終究是壓抑不住,女人一個無意識的細微動作,便使慾望探出頭來。
  "乖了,清清,我送你去醫院"
  溫柔之意怎麼也隱藏不住,看著她皺成一團的小臉,心似乎也揪起來了。
  把她輕放在副駕座上,隨即小跑到另一邊,坐上車後便迅速開動。醫院離天年不遠,中間碰上紅燈,也不甚在意,油門踩得更大,把跑車的性能發揮到良好。
  交警見有車闖了紅燈,騎著警車就追了上來,見車跑得實在是快,只得記了車牌號,五個"7",交警暗罵,有錢了不起啊,我照樣罰。
  聯絡局裡,對講機隨即傳來聲音,把車牌號報過去,半分鐘後,有了回應。卻是總局的怒吼:
  "這輛車你也敢查,你不想混,老子我還想混口飯吃!"
  交警驚愕,半天緩不過神。
  總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態度,咬牙切齒:"這是R市宋少的車。"
  交警穿著制服,對著自己心愛的坐騎,風中凌亂了。
  蘇又清清醒了一點,半殘地靠在真皮車墊上,看了看一旁的男人,臉色似乎不是很好,薄唇緊抿,感受了一下氣場,嗯,是冰火交加的那種。
  心裡不免嘀咕,被狗咬得是我啊,你裝什麼冰山。
  想到狗,蘇又清就想到罪魁禍首,憤怒難當,回去非得把那害人貓給掐死。癟了癟嘴,看了看肩上的狗牙印子,泛著血絲,委屈之意湧上心頭。
  宋子休看到她的表情,滿心疼惜,歎了口氣,騰出右手,伸過來摸了摸她的頭髮。
  這麼親密曖昧的動作,蘇又清來不及躲閃,待男人恢復如常時,她的臉又泛紅了。
  "呵呵,抱都抱過了,臉這會才紅"
  宋少有心逗她,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語氣,聽在某人耳裡,硬是攪亂了心。
  見她低著頭,一副吃了虧的小媳婦樣,宋子休的心情大好。不忍再逗。
  到醫院時,門口已經站著幾個主任醫師,蘇又清赫然發現,竟然擔架、輪椅都用上了,心裡大囧,宋子休幫她開了車門,作勢要抱她,被擋了過去。蘇又清搖搖頭,咬了咬嘴唇,"我自己能走。"
  男人眼神一凜,沒有妥協,有力的雙手精準地碰觸到她的身體,手臂一收,強勢而穩妥地將
  蘇又清抱了起來。
  她想到自己剛才在他懷裡哭的醜相,甚至將鼻涕眼淚如數擦在這男人優質的襯衫上,像一個撒嬌的女孩,心臟便慌亂地狂跳。唔,不過,這男人身上的味道還真好聞。
  看著門口醫師緊張的模樣,蘇又清想了想,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小聲說:"我不要輪椅和擔架。"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求之不得,正兒八經地答道:"好,不要,我抱你進去。"
  某人黑線。(⊙﹏⊙b)
  站在最前的邵醫生恭恭敬敬地俯首叫了一聲"宋少",宋子休顧不得應答,開口便說:"帶她去處理傷口,她被三條狗咬了。"
  蘇又清的臉頓時就綠了,心想,咬你妹啊,明明就是一口,這次真是丟臉到外婆橋了。
  邵醫生倒是面色無常,進了科室檢查蘇又清身上的傷,宋子休站在一旁,長身玉立,一隻手搭在蘇又清的椅子上,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倒像是攬著眼前女人的肩,不由自主地打量了一下,長得倒是漂亮精緻,尤其那雙眼睛,清潤無比。
  想必這女孩,對宋少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挽起袖子,檢查了一下手腕,一塊青紫看進宋子休的眼裡,不由皺了皺眉,蘇又清皮膚白,更是明顯。
  邵醫生檢查她肩膀上的傷時,蘇又清捂著不肯扯開領子,其實是因為宋子休在場,怎麼都覺得不好意思。
  見眼前男人沒有迴避的意思,察言觀色的邵醫生自然是為自己老闆著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快把手拿開,這傷要及時處理。"
  蘇又清果然無奈地妥協,宋子休丟給邵醫生一個讚賞的眼神。
  漂亮的鎖骨,圓潤的肩頭,嫩白的皮膚,雖只是一小塊□,宋子休仍是不可抑制地升起渴望。眼前的女人臉微紅,長髮垂腰,甚是誘人。
  暗歎,真的好想吻她噢。
  打了疫苗和免疫蛋白,開了些藥膏,囑咐了幾句,就說沒大礙了。蘇又清怒氣騰騰地計劃著如何處置那隻貓,暗罵肖小佳這個禍害。
  "在想什麼?"
  堅定地說"殺貓"
  宋子休輕笑出聲,蘇又清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
  這男人,除去第一次見到他時,血腥暴力的一面,其餘時間,都是溫潤如玉,蘇又清有時會想,自己碰到的是不是兩個人。
  送到樓下,把藥膏遞給她,認真道:"白色藥丸一天兩次,每次半顆。黃色的一天一次一顆。這藥膏多擦無礙,青紫消失了就行。"
  一字一句,甚是仔細。
  蘇又清突然有點感動,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管別人如何評價,自己此時看到的只有兩個字,平和。下意識地說:"宋子休,你好居家啊。"
  男人愣住,隨即笑了笑,不再多言。
  蘇又清也是正襟危坐,旁邊的男人一直沉默著,自己倒也不敢打破這氣氛。似乎意識到什麼,背後的冷汗都細微滲出。
  宋子休自顧陷入沉思,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方向盤,法拉利的標識藉著夜光,閃出朦朧的光亮。不知多久,男人終是歎了氣,轉過頭直視她的眼睛。
  "今天這頓飯是我故意安排的"
  "我用這樣的方式,只是為了見到你,哪怕一眼"
  "清清,你什麼時候才能懂得這顆心呢"
  幾乎是推開車門倉皇而逃,回到家裡衝進廚房倒了杯水直灌。胸口忐忑,微微喘氣。這一刻忘記晚上所有的折騰,只為那樣一番話而翻湧。
  手機驟響,直覺以為是那人,顫抖地拿出,來電顯示,肖小佳。
  接通,陸炎的聲音傳來:"小佳今晚不回來,還有那隻貓,梁敘帶走了。"
  冷冷"恩"了一聲便掛斷。
  把手機丟到沙發上,這溫馨小家,此時也略顯空蕩。
  宋子休一直沒走,坐在車裡,想到她剛才驚疑的模樣,心下複雜。眼神犀利,把手裡的煙摁掉,心想,是自己急進了。
  呵,愛情這種東西,一旦入侵,又怎能由得你我控制呢。
  不過是,任情宰割,束手就擒罷了。

  曝屍荒野

  "啊"一聲尖叫。身邊的男人不悅地皺起了眉頭,肖小佳醒來後發覺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酒醉頭疼,昏昏沉沉,習慣性地手腳亂蹬。
  以往都是蘇又清一巴掌拍在她的大腿上,或者一個使勁,擰起她手臂上的肉,蘇大小姐的起床氣是極大的,伴隨著這種痛覺,肖小佳才習慣性的慢慢清醒。
  而此刻,手隨便摸到旁邊的身體,頓覺手感不對,微微用力捏了一下,五秒後,慘絕人寰的叫聲響起。而一旁的陸炎,眉頭早已舒展,只剩眼裡的火焰,明目張膽。
  一陣頭麻,意識到自己剛才摸到的是什麼,心裡悲憤難以,吐出一個"靠"字。
  陸炎一把摁倒她,翻身在上,明明就近在咫尺,肖小佳卻覺得這男人的氣勢還真是居高臨下。再看眼裡不悅地情緒,委屈著說:"吃虧的明明是我嘛。"
  怎知這副可憐巴巴地模樣,最惹男人上火。低頭,覆唇,女人的抗議聲被湮沒。
  一小時後,肖小佳濕嗒嗒地從浴室走出,臉紅撲撲的,拽緊圍在胸口的浴巾,陸炎早就穿戴整齊,滿屋陽光,神清氣爽。
  索性不理,鬧著小情緒揚高小巴繞過男人去拿衣服。
  "老夫老妻了,還彆扭什麼呢"
  一把抱住眼前的小女人,馨香溫軟,低頭,下巴擱在肩頭慢慢磨蹭,細細吻。肖小佳一個激靈,尋思著這就是傳說中的美男計。
  正準備大力推開,不輕不重地聲音傳來:"你家的蘇又清昨晚被咬了。大哥真是……"
  果然引起注意,猛的轉身,打斷男人的話。
  "宋子休怎麼這麼變態啊,逼迫良家婦女啊,他有暴力傾向!"
  陸炎黑線,這女人的思維怎麼這麼具有擴展性,自己想說的後半句是"大哥真是擔心得不行,恨不得殺了那三條狗"。
  肖小佳跟著陸炎到了宋氏大廈,陸炎讓她在樓下等他一下,上去交了文件便下來一起吃午飯。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宋氏,心想真是奢華啊,從裝潢到基礎設施,還有前台接待的美女,都這麼賞心悅目。
  當然也沒忽略陸炎進來時,女性傾慕憤恨的眼光,前者是對陸炎,後者自然是對自己了。虛榮心頓時得到滿足,暗想,跟著這男人有點好,放出來溜溜,吸引目光。
  想到身材挺拔的陸炎脖子上套著繩子,自己牽在手裡的情景,肖小佳不可抑制地大笑。引得旁人注目。
  專用電梯徐徐打開,走出來的是陸炎,旁邊還有宋子休、燕違卿和江聲,幾個人低聲交談著什麼,樣貌極出眾的一干人,宋子休在其中更是霸氣十足。
  肖小佳一見到他,思維飛速跳躍,二話沒說衝到前面。
  吼道:"你個大男人也太沒品了吧,對清清也溫柔點啊,幹嘛非得用咬的呢。"
  眾人大驚,待反應過來,皆是強忍著笑意,身體不自覺地抖動。
  宋子休不自然地輕咳了聲,掩飾尷尬。燕違卿淡淡開口:"那個,蘇小姐昨天是被狗咬的……"
  肖小佳頓時傻了,自己怎麼就如此衝動了呢。陸炎笑瞇瞇地把她攬進懷裡,寵溺地哄道:"乖了,小傻瓜,快叫大哥。"
  唯唯諾諾地低著頭,討好地叫了句。大哥。
  宋子休點點頭,隨即走了出去。這傢伙,倒是行動派,這麼快就是自己人了。
  想到剛才肖小佳的話,思量一番,如果真是自己咬的,倒也是萬分樂意的。
  肖小佳自然知道蘇又清現在的狀態危險無比,看到她不把她生吞活剝了才怪。想了想,死拉了梁敘過來,陪自己去負荊請罪。
  梁敘覺得很無辜,她給的理由是,幫兇之一。
  "如果不是你把貓帶過來獻寶,老娘我也不會看上"
  "喂,喂,你自己看上了還怪我來著"
  怎奈眼前女人眉毛一挑,神氣地說:"你敢拒絕,我就告訴陸炎說你欺負我,要追我。"
  "肖小佳你是不是女人啊,這麼厚臉皮"
  一記理所當然的眼神丟來。
  梁敘仰天長歎:"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陸炎啊……"本少爺對生活質量的要求是很高的。
  梁敘笑瞇瞇地看著蘇又清,肖小佳坐在一旁,極其緊張。
  蘇又清倒是雲淡風輕,優雅地端起咖啡,輕輕吹散熱氣,小抿一口。梁敘覺得這女人看似柔弱,實際上絕不似表面,偶爾露出來的神情氣質,讓他想到一個詞:妖氣。
  肖小佳踢了一腳梁敘,吃痛,慢慢開口:"你的傷還好吧。"
  隨即覺得不妥,這不是往槍桿子上撞嗎。
  淺笑,"沒什麼事了"
  罪魁禍首此刻只覺冰冷啊,她瞭解她,越是這樣,越是不會讓她好看。
  "嘿嘿,清清啊,那隻貓我已經丟了"
  隨後瞪了一眼梁敘。
  "那隻貓是我拿給她的,真的是不好意思啊"
  "恩"一個字便算笑納了他的道歉。
  緩了緩,一臉明媚的笑容看著肖小佳,聲音清清淡淡:"小佳啊,當初你答應洗兩個月碗,家裡這幾天的碗你回去解決啊。"
  小雞啄米,立即點頭,答應爽快。
  梁敘請客,三人吃了飯起身離去,轉彎時,一個男聲傳來:"梁經理,幸會。"
  梁敘回望,是城北林家的大少爺林澤風。公式化的笑容浮上,不冷不熱,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論公,宋氏和城北有小糾葛,論私,梁家和林家的競爭最近也風頭正旺。肖小佳甚少看到梁敘如此正經的時候,笑意如春風,卻正兒八經,氣勢不減,到底也是宋氏的支柱啊。
  一旁的蘇又清見到眼前人,冷了冷眸子,林澤風注意到了她,瞇了瞇眼,眼神在梁敘和她之間游離,不得其解。
  見如此複雜的眼神在蘇又清身上打量,梁敘自然是不動聲色地一步跨過,擋在蘇又清面前。
  如此明顯的照護,林澤風的神色加重一分。
  梁敘暗諷,我大哥喜歡的女人豈能讓你如此放肆。
  二人擦肩時,蘇又清依舊眸色冰冷,不理不睬,林澤風倒是眼神一暗,若有所思。
  肖小佳回到家,屁顛顛地跑去廚房洗碗,進門,隨即呆掉。
  池子裡,堆滿了碟子,油膩膩的,再看旁邊的桌子上,還有四大堆。
  蘇又清倒了水,悠悠地從她身邊經過,自己不過是把這一單元所有人家裡的碗都借過來罷了。
  進了房間,開了郵箱,除了幾封廣告和同事間的問候郵件,心裡期許的人,依然沒有動靜。在這兩個月,一顆心不知經歷了多少次的失落。而那個男人,之前怎捨得讓她有半分難過。
  蘇又清回想當年,許佑每早堅持送早餐到女生寢室,牛奶豆漿替換,知道她不喝紅棗味的,提拉米蘇或是食堂每天限量供應的千層餅,每分每秒,盡心盡力。
  有時候小性子上來了,蘇又清爬上床坐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小下巴俏生生地揚起,任男人哄著自己吃早飯。
  心念一閃,霸道地說:"許佑,你讓我畫六道鬍鬚,我就吃"
  男人仰頭看她,眼睛狹長,甚是溫和,笑著說好。
  接過記號筆,乘機捏了捏他的手,笑意四濺。
  蘇又清微微彎著腰,伸手在他臉上為所欲為,畫畢,歪歪斜斜的筆跡,許佑臉上多了六道鬍鬚。終於是笑開了懷。
  許佑也不惱,寵溺地說:"我的好寶貝,現在下來吃早餐好不好。"
  聽到稱呼,臉微紅,看著男人伸出的手,毫不猶豫地握緊,只覺腰間一緊,便落入男人的懷抱。穩穩當當,淨是溫暖。
  二人對視的目光,驚艷時光。
  一直覺得,她的許佑不會變,兩年之別,雖是難過,但也滿懷期望,並無太大壓力。
  然而現在,心裡某個角落,是那麼明顯地塌陷了。
  "砰"
  東西摔碎的聲音把蘇又清的思緒拉回,皺了皺眉,一定又是肖小佳出狀況。走過去,果不其然,某人正可憐巴巴地望著地上的碎片。
  無奈地歎了口氣,拿來掃把清理,唯恐這小迷糊踩到。
  兩人都默不作聲,一個繼續低頭洗碗,一個掃地。
  想了想,開口問:"誒,小佳,你覺得許佑怎麼樣……"
  手裡的動作一停,心一緊,想到上次的照片,呼吸都有點緊張。
  "唔,他都不主動聯繫你了"
  戳到痛處,鬱悶地"恩"了一聲。
  "清清,有沒有想過是什麼原因"
  不吭聲,一個男人的反常,理由不多,每個人都明白,只是不願正視,捅破。
  停下手中的動作,肖小佳扔了抹布,甚至是有點急切地走到蘇又清身邊。
  "清清,遲早都要面對的"
  心裡痛了一下,遲早都要面對,心裡反覆這句話。
  可是,"美好"這個詞,一旦擁有,誰又希望它變成"美好過"呢。
  "也許他真的忙……"可笑的自我安慰。
  肖小佳不做聲了,蘇又清有多逃避,就有多捨不得。她自己不願意走,又有誰能逼她走。
  "其實我覺得大哥也不錯"
  想了半天,蘇又清才想到這個"大哥"是指誰。玩味地看了一眼肖小佳,意味深長地說:"這麼快就入鄉隨俗,嫁夫隨夫了?"
  某人臉紅,嬌嗲一句:"誰是夫啊"
  然後正了正臉色,深沉且認真地說:"清清,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今生你嫁的人,是前世葬你的人。"
  "恩,佛曰"
  "我還在尋找前世人的路途上,任重而道遠"
  "肖小佳"
  "啊?"
  "如果你還妄想尋找另一個,我只能告訴你,這輩子你注定曝屍荒野。"

  情傷

  城北林家世代從政,在政壇如魚得水,到了林澤風爸爸這一代,子孫卻是由政轉商,並且做得風生水起,現今也成了R市上得了檯面的公司。雖不及宋氏的雄厚根基,卻憑借在政壇累積的廣闊人脈,將生意做大。
  林育南退了下來,由大兒子林澤風挑起大梁。
  晚飯過後,老爺子林競端坐在書房,照例聽後輩報告公司的近況和發展計劃。林澤風剛上任,自是想做出一番業績,最近抓在手裡的兩塊地,和宋氏有點利益衝突,其實也不能算衝突,只是存在一個利潤的緩衝空間,可多一分也可少一分。
  林澤風有心抓住這一點,想佔得宋氏的上風。
  "爺爺,關於這兩塊地,材料價格上我是絕不會讓步,讓了一個點,利潤就少許多"
  老爺子當然明白孫子的意圖,利潤之說只是借口,拄著紅木枴杖敲了敲地,"明擺著是跟宋氏過不去,不可行"
  "我們不合作,材料上不去,宋氏自然是無法開展後期工程的"
  林競冷哼,"宋氏能鼎立這麼久,不是沒有原因的,宋氏背後不止一個宋子休。"
  "澤風,你剛上任,切忌激進,年輕氣盛是好事也是大忌。長遠利益才是關鍵,輸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雖有不甘,林澤風還是把話嚥了下去。突然想到什麼,開口道:"我今天看到那丫頭了。"
  林競明白指的是誰,冷漠地說:"R市這麼大,碰上誰都不奇怪。"
  "可是爺爺,她身邊還有梁敘,看的出來他們是熟識,梁敘很護她"
  此話一出,果然引起林競注意,卻也沒再說話,半晌,才歎了口氣:"這家醜,終究是不能外揚的……"
  R市夜生活是極其豐富繁盛的,燈紅酒綠,鶯鶯燕燕,放眼望去,整個城市紙醉金迷,直至天明。到了白天,又是另一番景象,地鐵、公交、來往的人群,快節奏的生活,為生計奔波。
  市中心最高的那棟大廈,從外看便是金碧輝煌,裡面掌權的,是那個傳聞冷漠強勢的男人。睥睨眾生,唯我獨尊。
  燕違卿倒了杯威士忌遞給宋子休,在他旁邊坐下。梁敘在不遠和幾個美女調情,也有膽大的女人用誘惑的眼神打量宋子休和燕違卿,一個斯文如玉,卻眼神冷淡,而另一個,俊朗無比,渾身散發霸氣。氣場都是不可輕易接近的,當真是,只能遠觀。
  喝了一口酒,燕違卿開口:"哥,我一直都想問你個問題。"
  "你問吧"
  "蘇又清真的有那麼好"
  一陣沉默,男人似乎也在思考,隨即將杯子裡的酒一口灌下。
  "比她好的人很多,漂亮、聰明、可愛,她都不算尤物"
  頓了頓,微微歎氣,似是無奈。
  "可我就是稀罕她,又有什麼辦法"
  粉紅萬千,不是最好,不是最聰明,不是最懂討人歡心,甚至不曾得到愛慕。
  可我就是稀罕她,又有什麼辦法。
  第一次看到宋子休這樣的神情,燕違卿不是不震撼的。他們幾個大學時便結交,一路走到現在,商界稱宋氏是帝國,過程不乏艱辛,出生入死,再死裡逃生。
  兄弟有難同當。黑白兩邊勢力龐大,以一個男人的立場,自己是從心底佩服宋子休的。以兄弟哥們的角度,自己亦是以有如此摯友而驕傲。
  無情,無心,所以無懼。
  而此時的宋子休,眼神裡,終於有了一絲落寞,或者說是他的生命裡終於出現了弱點。
  以他的個性,看上的人或物,從來都是勢在必得,無往不利。然而這次,對著蘇又清,似乎是變了,不強迫不急進,更多的,是在一旁護她周全。
  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燕違卿一笑,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酒,一飲而盡。
  "我說哥,怎麼坐這兒裝深沉"
  梁敘湊過來,笑呵呵的打趣,兩人懶得理,自動屏蔽。
  不死心,繼續湊上前吆喝:"哥,要不,幫你打電話給吳蔚然,在電視上瞅到她,更漂亮了。"
  男人不反對不應答,從容地滿上酒,拿起來晃了晃,酒水在杯子裡泛起細小波瀾。慢慢開口:
  "你最近是不是申請了年假"
  不對勁。
  "空出這麼多時間,正好,我最近買了個莊園,地荒蕪著呢,哥看著堵心"
  某人臉色剎白。
  "你的假我批了,手頭工作完了,去把那塊地種滿土豆"
  徹底傻眼。
  "如果產量不理想,就從明年的工程裡彌補"宋子休拍了拍燕違卿的肩膀,示意了一下,繼續喝酒。
  梁敘欲哭無淚,大哥當真是把自己往死裡整啊。
  手機震動,宋子休從西裝口袋裡摸出,看了看來電,略略瞇了瞇眼。
  "宋少,你在忙嗎"嬌柔的聲音傳來,隱含一絲試探和期待。
  "沒,在外面"聲音冷淡。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吳蔚然不知道如何繼續。
  她其實是想他的,也曾覺得自己會是不一樣的,而以宋子休對她的態度,確實是跟別的女人不一樣。
  半年前在娛樂公司五週年慶典上邂逅這個男人,當時的自己已是閃耀明星,老總把她引薦給宋少,那樣一個男人,沒有女人會不動心,觥籌交錯,極其紳士。自己也想盡了法子引得他的注意。果然在酒會結束後,他的助理過來,說宋少送她回家。
  除去虛榮心和滿足感,她亦是愛著這個男人。
  自己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自然是八面玲瓏,最懂察言觀色。也正因如此,宋子休對她算是照顧,自己在娛樂圈的成績越來越好。
  只是再怎麼好,魚水之歡,她在宋子休眼裡看到的只有,寡情。
  "子休,你好久沒有來看我了……"
  小心地這樣稱呼,委屈的語氣,聞者動容。
  "恩,我等會去你那"
  男人想了想,盤算著,是該抹去一些麻煩,把話說清楚了。
  電話掛斷後,吳蔚然滿心歡喜,在衣櫥選了一件真絲睡衣,料子光滑緊貼身段,卻是極薄的,隱約透出曲線,萬分誘惑。再把頭髮打理得隨意卻不隨便,慵懶地披在肩頭,卻是別樣的嫵媚。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宋子休進來時,吳蔚然立刻衝過去緊緊地擁住這個男人。身體有意無意地往男人的胸膛蹭,噴的香水,也特意選了能烘托氣氛的。
  "子休,我想你。"
  這句話倒是情真意切,女人的心絲絲敏感,怎會不知男人這兩個月態度的變化。
  宋子休也沒推開她,任女人抱著,香軟在懷,自己想到的卻是上個星期抱著那女人的感覺,
  仍然清晰記得蘇又清皮膚的觸感。
  吳蔚然見男人沒有做出反應,急切地去吻他的嘴唇,雙手也在後背不停挑撥,誰知,宋子休頭一歪,輕鬆避過女人的親吻。
  吳蔚然愣住,隨即不甘心地繼續貼上,宋子休稍稍用力,便分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從容不迫地坐到沙發上,也沒有在乎身後女人幾乎要奪眶的眼淚。
  "支票我會讓秘書拿給你,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
  這男人,把傷害說的風輕雲淡,理所當然。吳蔚然悲從心生,走到男人面前,慢慢蹲下
  "你怎麼能跟我分手,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我改。"
  眼淚適時掉出,最懂怎樣的姿態會得到男人的憐憫。
  可惜,這個男人是宋子休,他不在意的,再多再好也撩撥不了一絲心動。
  "我想你最好明白一點"語氣依然冷淡,還多了一絲不耐。
  "我從未和你在一起過,又哪有分手之說"
  吳蔚然驚愕地看著他的眼睛,不留一絲感情,甚至毫不在意,沒看錯的話,還有一絲厭煩。
  男人站起,一眼也沒有看自己,就走了出去。
  眼淚終於是傾瀉而出,自以為能抓住這男人的心,現在才發覺,真是有點不自量力。那個睥睨眾生的男人,如若輕易能抓住,便不會成就為今日的宋氏總裁了。
  早餐時間,蘇又清把煎好的雞蛋端上,肖小佳喝著牛奶,咬著包子,手裡還翻閱今天的日報。看到娛樂版時,被標題奪去目光。
  "宋少抽身離去,當紅影星吳蔚然為情憔悴"
  旁邊還登了宋子休從吳蔚然公寓走出,以及清晨吳蔚然出門時落寞蒼白的照片。
  肖小佳感歎:"原來吳蔚然和他也有一腿啊。"
  蘇又清瞥見了新聞,看著照片上男人冷漠地表情,慢悠悠地開口:"你不是最喜歡她的嗎,有沒有替她不值。"
  刀叉碰著瓷盤,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不過對方是宋子休,我也可以理解啦"
  "肖小佳你這個外貌協會的"
  "我是實話實說嘛,這樣的男人,也就你不要"
  蘇又清反問:"你怎麼不要。"
  "我有陸炎了嘛"
  "我也有男朋友啊"
  肖小佳的聲音逐漸小下去:"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嘛"
  蘇又清聽到了,略覺苦澀,很沒氣勢地反駁:"肖小佳你皮癢啊"
  小佳嘟了嘟嘴,埋頭吃早餐。

  新歡

  宋氏總裁辦公室。
  梁敘小聲問陸炎:"哥這是玩的哪一出啊?"
  "這叫消滅罪證,樹立優質男人的良好形象"
  與宋子休有關的,一定會上頭條,不論是商界還是娛樂圈。辦公桌上擺著幾份報紙雜誌,均
  在頭條醒目地報道吳蔚然失戀的事。
  宋子休在落地窗前負手而站,隨後轉身走到桌子前,把那些雜誌報紙扔到角落。按下公關部的電話:"明天,我不要再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報道。"
  別的話也不多說,神情冷漠。
  陸炎暗歎,以前這些報道也不少啊,也沒見你在意,只怕這次,是不想蘇又清看到誤解吧。
  宋子休確實是有這樣的心思,以前的自己浪蕩慣了,不在意任何人的言行和眼光,玩女人玩權謀玩心計,從來都是自信非凡,只是,遇見蘇又清,一切都變了,自己會擔心,會在意,會失落,也會在聽聞她有男朋友時而躊躇。
  遇見,本來就不夠及時,只怕與你的距離會更遠,熬不住思念,耐不住時間。
  一夜之間,所有關於當紅女星被宋少拋棄這件事的報道,都消失了。
  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吳蔚然只覺心冷,本來心存念想,試圖借媒體的報道,自己以可憐的姿態得到宋子休的同情和心軟。哪知,這男人連這件事的一絲一毫都不想再看到。
  一瓶酒喝下,美麗的臉泛起微紅,迷醉的眼神怎麼也抑制不住悲慟,從頭梳理這一切,自從兩個月前,宋子休就再沒有過花邊新聞,如若不是自己有心控制,怎會如此乾淨。
  原來一直以為他的這些改變是因為自己,還撒嬌地問過為什麼,男人只說了兩個字,麻煩。甜蜜湧上心頭,甚至有了退出娛樂圈好好跟著他的打算。哪知自己也是他的麻煩之一。
  突然想到上次宋氏的招待會,宋子休對一個女人的親暱。自己當時沒在意,甚至還碰到過那女人一次。
  吳蔚然意識到了什麼,眼神黯了黯,握著酒杯的手指,也微微用了力,指結泛白。
  隨即撥通了電話,態度和語氣精緻優雅,掛斷電話後,卻臉色突變,一手甩掉吧檯上的東西,刺耳的玻璃破碎聲劃破夜的寧靜。
  緊咬嘴唇,眼睛泛紅,原來是有新歡了。
  而女人的不甘心,往往會成為禍端的導火線。
  大清早上班就碰到老闆發飆,辟里啪啦把所有部門都訓斥了一遍,尤其點名企劃部,簡直就是痛心疾首。蘇又清嘀咕,這老闆難道是慾求不滿,發洩來著,要發洩也回家找你的小菊花啊。
  一旁的袁仁風騷依舊,頗為滿意地看著自己剛修的指甲。感覺到目光,回望過去,丟了一個媚眼,蘇又清一個激靈,全身像是被電過濾了一遍。
  忙了一上午,午飯時間準備打給肖小佳扯談,出了公司大門,一輛紅色奔馳停在面前,車窗緩緩滑下,露出無敵的側臉和精緻的妝容,眼帶笑意卻只是表面:"蘇小姐,我在等你。"
  愣了一下,是吳蔚然。
  見來人未動,吳蔚然繼續說:"蘇小姐,一起吃個飯,我不能在這停太久。"
  反應過來,嗯,她是大明星,生活充滿狗仔。也不推辭,上了車。
  車上二人都沒說話,車裡的香味是極好聞的。蘇又清上車時打量了一下,這女人果然是尤物。近看也是無懈可擊。
  車子停在一家西餐廳門口,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入座,禮貌地問蘇又清吃什麼。心裡卻是越發沉不住氣,從上車到現在,蘇又清一字都沒開口,清清冷冷。
  吳蔚然端起果酒,抿了一口。
  "蘇小姐,前幾天的報紙你應該有看過吧"
  終於按捺不住,把問題擺上檯面。
  蘇又清抬頭看了看眼前的人,雖是滿臉笑意,眼底裡卻沒藏半分善意。而自己,大概也猜到是什麼事了。
  "恩,吳小姐人紅,私生活難免不被打擾"
  吳蔚然眼神一冷,見不得她如此淡定的態度,和那晚的宋子休如出一轍。
  "我知道這樣的男人對女人有足夠的吸引力,但是蘇小姐,插足別人的感情是不是太過了。"
  女人的嫉恨威力無窮,瞬間可化為一把尖銳的刀子。因為激動,聲音揚高了不少,引得旁人側目,有些還在悄聲議論,戴著大墨鏡頭髮披下的女人甚是眼熟。
  蘇又清脾氣來了,冷冷看了一眼對面風情無限的女人。
  "吳小姐,我想有件事你要弄清楚,我對你的感情生活沒有半分興趣。你熱戀失戀,我最多當八卦聽,打磨閒暇罷了。"
  "我也不知道你對我有什麼誤會,但想奉勸一句,與其在別人身上找原因,倒不如費點心思在那個男人身上。今天這頓飯恕不奉陪"
  拿起包,從容地走出門,小臉微揚,氣勢無法忽略。
  剩下吳蔚然,半晌說不出話,大拇指的指甲狠狠掐進手心,卻是絲毫不覺痛意。
  走出餐廳,蘇又清終於慪氣,心也開始狂跳,竟然被說成是第三者,這輩子還沒遇過這麼狗血的事,想到剛才那女人咄咄逼人的姿態,心裡就一陣翻湧,宋子休,你奶奶的。全世界都得圍著你轉了是吧。
  攔下出租車,辟里啪啦上車關門,咬牙切齒:"去宋氏。"
  前台接待詫異地看著這個滿身怒氣的美麗女子,沒好氣地說:"告訴你們宋總,蘇又清要見他。"
  自己明白,這樣的肯定,多半是仗著他對自己的喜愛。
  接待愣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露出的笑容毫無破綻,委婉地說:"這個時間,宋總還在開會,小姐不如稍等,會議結束,我再幫您通報上面,看總裁是否有約。"
  再溫和的態度,也平復不了她心裡的火氣,昂著下巴,一字一頓地說:"就,現,在。"
  蘇又清長得好看,氣質也是冰冰冷冷的,此時較起真來,倒也真能震懾住人。
  接待愣了愣,還是內線了總裁的助理。
  會議室。
  氣氛緊張,各部門經理正襟危坐,宋子休手裡的文件還沒看完,眾人屏息等待。最近總裁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丁點錯誤都能引爆雷點,大家都是各盡本分,分外小心。
  "啪"的一聲,文件被宋子休丟到桌子上,眾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後背都是涔涔冷汗。等待暴君的發飆。
  此時,敲門聲緩解了眾人緊繃的神經,卻引得某人眉頭緊皺。宋子休的助理走了進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麼。男人眼裡閃過的一絲驚喜,那麼明顯。
  "散會"
  兩個字,大赦天下,眾人皆是默契對視,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內心終於舒了一口氣。
  燕違卿若有所思地看著宋子休,和梁敘對望一眼,也都跟了上去。
  外廳,女人柔和的背影正對著自己,黑色套裝合身,顯得身段極妙,裙子下的兩條腿筆直纖細。陽光撒下來,只覺美好。
  "又清,你找我"
  聞聲回頭,只見男人長身玉立,鐵灰色西裝使整個人看上去瀟灑不羈。氣從心來,大步走到面前,怒目而視。
  "我一平凡角色,招惹不起宋少。"
  宋子休錯愕,眸光沉了一分。"你怎麼了"
  "好笑,宋少問我怎麼了,只怕是從沒想過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吧"
  記起剛才所受的無妄之冤,委屈湧上心頭,一下子,就紅了眼眶,看在某人眼裡,只覺心疼。
  "我有自知之明,宋少的厚愛我要不起,你喜歡誰是你的事。只求你,不要再擾了我的生活"
  蘇又清的聲音,字字清脆,最後一句話,如一把刀割在了他的心上,滴血,不知痛。
  從會議室出來的人還未完全散去,大家都驚愕於這樣的場面。幾時,宋少會縱容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呼叫。
  梁敘不確定地丟給燕違卿一個"咱哥這是被甩了嗎"的眼神。隨即得到回應"是"。
  心裡驚歎,這女人還真是百年難遇的奇葩啊。
  蘇又清沒有看到宋子休手負身後握緊的拳頭,洩露了這個男人此時滔天的怒氣。這女人,當真是,不在意他一分。頓覺挫敗,眼色暗沉,似是下了什麼決心。緩緩開口:
  "蘇又清,我喜歡你是我的事,這厚愛我願意給,你怎能剝奪我愛人的權利。"
  平淡的語氣,卻是任誰都聽出了裡面的堅持以及堅定之意。
  蘇又清看著他,明明是自己受到牽連,這男人反而如此霸道。眼淚,終於跌落。
  卻也狠狠灼痛某人的心。上前一步,試圖擁住眼前的女人,卻被她避開,眸光清冷,因為濕潤,顯得格外清亮。
  往後退一步,倔強開口:"你願意給,我不願要。"
  隨即越過眾人,乘電梯出了宋氏。
  宋子休僵硬地走進辦公室,半分鐘後,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一下接一下,聲音巨大,可想而知,裡面的男人有多憤怒。
  燕違卿若有所思,跟旁邊的助理打了招呼:"下周的拍賣會,多拍下幾個花瓶,還有,重新訂製一張辦公桌。"
  助理被總裁的反應嚇得不清,還沒回過神,張口就問:"為什麼要多拍幾個花瓶?"
  燕違卿果斷地說:"供他下次砸。"

  事故

  蘇又清回到家,才覺後怕,自己竟然能跟宋子休拍案叫板,那麼多人看著,當時也是怒氣沖了頭,事情始末,也許他也是不知情。
  蘇又清明白,一個女人就算不是愛至深,擁有的一夕失去,也會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這三個字,往往會使人失控,來不及思考。
  像吳蔚然那樣的女人,自然是玲瓏剔透心,事事都顧得周全。
  今天她來找自己,想必是真被傷了心,才會做出這麼直接和莽撞的反應。
  今天這兩鬧,著實讓心不安寧,和宋子休呢,蘇又清暗歎,也算是把話說清楚了。
  想到他的表情,冷漠、憤怒,似乎還有一絲受傷。搖搖頭,這樣的男人,還是不要招惹的為好。
  肖小佳回來的時候,就見到蘇又清一個人坐著發呆,關門時的響聲才讓她回過了神。
  見到肖小佳手裡拎著的洗滌劑,精神一下就來了,起身走到她面前,笑得跟朵花似的,抬起雙手,捏著她的左右臉調戲:"真是乖巧啊,碗在那擱著呢,你悠著點啊。"
  肖小佳一臉鬱悶,撅著嘴巴不吭聲。
  清清實在是太狠了,竟然把整單元的碗都攬了回來給她洗,給各家的理由就是,肖小佳特別喜歡洗碗,一天不洗到那個量,是絕對睡不著的。
  這麼撇腳的理由,怎麼會有人相信啊!偏偏這女人乖巧起來的表情絕對討人喜歡,大家也都樂意了有人分擔,洗滌劑都買兩瓶了。
  肖小佳不由地開始埋怨那隻貓,小貓崽子,你惹得禍,要老娘來給你善後。
  看著蘇又清風情萬種地從她身邊經過,手裡端著剛切好的哈密瓜,肖小佳終於仰天長嘯,我交友不慎啊。
  週末的時候,肖小佳難得早起,拖著蘇又清說要去逛街,走到樓下又讓她等一下,三分鐘後,肖小佳開著一輛小本田緩緩停在她面前,得意地說:"美女我搭你去兜風。"
  原來肖小佳上星期拿到了駕駛證,終於成為一名馬路殺手,雖有證,但實際水平實在不敢苟同。今天就纏著不知哪個倒霉鬼,借了這輛車出來得瑟。
  蘇又清很謹慎地繫好安全帶,並且一再確認。肖小佳油門一踩,開始了自己馬路殺手的新篇章。
  到了商業區,車輛密集的地方,肖小佳也開始認真起來,畢竟這膽量不是靠考證就能練出來的。見前方堵車,肖小佳一把拐彎,抄了小路飛速前進,心想自己實在是聰明。
  蘇又清一直提醒她慢著點,手不自覺地扣緊了車門把手。直道已沒路,右轉彎,再左轉,見有一輛貨車反向駛來,在沒目測路寬的情況下,肖小佳踩著油門也往前行,哪知那輛車一個急剎車,驚魂未定,差一點就摩擦上了。
  蘇又清嚇了一跳,肖小佳也傻眼了,貨車司機探出頭來,大聲呵斥:"你沒看路啊,這拐彎口你擠什麼擠。"
  肖小佳更慌了,現在可真是,前進不得,後退也堵著。後面的喇叭聲不滿地催促。眼下這情況,貨車是不可能倒車了,只有自己的車藉著體型小一點一點磨蹭過去。
  可自己也只是剛拿到駕照,實際經驗還是少之又少啊。肖小姐淚奔,蘇又清在一邊也著急了。
  "快,打電話求救"
  一聲命下,肖小佳拿出手機,撥給了陸炎。對方聽了之後,說不要急,馬上找人去解決。
  三分鐘後,有人敲了敲車窗,搖下來,竟是燕違卿。
  "我在附近辦事,陸子打給我,讓我過來救急"
  燕違卿坐到駕駛位,肖小佳挪到後座。
  只見他估摸了空間,嫻熟地倒車、換檔,再精準地開出堵塞的地方。二人終於鬆了口氣。
  蘇又清立馬態度堅定地說自己不要再坐這車了,待會打車回家。然後又看了看後面的肖小佳,開口道:"你,也跟我打車回去。"
  肖小佳苦臉:"我也想啊,可是這車是同事的,總不能丟在這吧。"
  蘇又清氣結,懶得理,眼睛瞟向窗外風景。
  "我送你們回去"燕違卿淡淡開口。
  肖小佳感激涕零。大呼感謝。蘇又清也說了一句"麻煩你了"。
  不冷不熱的語調,禮貌溫和,卻也把距離控制得不遠不近。燕違然心思透徹。
  到了樓下,正準備推門下車,燕違卿適時說:"蘇小姐,我們談談。"
  手停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這男人,把手縮回,並對肖小佳使了個眼色,會意,後座的人兒先下了車。
  "燕先生,有什麼事"
  眼前的女人笑容和善,眼睛彎彎的,看不出情緒。
  "聊聊宋子休"
  就知道是為他而來,當真是輪番轟炸啊,依然笑顏:"我和他沒有聯繫了。"
  燕違卿倒是不急著說,這麼急於撇清關係,不是不在意的吧。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面對感情是這樣的狀態"
  轉過頭直視蘇又清的眼睛。後者也是不躲不讓,毫不怯懦地看回去。
  "我沒義務負責他人的情緒"
  "你不知道,他這半個月,成了工作狂人"
  "你們宋氏能夠取得今天的成績,是有個勤奮的老闆"
  碰著軟釘子,燕違卿微微皺了眉。轉了態度。
  "也許是我多心了,感情還是當事者有發言權"
  "謝謝理解"
  正欲下車說再見,男人的聲音又響起。
  "蘇又清,一個人癡迷一樣東西,一定會想得到它的,方式不外兩種,直接掠奪或者慢慢爭取。以前的宋子休,人生觀裡從來只信奉前者。"
  頓了頓,觀察了她的臉色,放低聲音說:"但是你的出現,讓我看到他的另一面。"
  "蘇又清,你應該明白,這種改變的理由,是多麼珍貴"
  這幾句話聽進耳裡,讓某人立刻繳械投降,匆忙下車,說了再會。
  燕違卿勾起笑容,這女人吃軟不吃硬,從陸炎那裡得知,她偶爾會給雜誌寫個稿什麼的,骨子裡多少有點矯情的成分,工於心計,察言觀色,自己最擅長的就是隨機應變,懂得怎樣的話語,最能讓人心慌。
  實在是,不忍心看兄弟日日消沉淪喪啊。
  隨後把車開去了停車場,打了電話,讓人過來接自己。
  蘇又清回到房間,臉還微微發燙,剛才那番話,的確很有殺傷力,成功撩撥起自己內心的波瀾。即使是不喜歡那個男人,但人總有虛榮心,被那樣出色的男人喜歡,多少會感慨。宋子休給自己的觸動不大,卻也不少,偶爾如煙花綻放,在心底悄然絢爛。
  咬了咬唇,呸,自己亂想什麼呢。
  肖小佳悶聲趴在床上裝烏龜,還在悼念馬路殺手的新篇章以失敗告終。
  宋氏這幾天個個提心吊膽,二十七層最裡面的辦公室,已然成為禁地,美女助理日日謹慎,最怕有什麼重要文件過來,不得不拿給總裁。
  那男人待在房間裡,一天不見人影,以辦公室為中心,冰山氣質卻輻射整棟大樓。各部門也是小心翼翼,生怕犯什麼錯誤惹到老闆,拿自己開刀。
  美麗小助理暗歎,女人的脾氣來的快去的快,大都是不痛不癢的小家子氣,但這男人脾氣一上來,可是會要人命的啊。男女有別,脾氣上也是質的飛躍啊。
  據她目測,每天保潔打掃完總裁辦公室,帶出來的不是垃圾,而是瓷器、玻璃的碎片,那個數量,至少是日碎四個。
  由衷地敬佩燕副總,真是有先見之明,看來下次拍賣會,還得多囤積幾個古董。
  鑒於宋子休這段時間的戰鬥力,幾兄弟拼酒的時候沒有喊上他。想到他一個人在小黑屋裡勤奮工作治療情傷的場景,梁敘就能想像他此時的氣場,心裡顫抖啊。
  應酬也全都自己扛了,順帶查了那女人突然炸毛的原因,知曉了實情,押著也不敢讓大哥這時知道,只怕以他的脾氣,吳蔚然下一秒就會徹底在R市消失。
  "城北那邊有什麼動靜"想起了,隨口問了燕違卿。
  "就那樣吧,消沉了,林澤風那小子剛上來,他老爺子發話了"
  "正值領導班子換屆當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澤風不給力,但林競還是看明白的。這事哥不管,說看著點就行。"
  梁敘想了想,不管?如果把上次在餐廳林澤風別具深意地打量蘇又清這事告訴大哥,估計就不是管不管的事了。
  蘇又清那女人,給了一下刺激,明眼人都看出了她在宋子休心裡的份量。
  "其實我說吧,咱哥這樣也挺好,宋氏股票這幾日又漲了不少"梁敘由衷地感歎。
  只見燕違卿冷了冷眸子,不動聲色的表情:"我去告訴哥,你對他的感情有意見。"
  "靠,我說你也太狠了吧,難怪你那小女朋友不待見你"
  眼眸更沉,似乎被戳到脆弱,冷眼看梁敘,淡淡說:"你不止對哥的感情有意見,還見不得兄弟好。"
  某人出離憤怒,拍案而起,想到大哥讓自己種的土豆,就冷汗直流。被燕違卿一記冷光掃射,終於鬱悶地坐了下來,拿起酒一口入喉。
  和肖小佳通完電話的陸炎,一臉明媚地從外走來,"啪"的一聲拍在梁敘後背上,某人一口酒來不及嚥下,"噗"地噴出,咳嗽不止。怒目笑得風騷的陸炎,心裡怒罵,當真是紅顏禍水啊。
  在鬧鈴第三遍響起的時候,睡過頭的兩人終於慢悠悠醒來,看了一眼時間,徹底清醒,最近公司紀律嚴明,遲到一次扣去這個月的獎金,蘇又清稍稍好點,公司離家比較近,而肖小佳卻是哭天喊地,刷牙洗臉套衣服,抓了兩把頭髮就疾奔出門。
  到公司時時間剛剛好,袁仁極為熱情地跟蘇又清打招呼。
  事實上,袁仁是很喜歡蘇又清的,當然,這男人是特殊的,為人處世、興趣愛好都是以女性的視角去理解,蘇又清某天甚至在他桌子上發現一本《粉紅心事》。
  "小清清啊,待會要發幾本小說給我,女王受"
  看著他一臉渴望的表情,蘇又清嘴角抽動。想了想,靠近袁仁,壓低聲音。
  "我這有本好書,保證能讓你品之又品。"
  某人星星眼,一臉期待。
  "夫妻密語。"
  "死開啦"
  蘇又清大笑,袁仁竟然臉紅了。
  拿出手機給肖小佳發了條短信,慰問一下月度獎金是否健在。半天沒有回信,於是專心工作。
  一上午都在忙一個策劃的數據統計分析。繁雜的選項讓蘇又清皺了眉頭,忙到一個點,伸了懶腰,拿了速溶咖啡去泡。
  手機震動,掏出來看,一個陌生號碼,狐疑地接通。
  "喂,蘇小姐嗎,你朋友出事了,馬上來盛世二樓"
  電話掛斷。
  蘇又清懵了,朋友出事。
  反應過來,立刻撥肖小佳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庇護

  蘇又清懵了,朋友出事。反應過來,立刻撥肖小佳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放了手裡的杯子,拿了包就往外跑,經理在後面大叫:"蘇又清,上班時間你去哪!"
  坐在計程車上,不停催促司機快一點,腦子裡想了無數可能,心懸在半空,惴惴不安。
  十多分鐘後到了盛世門口,也是R市數一數二的娛樂會所,電梯難等,索性走了旁邊的樓梯。二樓只有一扇大門,上面雕刻的花紋繁雜華麗。
  深吸了口氣,蘇又清用力把門推開。大腦一下子空白。
  裡面沒有血腥暴力的場景,也沒有肖小佳。反倒是觥籌交錯,人人盛裝打扮,中間檯子上方,橫幅的標語--熱烈慶祝星辰公司正式成立。
  蘇又清的突然闖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看到不遠處,宋子休和燕違卿,還有,在一旁角落裡的吳蔚然,眼裡透著一絲嘲諷。
  宋子休見到她,瞇了瞇眼,也是一番不可思議。隨後放下酒杯,很自然地朝她走去。
  這時,一道女聲透過麥克風尖銳響起:"就是這個女人,插足我的感情,狐狸精!"
  現場停頓了數秒,蘇又清站在門口,嘴唇泛白,此刻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
  吳蔚然,要讓全部人都知道自己是個賤人。
  隨後,人聲嘈雜,在場的媒體本就不少,都把鏡頭對準了蘇又清。閃光燈刺眼,人聲鼎沸,心涼如水。腳卻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怎麼都挪動不得。
  宋子休早已反應歸來,一腳踢開身前的桌子,酒杯粉碎,暴怒無比。一邊向門口跑,一邊脫了自己的外套,蘇又清只覺眼前一黑,下一秒就被緊緊抱住。
  男人把外套蓋在了她頭上,把她使勁護在自己胸口,媒體見宋子休這麼大的反應,可想而知這個女人的身份,閃光燈頻率更高地亮起。
  宋子休發怒,空出一隻手,一把搶過附近一個記者的相機,狠狠砸向地上,瞬間四分五裂。此時的宋子休,紅了眼,暴力因子全被激發,恨不得斃了吳蔚然的頭。
  蘇又清被男人用力按在胸口,隔絕了光亮,卻分離不了世界的嘈雜,聞著男人週身的氣味,眼淚傾瀉而出。感覺到了濕潤,宋子休心疼得不行,眼神狠厲,一把橫抱起蘇又清,憤怒離去。
  燕違卿知道事情鬧大了,立刻通知了宋氏公關部,自己隨即跟了出去,走到門口又停住,緩緩回頭,陰狠地說:"今天這件事,洩露一絲出去,宋氏保證百倍奉還。"
  R市宋氏,深不可測,實力巨大。
  R市宋少,縱跨黑白,被當神話。
  燕違卿既然親自撂了話,沒人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更沒人敢質疑這話的真實性。
  邁巴赫飛奔而出。燕違卿開車,從後視鏡看著宋子休面色暴怒,抱著懷裡的人,一刻也不肯鬆手,因為用力,手指清白。
  燕違卿一點也不懷疑,如若再在那裡多待一分鐘,大哥會大開殺戒。
  懷裡的人悶哼了聲,引起了男人的注意,察覺自己太過用力,微微鬆了手。小心地把外套拿下。印入眼睛的,是蘇又清哭紅的雙眼,眼淚掛在臉上,緊咬的嘴唇,甚至有了血絲。
  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鐵定了心思,吳蔚然明天必須消失。
  緊握著她的手,把她的肩膀攬在懷裡,輕聲安慰:"清清,乖,有我在。"
  語氣轉得太快,聲音甚至還有點顫抖。
  這句話,卻惹了蘇又清更多的眼淚,剛才的指責,太過鋒利,無緣無故就成了別人撒氣的對象,女孩本就臉皮薄,還擔上這麼難聽的罪名,委屈之意湧滿心頭。
  宋子休沉著臉,卻是極其溫柔地撫著她的背。從後視鏡裡和燕違卿交換了眼神,默契地傳達了信息。
  今晚之後,R市再無吳蔚然這個人。
  "哥,去哪"
  "回我那"
  在事情沒有得到解決前,他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困擾。
  到了宋宅,宋子休有意抱她下車,卻被躲開,斂了斂神色,也沒強迫,虛扶著她下車。燕違卿急著回宋氏處理這件事,也沒多做停留。邁巴赫逐漸消失在盡頭。
  宋宅傭人詫異少爺這麼早回家,更驚異的是還帶了個女人,梨花帶雨卻絲毫不減美麗。管家是認識她的,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少爺,蘇小姐。
  略顯侷促,蘇又清平靜了下來,打算跟男人告別,回自己的住處。
  話還未說出口,男人就執意地牽起了她的手,往樓上走去,掙扎也沒有力氣,隨著這男人去了。
  第二次來宋子休的房間,還是很不習慣。站在中間看男人找東西,待他走近時,手裡多了個藥瓶。柔聲開口:"剛才太用力,把你手臂掐紅了。"
  推搡著她坐在床邊,小心地挽起袖子,果然有一點青紫,細細地抹了藥,修長的手指在皮膚上慢慢揉。其實不疼,反而被這溫柔的舉動感染,這事本來時跟他有關的,也不知那女人從哪得知自己,發了瘋似的把情傷歸結到她身上。
  但從剛才到現在,這男人的舉動,實在是,沒有憎惡的理由。
  委屈地問:"宋子休,你挑女人都這麼暴力嗎?"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笑容終於浮上嘴角:"你就不暴力。"
  臉一下就紅了,回嘴也不是,默認也不是。見她憋了半天都沒說話,宋子休主動開口:"你要不要洗個澡?我去書房處理點事"
  哪有什麼事要處理,不過是怕她尷尬,舉動多一點,就會逃離。
  蘇又清想了想,還是點了頭,剛才那一鬧,出了一身冷汗。突然想到肖小佳,上午打她電話不通,總是有點擔心。
  "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
  "陸子的女朋友?"洞察她的心事。
  "恩"
  "你別擔心,我跟陸子聯繫,讓你朋友今天別回去。"
  傭人敲了門,進來時手裡捧著一套嶄新的衣服和新的洗漱用品。
  "我讓人準備的,你將就穿一下"
  也沒推辭,接過衣服跟傭人說了謝謝,便進了浴室。宋子休看了看她的背影,神色如海。歎了氣,還是去了書房。
  不得不說,這男人眼光不錯,蘇又清埋在浴缸裡,打量了四周,奢華低調,水沖灑身子的力度也正好,用著新的沐浴乳,是很清雅的茉莉香。自己不喜濃香,這味甚合心意。
  溫水泡著,放鬆了神經,從剛才驚慌失措的狀態裡緩了過來,想到明天的報紙頭條,一定都是今天這場鬧劇吧。
  換上衣服,驚訝於尺寸剛剛好,猜度這男人為何猜的這樣准。隨即暗自感歎,能逼得吳蔚然這樣的大明星發瘋,想必是用情高手。
  洗完澡出來,宋子休不在房間,看了看屋內的桌子,上好的設計和用材,可惜上面除了一個成色不錯的古瓶,什麼都沒有,蘇又清想,倘若能放個相框上去,裡面是家人合照,一定會讓這臥室溫暖不少。
  宋子休走進來,就看到女孩赤著腳踩在地毯上,半濕的長髮懶懶垂下,穿著嫩黃的睡衣,雖然裙擺長到膝蓋,但那雙細長雪白的小腿,怎麼看都是誘惑,心猿意馬,有了男人最本能的念想。
  察覺到關門聲,蘇又清回過頭,這樣看著他,也覺得有點不自然,輕咳了聲,指著桌子說:"其實我覺得,上面放個相框會比較好看。"
  說完後就想咬舌,這什麼跟什麼啊,別人的房間自己幹嘛指手畫腳。
  宋子休笑了笑,收攏了心念:"我沒有"
  蘇又清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呵呵,是真的。"
  "唔,其實你把自己那些上了雜誌的照片剪下來,質量也挺高的。"
  "那要不,我送你一張,看中哪個,我把底片給你"
  "□也可以?"
  "……"
  某人被嚥住,蘇又清反應過來,也直罵自己,靠,當在和肖小佳講話啊。
  宋子休玩味地笑了起來,其實,自己真的很想說,好啊,好啊。
  走到蘇又清面前,假裝思索了半天:"要不,給我一張你的照片,我擺上面,再也不拿開。"
  這態度,分不清真假,這語氣,聽著卻如此認真。
  蘇又清乾笑了兩聲,男人也不再繼續,他太明白,既然自己非她不可,就要耐得住等待。
  "你朋友在陸子家,她今天只是手機忘了帶"
  放了心,蘇又清也不再說話,空氣一下子沉靜,陌生的環境,氣場強大的男人,怎麼都是不習慣的。
  "今天的事情,絕不會有半分報道,我保證"
  聞聲抬頭看著他,雙眼對視,男人的堅定和狠勁,逐漸說服了女人的遲疑和不安。沒有說謝謝,畢竟這事,因他而起。
  "你睡這吧,晚上不方便回去,我需要時間處理這事"
  想了想,言之有理,信了他,點頭答應。
  "那我現在去客房"
  宋子休頓了一下:"就睡這。"
  淚奔,大少爺,這是你的房間啊。
  看穿了她臉上的勉強,正色道:"我家沒有客房。"
  "……"

  小時光

  蘇又清坐在床上極不自然,因為宋子休並沒有離開的打算。自己一身睡衣,洗的乾淨,孤男寡女,怎麼著都浮想翩翩。
  這麼大的別墅,哪能沒有客房,蘇又清極為鄙視眼前這個男人,偏偏他還很鎮定,坐在沙發上看文件。
  房間裡的光不是很亮,只有靠近宋子休的地方,開了一盞水晶燈。橘色的燈光籠罩在他身上,認真的表情,五官極度和諧,襯衫的扣子解了兩顆,衣袖也被隨意地挽了上去,袖扣發著低調的光。
  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真得老天厚愛。
  蘇又清悄悄打量著他,想起以前種種,微微低下了頭。
  宋子休早就察覺女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轉,沒有打破氣氛,享受這一刻難得的融合。
  瀏覽了一遍工程造價,最後在末端簽了自己的名。站起身,響動引起了她的注意,見他站起,蘇又清的手不知放哪,略顯慌亂。
  "我去洗澡,你要不要玩會電腦"
  立刻點頭,總算能緩解氣壓。
  宋子休笑了笑,見者女人匆忙起身想跑。剛架了勢,卻發現不知道他電腦在哪。於是尷尬地對他咧嘴。
  蘇又清站在自己面前,身上淡淡馨香,長髮垂著,模樣乖巧,自己的手負在身後,略微用力控制著自己,忍住撫摸她的衝動,
  "電腦在桌子上,密碼是880315"
  "轟"的一聲,似是什麼東西在腦海爆炸,引得一片空白。
  宋子休在衣櫃裡找了換洗的衣服,進了浴室。背對著蘇又清,所以她沒見著這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眸光微閃,愉悅無比。
  那串密碼的數字,是蘇又清的生日。
  機械地打開筆記本,手指在數字鍵上甚至有些顫抖。
  這個男人,在自己心裡投下了多少波瀾,也未細數,只知某天突然記起,卻是數不勝數。
  從來只見宋子休雲淡風輕,到最後才發現,哪怕從始至終都是拒絕,慌亂的卻只是自己。
  登了MSN,許佑的頭像如常灰暗。
  心再次失瞭望,原來寵愛,一剎那間就能變成無情的等待。
  宋子休洗完澡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蘇又清手托著下巴,撅著嘴,眼神似乎很哀怨,盯著屏幕深思,瞬間,溫暖瀰漫整個空間。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這個臥室有個女主人,才算是家。
  蘇又清抬頭看了一眼他,頭髮濕漉漉的,穿著灰藍的睡衣,第一次見他如此隨意的裝扮,臉部的線條也柔和了很多。微微斂了眼神,繼續盯著屏幕。
  心裡感歎,氣場這東西,真的是不隨時間地點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經得起千錘百煉啊。
  甚至在一刻,不厚道地想起了袁仁,如果把他跟宋子休組合在一塊……
  憋笑,估計能激發無數大神的創作才能,一部部曠世巨作橫空出世,經久不衰。
  見女人眼含笑意,宋子休走近她身邊,好聞的味道傳來,"在看什麼?"
  邊問邊俯身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兩分鐘後,自己不自然地別開視線,電腦上描寫得極為細緻的男女情事,聲情並茂。輕咳了聲:"你在看小說啊……"
  "恩"
  沒有在意男人的反應,繼續專注地在word上修改。隨後想到什麼,停了一下,補充道:"過幾天要交稿了,還有一些沒修改完"
  埋怨的語氣,煩透了修改。
  宋子休端起咖啡正準備喝,聽到這句話後,手抖了一下,嘴角抽搐,求證地問:"你,你自己寫的?"
  "嗯"
  我們的宋大Boss,終於有了抗不住的感覺。
  意識到什麼,蘇又清回頭很認真地說:"我也寫青春情感類小說,所謂寫作,就是要包羅萬象,勇於創新。"
  聽到這番可愛的言語,宋子休終於是笑了。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唔,不用了……"含糊回答,又投身到修文中去。
  這一刻,滿室暖色,兩人都穿著睡衣,宋子休沒有絲毫攻擊力,蘇又清也收起了平時的刻意擺出的距離,聳拉著小腦袋,奮力在鍵盤上劈啪。
  這樣的畫面,怎麼看都是溫馨。宋子休靠著沙發,低頭攪拌手裡咖啡的瞬間,眼裡的堅定和堅持,深藏於心。
  蘇又清,這樣的幸福,於我,一輩子也許就只有這一次,你讓我怎麼捨得放手。
  十二點的時候,蘇又清終於關了電腦,伸了懶腰,打著呵欠,瞥見男人在旁邊看著她,立刻覺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頭髮。
  "忙完了,那早點休息吧"
  蘇又清苦臉,大少爺,我也想睡覺啊,但你這意思,太不給力了,總不能共處一室啊。
  "我還有點事要忙,你先睡"
  說完又坐回了沙發,拿起旁邊的文件繼續批閱。
  也不知說什麼,蘇又清老實地去床上,掀開被單被套鑽了進去。想到這床是他睡的,渾身就不自然。手抱著膝蓋坐了會,就躺了下去。
  忙完了工作,看了看時間,已近兩點,床上的人已經熟睡,宋子休按了按太陽穴,走近床邊,只見女孩表情柔和,睫毛翹長,只是眉心微皺,不知在夢裡擔心什麼。長髮散在枕上。
  宋子休想,也許日後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都會觸景傷情。
  手不自覺地摸上了她的臉頰,嬌嫩的觸感猛然驚醒內心的一道弦,微微露出的肩頭,雪白圓潤,倒真是有些不受控制了,如果可以,自己真想把她吃到骨子裡去。
  定了定神,幫她把被子蓋嚴實了,微微歎了口氣,出了臥室。
  書房燈光明亮,撥通了燕違卿的電話。早在十點,他已經打了過來,只是不想破壞那難得的寧靜氣氛,自己把電話掛了。
  "事情辦妥了嗎"
  "封了這件事,從今往後,絕不會有相關的照片和報道"
  "那女人呢"
  "不會出現在R市"
  過了一分鐘,燕違卿奇怪了,大哥那邊怎麼半天沒吭聲,也沒掛電話。
  "一個人把□小說寫的很好,是不是因為她很有經驗"
  "……"
  這話成功把某人愣住。大腦飛速運轉,大哥是絕對不會寫那種小說的,他只會做。但這話他也不會是沒理由問起的,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和蘇又清有關。
  "當然也有可能是查閱了這方面的資料,理論基礎比較堅實"
  宋子休"恩"了一聲,掛斷電話。
  夜色很沉,平時會因為想念而睡不著,而現在,是因為自己的臥室睡著想念的那個人,但明晚又會空空如也。這樣的落差,反而讓心更為浮躁。
  蘇又清醒來時,已是九點,幸好是週末。看了四周,宋子休不在房間裡,總歸是不好意思的,霸佔了他的床。起身,穿好拖鞋,準備去洗漱,整理一下就回家。
  剛走沒兩步,頓時覺得不對勁,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小腹的不適還有熟悉的墜痛讓她反應過來。
  靠,不是來那個了吧。隨即瞥到床單上,紅色的痕跡。
  蘇又清終於悲憤了,自己的大姨媽來報道。
  此時,敲門聲響起,過了一會,宋子休推門進來,自己是來拿昨晚的文件,順便看看她有沒有起床。眼前這個女人侷促地站在床邊,臉色緋紅,手指揪著裙子,表情不對勁。
  "怎麼了,不舒服?"
  宋子休關切地問,快步走向她。
  心裡大喊尷尬,支支吾吾地說:"那個,什麼……"
  宋子休狐疑,不解地望著,甚至伸手撫上她的額頭,試探是不是發燒了。
  蘇又清心裡直叫苦,悲壯地說:"你有沒有衛生棉,我來那個了……"
  說完就想咬舌自盡,什麼叫你有沒有衛生棉啊,他怎麼會有,又不是女人。
  宋子休反應過來,也有點不自然了,看到床單上的紅色印子,臉似乎,有點燙。
  "噢,沒事,我讓人去幫你買"
  感激地點頭,恨不得變成烏龜,把頭全縮進殼裡。
  宋宅的人辦事效率極高,不多久就把東西送了進來,還有包裝好的內褲。蘇又清臉紅地接過。
  正面對著宋子休,一步一步倒退著進了洗手間。宋子休不解地看著,她朝他尷尬地笑。
  她的睡裙,估計也是被弄髒了,怎麼能把背影留給他,太銷魂了吧。
  清理了許久,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把睡裙握在手裡,出來時傭人正在換床單,那麼曖昧的紅印,蘇又清簡直想死,雖然別人表面上沒什麼,但心裡肯定是有猜疑的。
  "小姐,您的衣服請交給我去清洗"
  傭人態度極好,蘇又清把睡裙遞過去,說了謝謝。
  很快,房間恢復安靜。宋子休轉過來,看著眼前的女人仍然紅著臉,淡淡的桃色浮上臉頰,羞澀的樣子,讓他喉嚨一緊。
  "要不一起吃早餐,我讓人做好了,中式意式,清淡的還是口味重點?"
  "噢,好……"
  答非所問,男人笑了笑。
  蘇又清汗顏,難不成所有的口味他都讓人做好了,只等自己挑選。
  賣相極好的玉米碎粥,灌湯香汁包,還有鮮搾的橙汁加了些許牛奶,一頓早餐,甚是精緻。蘇又清吃得很悅心。熱熱的粥下肚,緩解了腹部的不適。
  宋子休看著她吃得很滿意,自己也高興了。
  吃完後,蘇又清提出要回家。宋子休接過管家呈上的鑰匙,"我送你"
  兩個人在車裡也沒有多說,下車的時候,跟他道了謝,男人笑了笑,沒說什麼。
  "那,我先走了"
  "昨天的事,你放心,不會有報道和照片"
  "嗯"如釋重負,開門下車。
  "蘇又清"男人把她叫住。
  "下星期是我生日,幾個自己人,你要不要來"
  雖是平淡的語氣,不急不慢,卻還是透露了一分期待。
  蘇又清想了想,眉眼彎彎,點頭答應。
  "開車小心"
  這四個字軟軟的,傳進自己心裡,初冬時節,卻是春暖花開。

  生日

  這幾天蘇又清一直處於失眠狀態。倒也不是一開始就睡不著,而是正常時間很快入睡,凌晨兩點半準時醒來。睜著眼睛,數綿羊也無濟於事,無比煩躁。
  心想自己掉進了羊群,掛著重重地黑眼圈,羊們以為是同類,"咩咩"的對它友情示好。
  早上跟肖小佳訴苦,詭異於自己的生物鐘瞬間紊亂,甚至懷疑哪個小王八蛋給自己下了蠱。
  肖小佳極其熱心地善良提議:"我看你去求個平安簽,帶個符回來貼在門口壓壓驚"
  蘇又清詫異的說:"有你在,我幹嘛要把符貼門上啊……"左右門神都省了。
  肖小佳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撅著嘴去上班。
  早上開會,經理丟了一個案子給自己,擬定一家公司新產品的宣傳計劃,蘇又清翻了翻資料,有點奇怪,這家公司在R市也算規模很大的了,應該有自己的企宣部,怎麼會讓這種小公司包辦。
  "不要想別的,單子來了就好好做"經理似乎看穿了在座人的疑惑,其實自己也納悶,那公司非得指明讓蘇又清接單。
  仔細翻閱了公司的資料和他們的宣傳要求以及最後的預期效果,蘇又清也是下足了功夫,從市場目標到潛在客戶,具體的實施方案,細節都是改了又改,每天晚上失眠時,自己就開了電腦完善企劃案的細節。
  規定時間內把東西做了出來,發給了那家公司,對方瀏覽和考核方案的可行性也需要段時間。總算清閒了下來。興致上來,每天研究菜譜,直接的受益者就是肖小佳,幾乎每天回家都能享到口福。
  一頓飽餐,肖小佳在廚房洗碗,蘇又清在一旁切水果,從七歲到如今,十年有餘,兩個人好像一直沒有分開過太久,小學中學大學到工作,這樣的陪伴,多麼難得。
  蘇又清側頭打量著她,手上不停歇地抹碗,嘴裡也喋喋不休,說著生活的瑣碎。不是很漂亮的女孩子,但眉眼彎彎,甚為討喜。
  記得自己在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把她嚇哭,跑回去找媽媽。過了幾天,肖小佳卻是穿著小白兔圖案的睡裙,在門口等她回來,乾巴巴地望著,伸出右手,打開只見三顆糖在手心.
  這又一次的友誼之手,終於賄賂了自己,兩個人的友情,流光歲月,已是十五年。
  雖然平時喜歡欺負她,但需要出馬時,絕不含糊。蘇又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媽媽打,同樣是為了肖小佳。
  那時她被別的小孩欺負,弱弱小小的樣子很是吃虧,漂亮的小辮子也被扯得七零八落,坐到地上哇哇大哭,蘇又清看到了,把書包從肩上卸下丟到地上,衝上去幫她出氣,像激怒了的小母雞,以一敵眾,處於劣勢,最後逼急了,就用嘴咬,逮著誰就咬誰。
  那群小孩都被嚇住了,蘇又清搬進院子不久,給人的感覺安靜有禮貌,還有很會彈鋼琴。這會咬紅了眼,被人按倒地上,卻瞅見前面同樣絆倒的小胖子的屁股,一口咬了下去。
  小胖子"哇"的一聲就哭了。眾小孩反應過來,也不再鬧,很義氣地扶起小胖子,氣勢洶洶有理有據地去找蘇媽媽告狀。
  肖小佳害怕地走過來扶起她,小手臂上和腿上都是擦傷,臉上也沾了灰,偏偏眸光淡定,小小年紀,鎮靜無比。
  結果那天晚上,媽媽讓她跪在地上,不顧旁邊陳叔叔的勸阻,拿起教鞭狠狠打了她,蘇又清咬著唇,硬是半聲不吭。媽媽邊打邊說:"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你知不知道所有人在看你的笑話。"
  "別人在背後會怎麼說"
  "你來的第一天媽媽教給你的話都忘了嗎……"
  到最後,媽媽也哭了。
  而肖小佳一直躲在蘇又清家門外,小臉貼在門上,聽著裡面的動靜,傷心得要死,不停抽泣。
  蘇又清懂的,自己的身份有多刺眼。從小乖巧懂事,謹言慎行,只想彌補,長大後才明白,有的東西天生注定,再多的掩飾,也於事無補。
  肖小佳把碗放進櫥櫃時的聲響把她拉出回憶。端著水果和小佳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平時這個時間,都在放吳蔚然主演的那部電視劇,自從那件事後,就徹底從電視台消失,而換了另一部。
  肖小佳咬著橙子,口齒不清地說:"陸炎剛才發了短信,讓我提醒你明天是大Boss的生日,陸炎明天下午會來接我們的。"
  恍然想起,上次自己答應了宋子休。
  "恩"了一聲算是回應。過了會,轉過頭慢悠悠地問:"我送什麼禮物比較好?"
  這下還真把肖小佳問倒了,那個男人還能缺什麼。轉了轉眼珠,打趣道:"把你自己紮成蝴蝶結,粉艷登場……"
  蘇又清一巴掌拍向她的頭,傳來痛呼。
  洗完澡出來,只見肖小佳趴在床上看言情小說,感動得稀里嘩啦,直抹淚。蘇又清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想到什麼,拿出了自己的收納盒,裡面大都放著自己收藏的東西,不貴重,但也頗為特別。
  考慮了一下,最後選了一個Q版小人魚的手機掛飾,自己大學時繡的,然後找了精緻的小禮品盒包了起來。
  以那男人的權勢,送禮物自然是不能往金錢上去挑選了,心意到了就好。
  四點的時候,陸炎過來接了她們,本來以為會去天年這些高級會所,結果車直接開到宋宅。
  "哥說幾個自己人在家聚聚就好"
  肖小佳遲疑:"大Boss什麼時候也走清水路線了"
  陸炎摸了摸她的頭,眼神意有所指地望向後座的蘇又清。
  他們進來時,幾兄弟正在打牌,也不知打多大的,只是最後這把打完,結算的方式是支票。梁敘一臉不爽,江聲沒表情,燕違卿勢在必得,而宋子休是直接朝這邊走來。
  肖小佳和陸炎是一起的,禮物自然不必單獨準備,蘇又清笑著說:"生日快樂。"
  男人狹長的眼睛立刻暖意綿綿,看得梁敘直呼受不了。
  "謝謝你能來"
  從包裡拿出禮物,粉色的盒子還沒手掌大,旁人猜測的目光讓心有點忐忑。
  "這個是禮物"遞過去,宋子休有點驚愕地接過。
  "其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我自己做的"看到男人臉色的變化,有點窘迫地解釋。
  宋子休笑了笑,眾目之下,極其小心地把盒子放進口袋。宋宅室溫適宜,宋子休只穿了黑色襯衫,俊朗非凡。
  離開飯還有段時間,梁敘吆喝繼續大牌,剛才輸得忒慘了點。
  宋子休看了看身旁的人,問道:"你要不要打?"
  直搖頭,跟這□商打,恐怕自己的積蓄一把牌都不夠輸。
  隨後宋子休淡淡開口:"你們打吧,我坐會。"
  梁敘心想,如果剛才蘇又清答應了,他們也是不敢贏她錢的。大Boss庇護,誰敢造次。
  肖小佳對賭博事業沒有興趣,拉著蘇又清去了廚房,說是幫忙。
  陸炎在牌桌上大喊:"你別幫倒忙!"肖小佳衝他做了個鬼臉,一溜煙不見了。
  宋宅的廚房,驚歎,還真是豪華標準。廚具亮得可以當鏡子。傭人見客人進來,客氣地打了招呼,態度極好。
  蘇又清頗感興趣地看著一位廚師配菜,不時地詢問,知道了些小技巧,很是高興。而廚師見她漂亮和氣,也樂意多說。肖小佳則在看阿姨切水果,偶爾拿起一片往嘴裡塞。
  蘇又清自告奮勇煲湯,廚師不敢讓她親自動手,這女孩卻笑瞇瞇地看著自己,心軟了。
  刀工和熟練度,蘇又清也算上的了檯面,配料的加量拿捏得也適當。
  宋子休站在門口,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溫柔背影,細心而專注地烹飪,心裡真是軟得要化成水。
  滿室陽光,溫暖照人。所謂歲月靜好,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開飯前的一碗湯,喝得眾人直歎舒服可口。肖小佳得以至極:"也不看看是誰的手藝。"
  梁敘笑道:"反正不會是你的。"
  肖小佳氣得要拍桌子,眾人哄笑。
  湯汁濃郁,一碗下肚,宋子休只覺暖心。
  用餐氣氛隨和,幾個人開著玩笑,宋子休也難得這樣開懷,菜餚美味,紅酒口感極好,一杯入喉,渾身舒暢。宋子休給她夾了菜,溫柔的動作嘴角含笑。
  "看哥這架勢,大有向江聲看齊的趨勢"
  江聲聞言,放下餐具,抱手在胸口,很有武俠范兒:"豈敢豈敢"
  肖小佳蹦出一句:"為什麼"
  燕違卿淡淡開口:"因為他是宋氏有名的愛妻模範。"
  眾人皆是曖昧地看著蘇又清,臉一下就不自然了。宋子休倒是很笑納這個說法,心情愉悅。
  飯後,肖小佳被陸炎拖著在一旁看他打牌,滿臉不高興。
  "贏的錢都給你好不好"
  某人的眼睛頓時賊亮,慇勤地端了水果給陸炎,乖乖依偎在他身邊。
  蘇又清走到宋宅的花園,修剪整齊的樹木,嬌艷的花在夜晚綻放美麗。倚著欄杆,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宋子休遞了杯果汁給她,側著頭打量這男人,長身玉立,五官筆挺,心想長的還真是正點。
  "你平時生日都像這樣嗎"
  "恩,每年就自己人吃頓飯"
  蘇又清笑著說:"我以為宋氏老闆會大宴賓客,風光無限。"
  男人沒有說話,滿眼笑意。過了會,輕聲說:"我很喜歡你的禮物。"
  蘇又清其實很窘迫,剛才吃飯時,聽到他們談論,XX公司送了限量版跑車,XX總裁送了一把鑰匙,幾兄弟很實際,送的是一張簽約合同。
  "清清,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啊?"這句話把自己問倒,偏偏這男人一臉真誠,眼神善意。
  宋子休眸光沉了沉,似是自言自語:"知道了又能怎樣,要而不得,很無力。"
  蘇又清不作聲,想到了許佑,自己現在的狀況和眼前的男人又有什麼不同,月色很美,投在心裡,濃成一團惆悵,漸漸化煙。

  江軟西

  十點半的時候,梁敘提議去酒吧,順帶去吃個宵夜。
  到了天年,經理早就安排好了VIP包廂,梁敘點了一首情歌,慫恿著蘇又清和自己對唱,
  興致來了,接過話筒,設備的效果是極好的,女聲緩緩出口,倒也柔情無限。
  一曲終了,大家都拍了手。梁敘興奮無比:"得,下次K歌咱必須叫上你,真是黃金搭檔。"
  蘇又清也開了玩笑:"你準備給我多少黃金作出場費。"
  "整個宋氏,你一句話的事,咱大哥也不會皺眉的,是吧,哥"
  這話,只能當戲言,蘇又清不作聲,笑了笑,走過宋子休身邊的時候,熾熱的目光在她身上游離,那麼明顯直接。
  扛不住這樣的氣場,拉了肖小佳去洗手間。
  "喲!咱蘇大小姐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靠,喝了酒,當然臉紅了"
  "我說你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蘇又清作勢要敲她的頭,但是氣勢明顯就弱了。
  肖小佳得意了,難得反調戲成功。
  出來的時候,和一個人擦肩,差點撞上。蘇又清極盡避免碰觸,微微皺了眉。雙方卻是在走了幾步之後同時停了下來,回頭,蘇又清看清了她的樣子。
  是江軟西。
  對方顯然也認出了她,沒有吃驚,從容自得地走近了,伸出手:"蘇又清,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握了一下的手很快鬆開。女人明艷的樣子在這曖昧的燈光下愈發動人,撫了撫頭髮。
  "上個星期"
  留意了一下蘇又清的臉色,"我晚上還有點事,又清,改天我們再聚"
  點了點頭,微笑著說了再見。
  江軟西走遠,肖小佳拉了拉蘇又清,"這女人怎麼回來了"
  搖頭,表示不知。
  "真是冤家路窄"肖小佳嘟了嘟嘴。
  江軟西,江家二小姐。K大有名的美女,更為轟烈的是她當年追求許佑的事。
  在院裡面的元旦晚會上,一曲獻唱,情深意切,在座那麼多的領導和同學,江軟西直言,是唱給許佑。於是全場轟動,為了這事,自己還和許佑鬧了很多天。
  蘇又清沒直接回包廂,而是拉著肖小佳在下面吧檯坐著,喝著啤酒,滿腹心事,總是隱隱擔心,卻找不到任何頭緒。
  肖小佳看到江軟西的瞬間,心裡也顫了,心裡發楚,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對是錯。
  "這女人也不知道什麼居心,許佑前腳去德國,她後腳就跟了去"
  蘇又清聽著這話,居心?她江軟西,怕是從頭到尾都沒打算隱藏的吧。
  為愛,便可以完成一場未知的奔赴。
  "還以為你倆被拐騙了呢,半天沒回來"
  梁敘走了過來,肖小佳嘟嘴:"多大的人了,哪有那麼容易被騙啊,又不是傻子。"
  男人摸著下巴,裝深沉,認真回答:"別人可能不會,但你就不一定了。"
  "砰"的一聲,肖小佳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咬牙切齒:"梁敘,你找死啊,你這個彆扭受。"
  男人聽了不氣不惱,笑呵呵的,"我可不好那一口,不信的話你晚上跟我回家試試"
  一臉憋屈的肖小佳很是堵心。
  宋子休把她們送回家,蘇又清走到樓梯口停住,轉身對坐在車裡的男人說:"生日快樂啊。"
  彎彎的眉眼,怎麼比星光還閃亮,燈火闌珊,宋子休衝她笑了笑,第一次覺得過生日是這麼有意義的事。
  ……
  接到經理電話,上次的宣傳案對方要商討細節,蘇又清抱著筆記本去了那家公司,心裡有點慌,第一次獨當一面,秘書很熱情地把她帶進了會議室。
  "你好,我是王磊"走在前面的男人友好地伸出手。
  蘇又清起身微笑,禮貌的握了手:"你好,我是勤天的蘇又清。"
  入座後,秘書端了咖啡,王磊瀏覽了一遍詳細:"蘇小姐,你擬定的計劃與我們的市場目標還是很適合的,只是有些細節,我們的市場總監會與你詳談。"
  這時,門被推開,"抱歉,蘇小姐,我來晚了。"
  愣住,來人是江軟西。
  一身職業裝,頭髮挽起,妝容精緻,艷麗幹練,嘴角的笑容未曾消退。坐下後打開了電腦,幻燈片上列出了對案子的意見和修改。
  "蘇小姐,在整個宣傳明細中,對於海外市場的兼顧不夠,目標市場的定位我認為還能更廣一些。"
  "至於在費用預算這塊,我想也要適當分配一下,出口也是我們新產品的銷售目標和渠道"
  蘇又清有點莫名:"貴公司在最初並沒有提出此方面的要求。"
  江軟西依然微笑,眼底看不出深意:"我以為蘇小姐在分析市場的時候,多少也會對海外市場列出大綱,有所兼顧。"
  "那好,我重新擬定一份"
  "蘇小姐費心了,王磊你把海外部的資料給她作參考"
  接過資料,略微翻了兩頁,聽了一些要求和細節,時間走的快,散會時已是午飯時間。
  蘇又清出門時,江軟西把自己叫住。
  "又清,一起吃個午飯"
  女人站在自己面前,與之前相比,多了一份成熟的氣質,更顯優雅。眼睛裡的笑意始終不曾消失。
  其實,蘇又清不太想和她一起,當年她去德國,明眼人都知道為何而去,女孩子可以不嫉妒,不吃醋,但也絕對不會用一顆包容的心去看待自己的情敵。
  "我們好久不見了,吃個飯一起聊聊"
  不給蘇又清遲疑的機會,這樣的話,沒有理由拒絕。最後還是答應。
  公司旁邊的西餐廳,地方不大,環境清雅倒也頗有情調。
  "在德國怎麼樣"
  "還不錯,下個月回去參加畢業典禮"
  "回國後會在這家公司工作嗎"
  她笑了笑,抿了一口橙汁:"這家公司也是家父的產業,我算是給自家幫忙了。"
  蘇又清微笑卻也沒再說話。
  "我聽許佑說你在勤天實習,沒想到這麼巧,我負責的第一個案子是你做的計劃"
  江軟西其實是試探地說出許佑這個名字,蘇又清臉上一閃而逝的表情變化,仍被她捕捉到,緩了緩語氣問道:"上次寄回來的東西你有沒有……"
  話語被手機鈴聲打斷,蘇又清說了一聲"抱歉",起身走到門外接電話。江軟西冷了眼神。
  "緊急求救,清清你快來啦"
  接通電話,肖小佳辟里啪啦的聲音傳來。
  皺了皺眉:"自救"
  "停車費漲了,要九塊,我身上只有五塊"
  氣得想翻白眼:"你這隻豬,等著。"
  憤懣地掛了電話,江軟西正好走來,依然笑瞇瞇的:"我還有點事,這頓飯吃得急,下次再好好聚。"
  說完把提包遞給她,指甲油的顏色很漂亮,極亮的紅色。那一瞬間,蘇又清覺得晃眼。微笑著接過,跟她說了再見。
  肖小佳在停車場才發現自己沒有零錢,肖小佳努力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試圖以嬌柔的姿態博得異性同情,看著保安一臉不耐,心想,你是不是男人啊,沒聽過憐香惜玉這個詞嗎。
  蘇又清一臉鄙視地望著她,壯著膽又來開車,上次是車技不精,這次更慘,車都開不走。
  坐在車上,聽著電台放的勁爆歌曲,想到什麼,按了停止鍵:"小佳,你有沒有收到過什麼東西"
  心猛然一緊,直搖頭。
  "哎,我今天碰到江軟西,中午和她吃飯,她好像寄過東西給我"
  "靠,她有什麼東西啊,不是什麼好鳥"
  蘇又清狐疑地看著肖小佳:"這麼激動幹嘛,她好像是我的情敵吧,你家男人根正苗紅的。"
  肖小佳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就是不喜歡她嘛……"
  "我晚上不在家吃飯,公司有個應酬"
  肖小佳"恩"了一聲,放她在指定的地方下了車,走的時候,蘇又清軟軟的聲音傳來:"開車慢一點啊。"
  ……
  公事談得很順利,對方老闆爽快地簽了合同,自家老總開懷暢飲,蘇又清打了招呼,就出去透氣,估摸著等會就能回家。
  經過包間的走廊,旁邊的一扇門開了,見著是林澤風,蘇又清心想不妙,這下躲也不能躲,而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她。
  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蘇又清冷淡地收回目光,就要往外走。
  林澤風見這女人的態度就來氣,從來都是冷冰冰,沒把自己放在眼裡過。
  喝酒出來喘口氣,卻遭無視,積壓許久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搶先一步攔住蘇又清的去路,一隻手抵在牆上,冷冷地說:"這麼沒禮貌,都誰教的。"
  眼裡明顯有了怒意,一字一句:"與你何干"
  林澤風低低笑了起來,淨是嘲諷:"不論別的,好歹,你也得叫我一句大哥。"
  蘇又清面色如冰,直視著他,毫無感情地輕吐出三個字:
  "你配嗎 ?"
  男人的臉在聽到這三個字時變鐵青,右手緊握成拳。
  "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誰不要臉的跟我說話了"
  僵持之際,旁邊的門又打開,明顯喝高了的男人衝著林澤風大喊:"太不夠兄弟了,一個人在這泡馬子,這酒還喝不喝!"
  男人的視線停留在蘇又清身上,一臉興趣:"這麼漂亮的妹妹,難怪了,林少太不給力了,也不帶人家進去給哥幾個認識。"
  林澤風沒作聲,眼光如針,狠狠瞪著蘇又清,蘇又清雲淡風輕,看向他的眼神似是一池靜水,徹底無視。
  "呵呵,妹妹你哪個媽媽手下的,陪哥幾個進去喝杯酒,絕不虧待你"
  一口一個妹妹,蘇又清只覺噁心,眼神轉到這男人臉上,冰冷地說了一個字:
  "滾"
  男人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興致極高:"喲,妹妹辣著呢,對味。"
  林澤風打斷了他的話,狠狠地說:"蘇又清,你裝什麼裝。"
  "那你還跟我說話,豈不是更裝"
  懶得應付,丟下這句話,再沒看男人一眼就往外走。
  突然手臂吃痛,被人一個用力,拽得穩不住腳步,差點絆倒,力道大,疼得自己眼淚都要出來了。
  "跟我朋友道歉"
  林澤風咬牙切齒,被氣得分不清南北,非得給她點教訓。
  "呵呵,道歉幹嘛啊,別為難小妹妹了,跟咱喝杯酒就行,以後做朋友"
  蘇又清憤怒地瞪了多事者一眼,氣勢上來了,也震得住人,男人乾笑兩聲轉身進了包廂。
  手腕愈發疼痛,逼急了,曲起膝蓋,往男人身下踢去。
  只聽得一聲悶哼,手上一鬆,蘇又清立刻跑開,小臉微揚,極為鄙視的語氣:"林家人,就這點出息。"
  林澤風忍著劇痛,輕蔑地一笑:"你不也是林家的嗎"
  蘇又清白了臉色,掉頭就走。

  甘之如飴

  低頭走路,滿腹心事,流年不利,情敵賤男齊歡聚,趕場子似的給自己擺道,他們都約好的嗎,如果有的選,自己鐵定咬著小手絹淚眼汪汪地跟老天禱告,看了黃歷再出門。
  光顧想事,也沒看前面,撞上一個人才反應過來,連忙說對不起。抬起頭,落入深邃的眼睛,竟然是宋子休。
  宋子休正在這用餐,從樓上看到大廳裡的蘇又清,於是急忙跑下來,這女人也不知在想什麼,悶著頭就撞著了。
  "撞得疼不疼"
  蘇又清搖頭,左手一直捂著右手腕。
  宋子休察覺到她的姿勢,瞇了瞇眼,不容反抗地拉起了她的手,只聽見一聲痛呼,眼前的女人緊皺了眉,自己立刻放鬆了力道,輕輕挽起她的衣袖,一圈青紫,看得他眼露殺機。
  蘇又清皮膚白,還很薄,剛才林澤風用的力氣是把自己往死裡整,手腕上自然是觸目驚心了。
  看到宋子休的表情不怎麼好,蘇又清不自然地想把手收回。男人沒有應允,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心,強硬地拉著她走出大門。
  蘇又清瞅見這男人眼神冰冷,剛才把車門關的巨響。隱約猜到了什麼,心裡冒出一絲暖意。
  笑著問:"宋少,要帶我去哪"
  "醫院"
  "我不去。"
  "不行"
  "宋子休"
  "……"
  "求你了好不好"
  夜色如墨,心一下子狂跳。
  剛才,她是在跟自己撒嬌嗎。
  一陣狂喜,女人身上傳來的清香,酥麻了整顆心臟。
  在藥店買了藥膏,兩人坐回車上,任男人給自己抹藥,宋子休低著頭,睫毛很密,像打了一層亮光,鼻子挺立,這樣的角度看他的嘴唇,更薄。
  以前聽人說,唇薄的男人寡情。蘇又清在想這個男人,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男人的手指很長,手背上有道細細的疤痕,動作輕柔地為自己抹藥,感覺到了指尖上有繭子,卻不妨礙他想表達的每一絲柔情。
  "手是被誰弄傷的"
  平淡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我還想說是自己不小心撞的"
  蘇又清笑瞇瞇的望著他:"被一個酒鬼揪住不放,到最後才發現認錯人了。"
  他皺眉,一臉不相信。
  "好了啦,不要皺眉,容易老"
  宋子休愣住,她伸出的手在自己的眉心輕揉,眼含笑意,然後漸漸隱去,也是呆了一般,飛快地收回手,帶動的微風掃過臉頰,一秒的溫柔,凝聚不散。
  終於壓抑不住地問"清清,我哪裡讓你不喜歡了……"
  無奈、不甘、急切以及委屈,這些夾雜在一起的語氣,聽在蘇又清耳裡,心亂之後反而淡定。
  "或許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時間問題,我的,交付給了早來的那一個"
  眼裡一閃而過的受傷,在她轉頭看向自己時藏起了蹤跡。
  她的表情很溫柔,眼裡波瀾不驚,笑著說:"你是很好的朋友,如果我被欺負了,能不能報你的大名鎮場子?"
  宋子休抿緊嘴,握著藥瓶的手越來越大力,猛的把瓶子甩出車窗,轉過頭狠狠看著她:"這輩子我都不會跟你做朋友"
  她呵呵笑:"一輩子那麼長,你我有什麼立場去保證世事不變"
  "蘇又清……"
  男人低喃了一聲,緩緩說:"你最大的缺點就是不肯面對,找一些亂七八糟的借口為自己的懦弱開脫"
  蘇又清臉色變了,懦弱,所有問題的關鍵被這個詞概括,心臟陡然跳動,像扎滿刺的刺蝟,一字一句地反駁:"你又何嘗不是不肯面對現實……"
  男人不惱也不氣,勾起嘴角全是溫柔,望向她的眼睛彷彿星光滿墜:"清清,至少你不討厭我"
  你不討厭我,我就有動力,甘之如飴。
  平靜的語氣,十足的底氣,任誰也撼動不了堅定的心。
  ……
  今晚蘇又清特別安靜,趴在肖小佳腿上保持著一種眼神,空洞。肖小佳拿著雜誌給她念八卦,"XXX情陷XX,大老婆公開警告,稱找人做掉XX……"
  嘖嘖驚歎,心想這謀殺之事這麼□裸地公開來,真是挑戰政府權威。
  "小佳,我難受"
  "看出來了"
  "怎麼辦"
  "告訴了你怎麼辦,你也不會那麼辦,那你就繼續這樣辦吧"
  "哪麼辦"
  "甩了許佑,跟了宋Boss,R市就是你最大"
  "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是許佑對你不好"
  聲音漸軟,閉了眼睛卻是空白。
  "我,還是很喜歡他"
  其實肖小佳很想說,他不喜歡你了,從他變化的那一刻起,就在慢慢揮霍你的喜歡。還有江軟西,她厲害死了,終於勾搭上了他,她存心寄來的東西,是想看到你受傷,是想炫耀,沒有什麼是她得不到的。
  我的傻清清,不是不懂,是不想去看清。
  可你知不知道,就算是縮頭烏龜,也總有探出頭的那一刻,也總會被突然入眼的強光刺到眼睛。
  半夜,房間只剩鬧鐘滴答響動,身邊傳來肖小佳均勻的呼吸聲,和陸炎說了晚安,握著手機睡得極其香甜。
  蘇又清晚上做了很多夢,都是一些過去的時光片段。
  許佑英俊的臉,柔和的線條,和自己說話時眼睛裡的專注。他笑,他生氣,他緊繃著臉緊抱愛吃醋的自己。
  有一次吵架,蘇又清一星期沒理他,賭氣跟一個喜歡自己的男孩去吃飯,晚上把她送到宿舍,許佑從樹後衝出來,一拳狠狠揍在男孩的臉上,暴怒地吼道:"誰讓你貼那麼近了,她是我的女朋友。"
  男孩被他的氣勢嚇到,蘇又清氣憤的掉頭就走,許佑一把抓住她,緊緊摟在懷裡,那股力道簡直要把自己揉進骨子,下巴也冒出了胡茬,自己奮力掙扎,腰上的手臂卻是越來越緊。
  最後,他示弱地說:"寶貝我道歉,你不要折磨我好不好。"
  盛夏蟬鳴,兩個人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陽光純淨,徐徐灑進屋裡,許佑摘了她手裡的書,孩子氣地說:"你都不理我。"
  "喂,你剛才也沒理我啊"
  "那我現在理你"
  "然後呢"
  男人邪邪地笑,"然後啊……"尾音拖得曖昧,隨即傾身向前,吻上了她的唇。
  空氣裡,都是芳草香。
  夢裡的場景,那麼明亮清晰,明明都是發生過的,此刻也覺得不真實起來。蹭著枕頭,而眉頭沒有因為好夢而舒展。
  早上醒來時精神恍惚,拖著身子去上班,蘇又清咬著吸管,心想這豆漿真難喝。系統提示新郵件,江軟西發來的,列了一些上次宣傳案需要修改的地方,蘇又清看了一下頭都大了,修改,是把她做的差不多全否定了吧。
  跑到他們公司,聽了理由,更加窩火,什麼對海外市場不夠瞭解,計劃尚有更好的修改空間,還有國內市場那部分,說是經過開會研究,覺得宣傳手段不太符合新產品的特點。
  這樣的說法,就是直接把自己的心血判了死刑。鬱悶地想,你們有自己的專業團隊,還找勤天這種小公司。
  "蘇小姐,實在是抱歉讓你跑這麼多次,不過基於最高效率的出發點,只有辛苦你了"
  蘇又清笑著說沒關係,有不同才會有進步。
  心裡卻是直罵娘,這份計劃不至完美,但也絕不會被打壓成一文不值,告誡自己一定要淡定。
  江軟西拿著咖啡優雅地站在落地窗前,眼神看不出情緒。王磊敲門進來,把計劃書放在桌子上,不解地問:"蘇小姐的那份計劃其實很不錯,各方面都符合新產品的銷售目標,為什麼要全部駁回呢"
  江軟西眼神頓時冷了,回身把咖啡杯重重擱在桌上,王磊見狀不再作聲,默默走了出去。
  江軟西想到昨晚的電話,心裡火氣大得很,問許佑什麼時候把事情攤開講。
  結果那邊不耐煩的聲音吼來:"急什麼急,我自然有分寸。"
  江軟西的心一下子揪了,這男人,明明已經抓在了身邊,卻始終覺得少了點什麼。
  自己三年的喜歡,終成正果,這次回來也是想試探一下蘇又清的反應,從上次吃飯的態度,自己以前寄的東西她怕是沒有看到,指定要她做宣傳計劃的人,也是自己。
  就是想看她落寞的樣子,就是要為難她。
  憑什麼,許佑只對她一心一意。
  憑什麼,她就能一直保持那種淡然的姿態。
  當真是,享盡天下的寵愛嗎。
  蘇又清悶悶不樂,走在街上踢著一個瓶蓋,最後瓶蓋往前滾去,歪斜了兩下掉進下水道裡。垂著小腦袋,在路邊攔出租車。
  一輛蘭博基尼停在離自己三米遠的距離,車門打開,下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長長的卷髮,個子不高,身材倒是勻稱,關車門的巨大響聲讓蘇又清再一次注意她,應該是留意到了從駕駛室出來的人,燕違卿。
  只見他大步繞到女孩面前,攔了她的去路,由於離得近,蘇又清不想聽他們的談話也被迫聽到了。
  "你這瘋狗,給老娘讓開,人模狗樣,敗壞其中"
  蘇又清眼睛頓時亮了,這女孩看起來嬌嬌弱弱的,罵起人來,這麼爽快。
  "陳醉,我警告你,少罵髒話"
  "笑話,你管我,髒話罵髒人,老娘講道理的很"
  燕違卿臉一僵,沒有再和她爭執,只是保持著攔截的姿勢,不肯讓開。
  蘇又清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對男女,燕違卿這男人心計城府深,少有被氣得不想說話的時候吧。立馬對這女孩產生了強烈的好感。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大白天跟個移動路障一樣擋著我的路,我沒心情陪你玩"
  叫陳醉的女孩在圍剿數次不得脫身之後,咬牙切齒,火冒三丈。
  "我是不是男人,昨晚你不是最清楚了……"
  蘇又清汗顏,這麼三觀不正的話在大街上也不控制音量。果然,那女孩臉紅了,二人僵持不下,眼淚都要掉了。
  "燕先生,和朋友聊天呢"
  一句話打破僵局,燕違卿看到蘇又清,緩了緩臉色,有了台階下,自然不會和陳醉為難,逮住空隙,女孩一溜煙就跑了。

  歸來

  蘇又清沒有忽略,她跑過身邊看向自己的眼神,猜疑、警惕以及一絲不友好。
  暗笑,又是一個嘴上倔強的人。
  "蘇小姐好巧,去哪裡,我送你"
  點了頭,報了公司地址,燕違卿的臉色很不好看,雖然剛剛的場景只有五分鐘不到,她已經揣摩出了精髓。
  又一對沉淪愛情,智商倒退的男女。
  "在這邊辦事?"
  "恩,遇到了小麻煩"
  想到工作不順,心裡又煩了起來。
  "剛才那女孩,你女朋友啊"
  沒有否認,也沒有點頭都不會喜歡"
  燕違卿不作聲,如果她乖一點,自己真的會好好寵她。
  "女孩子要多哄哄,鬧情緒也只是因為在意"
  蘇又清放緩語速,聲音柔柔的,意有所指。
  燕違卿聽到這句話,心裡沉了一下,轉念之間,嘴角終於浮現笑意。
  "寫文的人都這麼酸嗎"
  蘇又清也笑了:"上次你對我進行感情說教,不也是這麼酸嗎"
  燕違卿心情變好,笑容明顯。這女人,通通透透的,偶爾矯情卻不傷大雅,難怪大哥這麼喜歡她。
  氣場之間的吸引,全憑一種直覺,而這種直覺,往往極為準確。
  紅燈時,瞥見蘇又清手裡的文件,上面印著公司的名字,默默記了下來。
  燕違卿是宋氏高層最沉默寡言的一個,別人的事,從不理睬。不過這次,自己笑了笑,蘇又清,以後也不是外人了。
  手機在包裡震動,蘇又清從包裡拿出,顯示有新短信。
  笑容凝結,腦海轟然一聲變空白。
  [後天中午來機場接我,許佑]
  糾結,複雜,欣喜,蘇又清不能判定自己此時的情緒是哪一種,回了家把自己埋進沙發,才發現身體很僵,找著了支撐點,渾身失了力氣。
  想到即將到來的別後重逢,全然不是欣喜。桌上還放著兩年前的照片,許佑的笑容如暖陽,只是年少愛人,兩年之後,你還會給我此般溫暖嗎。
  早上起了個大早,應該說昨晚沒怎麼睡,臨近天光才瞇了會,在衣櫃裡挑了半天衣服,最後穿了白色修身呢子衣,黑色的牛仔褲和深咖的長靴,天氣已經很冷了,呼出的氣在空氣裡化作白霧。出門前,肖小佳一再強調,有事就給她打電話。
  到了機場,顯示德國的航班已經准點抵達,蘇又清有點焦急地看著出口處,人潮中,許佑個子高,一出現就讓她看到了,連忙舉起手,衝他揮了揮。
  許佑笑了,推著行李快步向她走來,隔老遠,蘇又清就衝了過去,扎進他的懷裡,別了兩年的擁抱,終於圓滿,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許佑空出了手,一下一下地在她背上輕拍,把所有情緒隱忍於心。
  "清清,這兩年,你有沒有很乖……"
  眼淚掉得更凶,手抵著他的胸膛,眼底一片濡濕,重逢亦如當年離別。
  許家的車早已在門口等候,許佑牽著她的手,把行李交給了司機,讓他先回去。轉過頭看了看她,滿眼溫柔:"陪我去吃午飯好不好"
  蘇又清點了點頭,熟悉的語調,就像時光倒流,兩年的空白被填補。
  兩個人去了K大附近的"風波莊",以前常來的地方,農家風,自然樸實的裝修,清淡可口的菜式。每次來,都把蘇又清餵得飽飽的,直喊舒服,賴在他肩膀上不肯自己走,說撐著了,要他背。
  許佑縱容她的撒嬌,誇張了姿勢,蹲在地上,豪邁地說:"媳婦,上來。"
  她笑呵呵地趴上去,在耳邊大喊"豬八戒背媳婦啦!"
  這樣甜蜜的片段,湧上心頭,愛人就坐在自己眼前,還有什麼,比這更好。
  "還要去嗎?"
  許佑往她碗裡夾了塊肉,也沒回答,捏了捏她的手,說了句真瘦。
  到底是沒忍住,想到他的不主動聯繫,委屈湧了上來:"你都不理我,還有誰來養我。"
  許佑愣了一下,她沒有錯過他眼裡一閃而逝的猶豫,捕捉到了什麼,低下了頭吃東西,不再說話。
  許佑勉強地笑了笑,遞了紙巾給她,"小傻子,就算我不在,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聽到這句話,蘇又清心猛地跳了一下。直覺、不安交雜在一起直逼胸口,壓住自己喘不過氣。眼裡漸漸有了霧氣,筷子被捏得緊,指甲都泛了白。
  K大是著名學府,此時正值下課,路上滿是學生,踩著單車,背著大大的書包,從身邊呼嘯而過。那樣年輕的背影,朝氣蓬勃。
  不少人打量他們,男人氣質如玉,身邊的女孩子也是溫婉可人,二人並肩,當真就想到了郎才女貌這個詞。
  許佑牽著她的手,兩人靠得不是很緊,走在一起卻是極和諧的氣場。大二時,許佑經常陪她一起去上課,蘇又清坐在單車上也不老實,用手在自己背上寫字,逼著許佑回答。
  "你猜我寫的什麼"
  "大"
  "這個呢"
  "王"
  "最後一個"
  "八"
  女孩奸計得逞地大笑起來,許佑背對著她,臉上也佈滿笑意,沒有拆穿她的小把戲。只要她在自己身邊,只要她開心,那麼什麼都無所謂了。
  兩人在校園裡走了圈……最後坐在西園的石凳上,許佑伸手攏了攏她額前的頭髮,指尖的溫度暖了皮膚。有些話,硬生生卡在喉嚨,捨不得說出口。
  她問:"你要不要先回去一趟,家裡人肯定都在等你"
  許佑摸了摸她的頭,"管家婆"
  看著她的臉泛起紅暈,而自己的溫柔,只為她氾濫。
  看了看時間,確實是要回去一趟了,把蘇又清送到樓下,她拉著自己的手遲遲不肯鬆開,就好像,鬆了,就再也牽不到了。
  "你晚上要跟我打電話啊"
  "好"
  "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餐好不好"
  "好"
  終於笑了,把手鬆開了,笑瞇瞇著說了路上小心。
  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表情終於沒力氣偽裝,無法隱藏的哀傷。掌心殘留她的溫度,心也一點一點空蕩。
  ……
  許佑回到家,傭人開門叫了一聲少爺,許媽媽見兒子回來,略微有點不高興:"中午到的,怎麼現在才進家門。"
  走到客廳,江軟西坐在沙發上衝他笑了笑。許佑臉色沉了一分。看向媽媽時,眼神又溫和了,"下了飛機有點急事"
  "急事就是去陪她吧"
  這兒子,肯定是陪蘇又清那丫頭去了。
  許佑笑呵呵地走過去,討好地說:"兒子認錯,晚上陪您聽戲。"
  許媽媽的臉色總算好看些,"你叫上軟西一起,否則我可不接受你的認錯"
  江軟西笑的明媚,許佑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走到房間,女人從後面將他抱住,臉頰貼著後背,"你總算回來了"
  不著痕跡地鬆開了她的手,走到酒櫃旁,倒了一杯威士忌,一個人喝著不吭聲。江軟西有點受挫,走到他跟前蹲下來,"跟蘇又清說了沒"
  "砰"的一聲,杯子摔在桌上,酒濺了出來,他瞇著眼鏡,手用力地扣著桌子。
  女人的聲音頓時尖銳起來,"許佑,你到底什麼意思,拖了我三年我也認了,現在你還打算拖住她嗎"
  "你說不出口!好!我去跟她說!"
  "住嘴!"
  他終於是忍不住了,眼睛猩紅,狠狠盯著江軟西,"這事你敢在她面前多一句嘴,我不會放過你!"
  江軟西突然笑了,悲涼地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許佑,我這輩子,就沒打算被你放過"
  他一把抓起杯子用力丟向後面的牆壁,頓時,四分五裂,碎片上還殘留酒水,晶瑩寂寥。
  眼裡是再也不隱藏的憤怒,一把火燒得自己快要停止呼吸。
  兩個人對峙,時間靜止,悲傷無奈的氣息瀰漫整個空間,他終於低下了頭,"再給我幾天時間"
  三年的感情,再給我幾天時間。
  再給我們幾天時間。
  江軟西看著眼前把頭深埋在臂彎的男人,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到了他。眼裡的哀傷,濃如墨。
  許佑,你不敢做的事,我來幫你做。
  ……
  肖小佳一個勁地纏著自己問下午有沒有發生事,如實告訴,再正常不過的情人見面,她猛搖頭,說不相信。
  蘇又清狠狠敲了她的頭,"他沒有不正常,也不是我們平時想的那樣"
  在肖小佳積極反駁之前,迅速抓起盤子裡的蛋糕塞進了她的嘴裡。拿著手機進了房間。
  想了想,發了條短信過去,"睡了嗎"
  很快,對方回了信息"沒,剛陪我媽聽了戲"
  "唔,你不是最討厭的嗎,明天給我摸摸你的頭,看有沒有變兩個大"
  許佑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不自覺地笑了,甚至能想像她趴在床上撅著嘴調皮的樣子。
  "摸的話,要收錢"
  兩個人一條條發著,短短的幾個字,一句話也能樂上好半天。
  "沒錢還不給摸啊,許先生,我圈養你怎麼樣"
  "那我真吃虧"
  蘇又清躺在床上笑傻了,頓了頓,試探的短信終於被自己發出去。
  "那你養我一輩子吧"
  許久,手機安靜著沒有響動,熱情也一點一點消減,在床上翻來覆去不停看手機。終於有了新提示。
  "很晚了,睡吧,小傻瓜"
  屏幕亮的光漸漸熄滅,她的心,好像也被什麼東西一下子拖住,往下沉。
  ……
  上班時被老闆叫到辦公室,跟江軟西公司合作的那個計劃,竟然通過了,對方表示很滿意。蘇又清有點不明白,上次明明是找了很多茬,大有全盤否定的架勢,怎麼才兩天時間,對方的態度有了這麼大的轉變。
  老闆很是高興,說要當眾表揚她,蘇又清暗想,榮耀什麼的都是浮雲,還不如給我發獎金。
  拿出手機正準備給肖小佳發短信,一個電話突然打了過來,手機的震動讓她差點鬆手,看了看號碼,陌生。
  "請問您哪位"
  "我是江軟西,我在樓下的咖啡廳等你"

  了斷

  蘇又清接完電話,有三秒鐘心是空白,莫名忐忑,跟經理請了半小時的假,來到約定的地方,江軟西坐在角落位置,見她進來,招了招手。
  點了東西,她看著江軟西握著玻璃杯,手指交纏侷促不安。微微低頭,眼睛一直盯著桌子。欲言又止,大概就是形容現在的場景。
  "軟西?"
  這份沉默太壓抑,喝了幾口水,終於忍不住打破氣氛。
  她抬起了頭,眼神飄忽,輕輕說:"許佑和我,已經在一起半年了。"
  窗外人來人往,一片黃葉從梧桐樹上飄下來,打著轉兒,蘇又清看著這個過程,葉子落地,這句話也傳進了耳裡。維持著這個姿勢,半晌沒有動。
  "又清,我懷了他的孩子,過完年我們就回德國訂婚"
  長久的沉默,她回過頭,手輕撫杯子的花紋,蝴蝶翅膀艷麗的花紋,這一刻像刺著了自己的眼睛,緩緩起身,沒有再看一眼對面的女人。
  蘇又清覺得自己此時很鎮定,就像游離在真空,周圍嘈雜與她無關,小朋友從她身邊跑過時被絆倒,趴在地上大哭,她把她扶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手指微微顫抖,擦去小孩臉上的淚珠,突然,心裡像是什麼東西沉了下去。
  小孩拽著大人的衣服,望著她遠走的背影,不解道:"媽媽,那個姐姐為什麼看到我就哭了啊,她又沒有摔跤跤"
  回到辦公室,袁仁圍上去說春節公司放假的事,消息一股腦的說完,見她沒反應,費解的側目。
  "哎呀,小清清你怎麼了"
  蘇又清咧開嘴衝他笑,眼淚趟過的皮膚,幹幹的疼。
  袁仁皺了眉,"你扮兔子啊,醜死了,小心男朋友嫌棄"
  嫌棄。
  袁仁你知道嗎,我好像,是被人放棄了。
  ……
  R市的冬天干冷,風刮在臉上只覺皮膚的水分都被帶走,嘴唇上也是澀澀的,蘇又清走在街上,一步一步,是家的方向。下班高峰期,人頭攢動,看到路邊一個女孩子對著晚到的男人使小性子。
  那年二十歲生日,他跟著教授出國做項目,航班晚點,她在機場等了三個小時,許佑急急地跑到她面前,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眼裡淨是愧疚。從袋子裡摸出精緻的盒子,SWAROVSKI定制的手鏈,刻了一個"su"。她氣急了等待,禮物沒要轉身就走。
  他丟了行李追上來,萬般花樣哄著自己。
  仗著喜歡,一點小事也能大動干戈,蘇又清推搡著,攔了出租車就走,丟了一句話:"誰要你的禮物,到處都買得到。"
  晚上在宿舍,手機關了,電話線也扯了,委屈著生日他沒有陪還要她等待。後來小佳跑了過來,晃了晃手裡的一個小盒子,"喏,我是搬運工,許佑給你的"
  打開,只有一張普通的賬單,每樣東西的名字上都用彩筆圈出了一個字,每個字連起來:寶貝,生日快樂,我愛你。
  看完,她的眼淚"啪"的就掉了下來。撥了他的電話,接通後一直哭。
  "許佑你怎麼這麼煽情"
  "我錯了"
  "你幹嘛買了噓噓樂"
  "因為只有那上面才有個[寶]字"
  "你明天早上接我去上課"
  "……"
  "清清,你現在能不能下來,我等了一晚上好冷"
  "……"
  "你下來,抱抱我"
  跑過去開了窗戶,看著他在樹下雙手捂進口袋,凍得哆嗦。
  她的眼淚抑制不住氾濫。
  就像夢一場,江軟西的話在腦袋裡不停重複,半年、孩子、訂婚。每個字都很陌生,每句話都很清晰,她抓著手裡的包,自己呢,三年、寵愛、未來,這些都是信任,卻被兩句話傷得體無完膚。
  在門口從包裡找了很久的鑰匙,開門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是抖的,房間裡,肖小佳正蹲在地上翻箱倒櫃,床上、桌子上被丟滿了東西,蘇又清皺了眉,一向不喜歡她這個壞習慣。
  "清清,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藍色文件夾"
  "左邊第二個抽屜,你看看"
  墨跡了半天,終於興奮地大叫:"找到了找到了,不用扣獎金了。"
  肖小佳賊快地往外跑,蘇又清看著滿屋的狼籍,更覺煩躁。挽了衣袖開始收拾。衣服、書、散落的稿紙。突然,一個信封引起了她的注意,信封右下角,露出江軟西三個字。
  ……
  肖小佳嚇了一跳,摁了開關,房間燈火通明,蘇又清坐在地上。
  "蘇又清你傻啊,幹嘛不開燈"
  沉默良久,她一直維持著那個姿勢,肖小佳覺得不對勁,走過去慢慢蹲下,瞥見旁邊的信封,心一下子涼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抬起頭,滿臉的淚痕,燈光也彌補不了眼底的空洞,輕飄飄的語氣,找不到存在感。
  旁邊散落的照片,江軟西依偎在許佑懷裡,巧笑嫣然,一張又一張,訴說著這個她的幸福,她的絕望。
  看到這些照片時,她只覺得一股氣往胸口沖,腦袋被什麼東西撞擊得一片空白。臉色蒼白,整個人就像被吸走了力氣,軟軟地坐在地上。
  肖小佳哭了出來,抓著她的手,"清清,對不起,對不起,我怕你難過,我怕你看到這些照片會受傷,我騙了你,我瞞了你,我以為過段時間你就會和他分手,也不用再為這些傷心了"
  血往上湧,心臟生疼,原來,他早就想和她分手,如果不是小佳隱藏,也不用拖這麼久。
  三年的感情,到最後,厭倦、嫌棄、放棄,不自知的只是自己。
  夜的黑,像一張沉悶的網,壓在心上,是不能言語的傷。
  ……
  撥了四個電話,都是關機,許佑皺了眉,不是說晚上一起吃晚飯嗎,自己把衣服都換好了。
  江軟西走了進來,看到他一副不安的樣子,冷冷開口:"找她嗎?"
  看了一眼她,沒再說話,在窗前踱步,繼續打著電話。
  "不用打了,許佑,你不敢說的話我已經替你說了"
  心猛然一跳,就像是有什麼微小的東西不知不覺中斷裂,盯著眼前的女人,眼神變得可怕,"你跟她說什麼了"
  "我說,你和我早已上過床"
  "我說,年後我們就回德國訂婚"
  "我說,蘇又清,你不要再打擾我們了"
  喉嚨突然劇痛,轉眼間,一雙手掐上了自己的脖子,許佑白了一張臉,緊緊咬著嘴唇,嘴角抽搐,眼裡是滔天怒意。
  "江軟西,你還是不是人"
  她輕蔑的笑,眼裡是再也隱藏不住的薄涼。
  "許佑,你這樣的反應只能說明你還愛她,可是,為什麼,半年前突然跟我說要在一起呢。
  許佑,這輩子,我沒打算被你放過。
  你呢,這輩子,也沒打算被蘇又清放過吧。
  從第一次見到你,在禮堂裡意氣風發的演講,到現在,我愛你三年,你不聞不問,我卻依然
  為了你一心一意。半年前,你喝得大醉,抓著我的手說在一起,明知你是衝動,我卻還是滿
  心歡喜,覺得你給了我機會,來日方長,你一定會愛上我,哪怕沒有愛她那麼多。
  一個女人,犧牲到這步,如此卑微,如果不是深愛,怎會如此縱容你對我感情的踐踏。"
  聽完這段話,面前的男人早已潰不成軍,呆呆地站在原地,只有不停顫抖地右手洩露了他的情緒。
  江軟西走上前,慢慢抱住他,眼睛濕潤,祈求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跟她分手,但是既然決定了,就放了她吧……"
  既然決定了,就放了她吧。
  ……
  蘇又清躺床上,看著五個未接來電,心裡翻湧,考慮了許久,發了條短信過去,"明天下午老地方等你,我們談談"
  不久,短信回來,一個字,好。
  不管什麼,該來的,總要去面對,就算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真相,感情的當事人,總要聽你親口說出結果。
  小香居是K大附近的一家奶茶店,以前和許佑倒是常來,問及原因,說自己喜歡這個店名,他點著自己的鼻子,笑著說:"物以類聚,我家清清就是一隻小香豬。"
  她掐著他的手臂不服,鬧的厲害,一把被他抱在懷裡,熱熱的氣息在耳邊縈繞,"可我就是想和這隻小香豬過一輩子"
  聞言軟語,猶在耳邊,物是人非,溜走的又豈止是時間。
  今天溫度極低,寒流南下,風刮得格外猛,割在臉上,生疼,呼吸都覺得乾燥。她來回不停踱步,雙手放入口袋,卻還是冰涼,不想進去等,怕他看不到她,風實在大,扯了扯圍巾,捂著鼻子稍顯暖和。
  一分一秒,受煎熬的不止身體,心被打磨得無知無覺。過了一個小時,她忍不住打電話,占線。來回踢著小碎步,抿著唇,看不出情緒。
  兩個小時,電話沒人接,"嘟嘟"聲在心房寂寞迴盪,她癟了癟嘴,放手機時被尖銳的角刮到手背,生疼。
  三個小時,收到短信,我公司有事,來不了了。
  就像鞭子抽上來,卻早已沒有力氣計較,紅著的眼眶,她覺得是沙子飛進了眼睛。周圍人不停打量在這站了一個下午的漂亮女孩,無法掩藏的難過。
  下了決心,蘇又清攔了計程車,報了許佑家的地址。
  如果許佑是自己人生一道無法磨滅的傷,那麼,就讓自己再為他執念一次。
  高級別墅區,都是有權有身份的人,沒有門卡,她只能在大門外等。肖小佳擔心地打來電話,蘇又清平靜地說沒事。
  就在這時,她看到江軟西從車上下來,滿臉笑意,卷髮輕揚,甚是嫵媚。駕駛室走出的許佑,手上拎著兩大袋食材,溫柔的表情,似曾相識,卻錯了對象。
  一對璧人,和諧的氣場,終於徹底碾碎了蘇又清的心。手機那頭肖小佳還在說話,她打斷:"小佳,我要回家……"
  他們從她身邊過,沒有注意到她,兩個人有說有笑,江軟西挽著他的手,他略略側身幫她擋著風,微笑的弧度還是一如從前,眼裡寫著寵溺。
  細節刺傷了眼,她轉身不再回眸,冬天流下的眼淚,也瞬間冰冷。
  背影消失,許佑手上的東西"砰"的掉地上,慢慢掰開了挽在手臂上的手,臉上是再也不能偽裝的傷痛。沒有理會旁邊的江軟西,像木偶一樣往前走。
  清清,我知道你最討厭等人,對不起,最後一次讓你等我,以後不會了。
  不對,是再也沒有以後了。
  ……
  美國洛杉磯。
  華燈初上,宋氏總部六十二層辦公室,男人臨窗而站,俯瞰眾生,黑色襯衫包裹著身體,透出誘惑。
  "宋子休,我已經和她分手……"
  一句話,對方便把電話掛斷。
  男人緩緩走向桌子,把手機擱上面,眼睛狹而長,按了內線。
  "Ansson,資金注入許氏,明天返航R市"

  不歸路

  肖小佳看著廚房一直忙碌的背影不知所措,蘇又清回來後就不肯停歇,一句話也不說。臉色蒼白,不在正常狀態。
  衝過去,一把搶過她手裡的水果刀,她轉頭,眉頭輕蹙:"我在做飯……"
  "你已經做了七個菜了,夠了,我們吃不完的"
  "把刀還給我"
  手負背後,刀捏得更緊,不肯讓步。她急了,伸手過來搶,兩個人拉扯中,刀鋒割了她的手腕,劇烈一疼,來不及感受,就見血沿著傷口湧出來,殷紅刺目。
  "匡當"一聲,肖小佳嚇得鬆了手,慌亂地扯了面紙摀住她的傷口,剛才那一下,怕是極深,幾秒後,血印透了紙巾。蘇又清面無表情,看著肖小佳的慌亂,輕輕把手抽出,"沒關係,不疼"
  紅色一路往下,在指尖凝成一滴又一滴,"啪啪"掉地上。
  "清清,你不要這樣……"
  她笑了笑,抬起另一隻手撫上了肖小佳的臉,"哭什麼,沒出息,真的不疼"
  肖小佳哭著把她推到沙發,翻出了醫藥箱,找了藥一股腦地往她傷口上倒。藥粉的刺激,傷口劇痛。
  "清清,清清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像失了知覺般,看著半蹲著的小佳,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看著怎麼也止不住的血,肖小佳怕極了,打了電話給陸炎,哭著讓他快過來。聽完電話,陸炎暫停了會議,開快車趕到那,進來就看到肖小佳蹲在地上捂著蘇又清的手,眼淚直掉。
  看了滿地染了血的紙巾,還有不停從指縫湧出的血,陸炎皺眉更深。
  "蘇又清,去醫院"
  她看了他一眼,說了句不去,掙扎著就要起身。
  "靠,你這女人想把血流光嗎,給我去醫院"
  一個大力,陸炎把她拽起,抓起一把紙巾捂著她的手就往外走。大哥還沒回來,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日後就別指望有好日子。
  宋氏的私立醫院,醫生接到電話早已等在那,看了看她的傷口,蹙眉"傷了靜脈,留院一晚,明早換次藥"。
  肖小佳陪著她,坐在床上,她的表情一直漠然。肖小佳看著這樣的蘇又清,心裡一陣心疼,慢慢握住她的手,小聲道:"清清,難過就說出來,不要憋著"
  她衝她微笑,搖了搖頭,眼神卻失了焦距,藏不住的無助。
  沉默許久,她輕輕說:"我和許佑分手了……"
  小佳看著她的側臉,溫婉安靜,此刻蒼白無力。脫了鞋慢慢坐上床,頭蹭在她肩窩,眼眶泛紅,就像小時候,彼此依偎。
  而情傷,無關治療,只能自療。
  "小佳,我已經接受,我不會糾纏,可是我需要時間"
  感情開始的絢爛,過程也甜蜜,只是這世界,倉皇收尾的東西太多,最美好的詞,是同偕共老。
  而我們,同偕過,卻不能共老。
  陸炎大早就過來接她們,醫生提醒不能碰水,兩天過來換次藥。看著後座的蘇又清,頭髮紮起,黑色棉衣格子圍巾,襯得臉巴掌大,只是神色過於蒼白。
  手機響打破了沉默,她一隻手把它拿出來,白色的屏幕上寫了"對不起",落名許佑。
  對不起。
  三個字,從此二人殊途。
  R市入冬的第一場雪,來得又急又猛,不過一晚,銀裝素裹,樹上冰條晶瑩,白皚皚的一片,明亮得刺眼。
  "停車"
  輕輕的兩個字,聞不出情緒,車靠路邊,陸炎打量,是K大附近的露天足球場,此時被雪厚蓋,白茫一片。
  蘇又清下了車,肖小佳急忙跟了過去。兩人一前一後走到球場中間,後面落了一串串腳印。
  她突然栽倒在雪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肖小佳嚇了一身冷汗,正欲上前扶起,只聽到一陣壓抑的哭聲,停了腳步,對後面跑過來的陸炎擺了擺手。
  陸炎走近攬著肖小佳的肩膀,"這裡是清清和許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蘇又清把臉埋在雪裡,冰冷刺骨,心硬生生被扯開了一道口子,終於承擔不住,放聲大哭。
  所有悲傷難過和不捨,眼淚成河
  ……
  早上開會,經理點名表揚了蘇又清,工作完成出色,case接了不少,臉上的笑容堪比陽光,照耀在根正苗紅的蘇又清身上,小苗兒茁壯成長。
  散了會,袁仁湊到她身邊,"小清清,你轉型了"
  "清純妖艷野性性感?唔,我很低調啊"
  "……"
  "這個月你竟然主動加了二十天班"
  "我這種好員工是你學習的榜樣"
  "……"
  不再跟他貧嘴,拿了文件回到辦公桌,走到一半,突然轉了頭,笑瞇瞇地說:"猿人,你穿粉色好風騷。"
  大腦沒來得及思考,直接蹦出一句:"我本來就很騷啊。"
  她滿意的直點頭,呢絨裙質地良好,走路時微微甩起,顧盼生姿。
  肖小佳打電話的口氣那就一個蕩漾,辟里啪啦比鞭炮還清脆:"春天百貨,85折,老娘覺得這衣服簡直為你而生。"
  "等著,十分鐘後到"
  公司附近就是商業區,中午常和肖小佳過來逛,藕色的修身呢子衣,腰身卡的極好,配著黑色長筒靴,眼前的女人眉眼生動,倒真是眼前一亮。
  蘇又清提著衣服和肖小佳有說有笑,瞅著帥哥就對她擠眉弄眼,一起悅目。
  這一個月,一切如常,她沒有失戀後過激的反應,只是讓自己更加忙碌,偶爾幾次肖小佳都擔心她,拐彎抹角的安慰。
  比如拿本言情小說,說了一大段故事情節,最後試探的說出類似"人生若只如初見啦,有過即是美好啦,未來還有王子在等待啦"的話。
  蘇又清每次都不耐煩,"肖小佳,你是被男人甩了還是自己耐不住寂寞了"
  被堵得無語,低了頭默默看書。蘇又清歎了氣,坐過來,輕聲說:"你是不是怕我壓抑難受,小佳,我早就接受了結果,我只是需要時間去適應,你懂嗎"
  難過總有一點,唯有交給時間,或許蘇又清就是這種人,留不住的,只能當作指間沙,滑過手心會摩擦疼痛,但總有一天會全部流完,變記憶,塵封於心,就像夜色過後,總會一心向陽。
  同事聚會的時候,直嚷嚷要攜帶家屬,落單的就現場配對,結果那天蘇又清把肖小佳帶了去,很自然地介紹,"這是我妹妹"
  肖小佳很靦腆地抬起小手,細聲說了一句"嗨",眾人倒覺還好,她聽的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了。
  肖小佳見到袁仁,想起了他就是那朵奇葩,興奮地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友誼之手卻把袁仁直接拍到了地上,男人一聲痛呼,肖小佳黑線,沒想到奇葩這麼傲嬌。
  在座都是成雙成對,嬌妻女友在側,就連袁仁也把他的女朋友帶來,一同事戲謔:"咱這都夫妻情人的,又清你最特別,帶了個妹妹來,來,罰酒罰酒……"
  出來玩都放了興致,眾人皆附和。她也不推辭,乾脆的拿起啤酒杯,倒滿一飲而盡。一片叫好聲。
  一圈下來,喝了不少酒,回家路上腿飄的厲害,明明要沿著直線走,意識不受控制,攀著肖小佳,走得扭曲,最後索性趴在了她背上,賴著不肯走。
  "姑奶奶,你給點力啊,我才160,你壓著我,我還怎麼再發育啊"
  蘇又清"呵呵"笑,手纏著她的脖子,更緊。
  "咳咳,清清鬆手,鬆手……"
  大冬天,肖小佳此時後背直流汗,被她折騰得臉緋紅。
  "我來"
  身上突然變輕,蘇又清離開了她的肩膀,落入一個男人的懷抱,肖小佳愣住,只見宋子休站在面前,蘇又清懶懶地依著他,口裡直喊,"肖小佳,木瓜燉玉米根本不豐胸……"
  肖小佳汗顏,宋子休嘴角動了動,看著在他身上亂動的女人,眉頭皺了起來。"怎麼喝這麼多酒"
  "是啊,晚上同事都灌她,喝了……"
  說到一半,才發現他根本不是問自己,眼神從頭到尾都沒從蘇又清臉上移開。
  他打橫抱起她,肖小佳飛快的上樓開門,他小心地將懷裡的女人放在床上,哪知她一雙手摟著自己的脖子不肯鬆開。
  眼睛格外清亮,嘴唇亮嘟嘟的,臉頰籠了紅色,似朝霞,宋子休只覺耀眼。
  蘇又清笑瞇瞇地看著眼前的人,頭昏昏的,歪著腦袋想什麼,覺得好眼熟啊。
  "認出我了?"男人聲音低沉。
  沉默了兩秒,她突然大笑,抬起手,輕輕捏住了他的鼻子:
  "肖小佳你白癡啊,女扮男裝……"
  "你這個智障兒童……呵呵呵"
  肖小佳端水進來,就看到眼前這詭異一幕,驚得沒有反應,更驚悚的是宋子休,他的眼神專注在蘇又清臉上,嘴角的微笑、眼裡的深意,概括成一句話:無法無天的寵愛。
  終於把醉貓一樣的女人哄睡,肖小佳抹了一把汗,"豬頭"。不解恨地拍了一把她的屁股,蘇又清"哼唧"了兩聲,沉沉睡去。
  房子是小戶型,宋子休坐在沙發上,依然和這氛圍不搭,左邊是衛生間和廚房,碎花的窗簾,茶几上多啦A夢的馬克杯,側牆上掛了蘇又清和肖小佳的合照,巧笑嫣然,青春飛揚。
  轉眸,看到矮櫃上的相框,她嘟著嘴,可愛至極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撫上去,滿室柔情。
  肖小佳出來時,就看到他盯著照片,一臉溫柔,找不到半點冷漠。
  柔和的燈光灑在他身上,這樣的男人,此時真是要了命的誘惑。
  察覺到腳步聲,他轉頭,目光看向臥房,"她睡了?"
  "恩,那個,大哥你要不要喝水"
  肖小佳還是不敢單獨面對他,說話都不利索。
  "不用,她沒事就好,我先走了"
  ……
  陸炎在宋宅等了很久,終於等到宋子休回來。
  他微微點了點頭,陸炎遞過文件,"和歐洲供貨商協議好了,這個月收益漲了十個百分點,rade那邊有意續約,到時候可以重新評估,提出新的利潤分配……"
  宋子休瀏覽了細目,最後在末尾簽了名。陸炎走前看了一眼他,心裡歎氣,他當真是為了那女人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這一個多月,宋子休公司會議不參加,應酬也推了,成天默默跟著蘇又清,不讓她知道。
  而蘇又清,當時站在雪地裡,陸炎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女人哭得那麼撕心裂肺。
  愛情如罌粟,沾染了,便是踏上一條不歸路,

  只待清歸

  用袁仁的話來說,工作上,蘇又清走上了一條轉型道路,成為領導極其看重的人才;通俗點的說法,就是跟打了雞血似的。
  深得老闆喜愛是好事,但事物的兩面性注定麻煩的發生,比如今天,經理照例在晨會上對蘇又清提出表揚,散了會,很慇勤地把她拖到一邊,正襟地提點了一些工作上的技術性建議,"積極的態度""長遠發展觀"之類的。
  通俗點總結就是,"小蘇啊,你就是一好苗子,勤天雖然是小公司,但土壤肥沃,也能長出超級水稻"
  最後口氣一轉,語重心長:"上級同樣也關心員工的私人生活,正所謂工作生活兩不誤,才是和諧社會……"
  "我那個侄子一表人才,附二的主治醫師,脾氣性格好,兩個人不妨交個朋友……"
  於是,蘇又清整明白了,一句話,老闆娘見過她幾次,於是想把她介紹給自己的侄子。
  然後,她就凌亂了。
  一上午,她不停揪自己的頭髮,歎氣、來回踱步,心想,自己雖是少女,但不懷春啊,這變相相親讓她惶恐。
  老闆把她帶進餐廳,男人起身打了招呼:"你好,我是顧世。"
  蘇又清禮貌地笑。老闆借口說有事先走,不忘對兩人擠眉弄眼。
  她打量對面的男人,五官端正,很高,膚色和宋子休差不多。
  上次醉酒,肖小佳把詳情告訴她之後,心裡大喊嗚呼,臉丟大了。
  最後肖小佳嘀咕了一句,"就算胸真沒豐起來,你也沒必要告訴一男人你用木瓜豐胸啊……"
  奶奶的,當時真想把自己掐死,後來陸續見過他幾次,街頭巧遇、下班偶遇、吃飯再遇諸如此類,一看到他,氣勢立馬歇菜三分,事後暗罵自己,又不是被他捉姦在床。
  "蘇小姐,我點了茉香奶酪,這家店的招牌,你嘗嘗很不錯"
  蘇又清"呵呵"笑,自己都覺得干。
  "我聽姑父說你是K大畢業的,好巧,我也是從那畢業的,後來去英國念的碩士"
  蘇又清繼續"嘿嘿"乾笑。
  "姑父說你在公司很勤奮,務實的女孩子很招人喜歡"
  蘇又清不出聲地苦笑。
  一個小時,他從自己的出生、出國到工作整個人生都講了一遍,興致高漲,時不時地停住問蘇又清感想。
  比如,"蘇小姐,你喜歡莎士比亞嗎,我剛對他的理解,你覺得如何?"
  蘇又清頭頂飄過一隻烏鴉,"嘎……嘎……"
  自己壓根就沒聽進去他講了什麼,於是結巴"那個,什麼,我覺得很有見地……"
  男人得瑟了,終於提出要走,蘇又清眼睛一亮,迅速拿起包,笑得花枝招展。
  結果他掏出兩張電影票,正經地說:"我本來打算,如果沒有遇到合適的,這兩張票就廢棄了,可是現在我覺得它有了存在的價值"
  "蘇小姐,一起去看電影吧"
  兩個半小時無聊電影的消磨,蘇又清終於扛不住了,步伐沉重,神色淒慘。那男人還在喋喋不休,探討電影內容,繼而延伸出人生觀、價值觀之類的。
  他送她回家,下車前鄭重地說:"蘇小姐,雖然是短暫的接觸,但我覺得你很瞭解我,希望能和你有進一步交往的機會。"
  她神色如常,風輕雲淡,緩緩道來:"還是不要的好……"
  面前男人的臉色瞬息萬變,一口氣堵在喉嚨,什麼話都說不出。
  "顧先生,我很高興交你這個朋友"
  纖細的手伸到自己面前,顧世吃過洋墨水,極有紳士風度,一席話也明白了她的態度,微微失落,卻還是大度地輕握了手。
  對方"執子之手"的念想處於萌芽狀態,便被她扼殺,硬生生地變成"友誼之手"。
  笑著跟他說了再見,禮貌地囑咐路上小心,車子絕塵,終於鬆了氣,心情也舒坦了。路燈暖黃的光灑在地上,寒冬時節,呼出的氣化成白煙。
  紅色圍巾嚴實地護住了脖頸,她又縮了縮,把鼻子也埋在圍巾裡,露出烏溜溜的眼睛。拐彎這段路樹影重疊,把燈光遮擋在外。
  突然肩上一痛,一股大力壓向了自己,蘇又清一聲慘叫,"啊"字還沒出口,就被一隻手掌摀住,"哼哼唧唧"直反抗,手腳並用,無奈對方力道大,只是徒勞。
  頓生絕望念想,亡命之徒、神經病、變態狂……
  下一步是搶劫,劫財還是劫色,會不會特殊癖好,比如內衣控……
  所有小說、港劇情節全部湧上腦海,蘇又清此時靈感爆棚,叫囂著,如果能活著出來,一定寫部《我與犯罪分子的親密接觸》。
  當然,現實是殘酷的,據觸覺、視覺、感覺的綜合分析,她肯定對方180以上身高,肌肉緊繃。心一下子涼了,眼淚直往外湧。
  來人把她推到牆上,看到她眼角的淚和瑟瑟發抖的身子,低吼道:"別哭。"
  眼淚流得更歡暢,嘴被摀住,發出"嗚嗚"聲。
  力道漸漸鬆了,她聽見一聲歎息,"不要哭了,是我……"
  睜開眼睛,適應了黑暗,眼前的人,眸色深沉如海,太多情緒摻雜其中,一不小心就會讓人溺水。
  手仍覆在腰間,她試圖掙開,咬牙切齒:"宋子休,你王八蛋"
  眼眸更深,力道不自覺地加重,"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朋友"
  "吃飯、看電影,朋友還要牽手嗎……"
  "關你什麼事"
  心裡一團火直往上冒,他們吃了一小時飯,他就在門外等了一小時,他們看了兩小時電影,他在車裡等了兩小時,她巧笑嫣然,他眼神如刀,停在他們握著的手上。同類的直覺,那男人對她毫不隱藏的好感。
  想到什麼,蘇又清反應過來,憤怒道:"你跟蹤我!"
  "是!"
  乾脆的回答讓她愣住。
  "我每天都跟著你,你做什麼我都知道,你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我都記得,你加班回家,我擔心你的安全,每次都跟在出租車後面,你星期一會去四街買烙餅和豆漿,你上週三戴紅色格子圍巾,你去超市必買草莓味的酸奶……我都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他聲音低沉,壓抑了太多。
  她呆住,嘴巴微張,他只想一口咬上去,以償這半年的思念,蝕骨。
  他的眼睛幽幽的,一字一句道:"蘇又清,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你不能忽略我,不要給在我之後出現的男人機會,這樣對我不公平"
  "就算是先來後到,我也應該是你的第一個選擇……"
  他堅定,他也委屈。
  "清清,你答應我好不好……"
  她怔住,明明是寒冬,此時周圍的空氣卻像沸騰了,燙了一顆心。
  他的面容離自己那麼近,幽暗裡唯有眼神清亮,褪去強勢,多了無奈,灼了人的眼。
  "清清……"似是呢喃,他的唇越來越近,滾熱的氣息拂面,氣場即刻恢復如常,急切熱烈。
  "我不喜歡他"
  她無意識地說出這句話,他聽後停住了動作,勾起嘴角,笑容俊朗,收回了撫在她腰上的手,兩人的距離又被拉開。
  "我能當做是你的解釋和保證嗎?"
  夜色不美,沒有星辰,寒冬如冰,偏偏這男人的眼睛,似是無數星光雀躍,還有語氣裡隱藏不住的歡喜。
  長身玉立,心如明月,只待清歸。
  夜色,獨傾一座城。
  ……
  爾後很久的時光,蘇又清都記得這一晚,細數兩人之間為數不多的震撼,今夜便是第一次,從被擒的恐懼,知曉來人的慌亂到最後的心沉若水,短短幾分鐘,他說的話,他的舉動,他的眼神,壓抑不住地焦躁和迫切的期待。
  那樣一個男人,自是隱匿情緒的強手,卻在她面前洩露了那麼多的情感。
  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受意識控制的渴望。
  ……
  宋宅。
  宋子休輕撫手背上的傷痕,是剛才她情急之下抓的,她沒有留長指甲的習慣,雖是下了狠勁,抓痕也不深,現在想起,倒像是貓爪撓在自己心間。
  生日後,手機上便一直掛著她送的那個小美人魚。好幾次,陸炎他們看到都呈現驚悚的表情,宋氏大Boss,多麼強悍冷冽的一個人啊,高層會議、重要應酬,多麼正式的場合,只要他拿出手機,眾人皆被手機上掛著的Q版美人魚掛飾吸引,奪人眼球,真正的殺人於無形。
  梁敘有次問,"哥什麼時候也有了少女情懷,還是粉色的……"
  他聽到這句話,沒有解釋,沒有生氣,笑得很……恩,風騷。

  少爺做飯記

  週一往往是最忙碌的時候,剛度過輕鬆週末,老闆推了幾個任務過來,若是平時也無所謂,可此時蘇又清覺得這簡直就是燙手山芋,早上起來頭重腳輕,摸了額頭,好傢伙,發燒了。隨便吃了幾顆藥,咬著牙來上班。
  袁仁遞過一杯熱開水,皺著眉頭:"臉色怎麼這麼差,你丫粉底打的夠份量"
  她苦著臉,"袁妹妹,我這是帶病工作"
  猿人一隻手探過來,摸上她的額頭,驚呼:"這麼燙,可以烤紅薯了"
  望著成堆的文件,那麼多細目要修改,她無奈搖頭,"我吃過藥的"
  從小到大自己最怕發燒,體溫一上來身體就軟軟的使不上勁,像浮木沒有攀附的東西,腦袋也鈍痛,撐著到下班,早上吃的藥不知是不是過期了,沒有半點效果,身體反而更沉,一吸氣,嗓子也冒火般難受。
  下班高峰期,計程車也攔不到,風很大,氣溫和體溫衝撞,打了個冷顫覺得身體更燙。沒有辦法,走向車站坐公交。
  身後傳來喇叭聲,回頭看到那五個7的車牌就知道來人是誰。那一晚之後,她便很少見到他,車子慢慢駛到身邊停下,車窗滑下,宋子休的側臉無敵,見到她臉色不太好,瞇了眼。
  "上來,我送你……"
  他面容清雋,生的一副好相貌,可惜眼神太過冷漠,第一眼望去,不是好相處的人。
  她著實有點撐不住了,公交車這個點也是人滿為患,估計還沒到家自己就已經倒下了。於是點了點頭,扯了個勉強的笑容。
  他皺眉,緊鎖的眉心讓蘇又清很想拿個熨斗去把它燙平。
  俯身說了句"麻煩你了",便繞到副駕座,手還沒碰到車門,只感覺肩上一痛,一個人影飛快地從自己身邊跑過。
  "我的包!!"
  左肩背著的包不翼而飛,想也沒想,她立刻追向前,宋子休臉色大變,大喊"蘇又清你給我站住",迅速地解開安全帶下車。
  那人跑得飛快,她那一刻也逼急了,身體的不適也忘了,沒聽進他的話,只是牟足了勁追。
  宋子休臉都白了,看著她不要命地往前跑,一顆心都懸在半空。
  街上人多,小偷拐進了小路,她沒想那麼多也跟了過去,正是下班的點,小路人也多,一個踉蹌小偷就絆倒在地,她一把撲過去,脫了鞋子就往他身上打,"讓你搶我的包!讓你搶我的包!"。
  宋子休趕過來就看到這一幕,她小臉爆紅,拿著鞋狠狠往小偷身上揍,還不忘扯過自己的包護在胸口,繼續用鞋打,那小偷二十出頭,可能也被她的氣勢嚇住了,媽的,沒見過這麼兇猛的女人。下手重,專挑脆弱的地方用力。
  宋子休走上前,一把抱住炸毛的女人,摟在懷裡,手勁很輕,制住了她不停揮動的小手,哄著:"乖,乖,別激動……"
  小偷抓到空當,一溜煙爬起來,慌張地跑進了小巷子。
  蘇又清急喘氣,頭髮微微散亂,臉漲紅,手也不停發抖,他觸到她的那一刻,臉色突然變差。
  "蘇又清你在發燒!"
  她反應過來,心臟還是狂跳,拍了拍心口,笑著說,"我沒事,沒事"
  "你一個女人追什麼追,走,去醫院"
  她看他的臉色很難看,眼神也沒剛才溫柔了,緊拽著自己的手,吃痛。
  他拖著她往前走,背影凝重,蘇又清想掙脫,卻發現怎麼也使不上力。
  "喂,你放開我"
  "你走慢一點啊"
  "宋子休我跟不上"
  "我頭真的很……"
  "暈"字還沒說完,腿一飄,直直栽倒在地上。
  她暈倒了,所以她沒有看到宋子休的滿目驚痛和失控。
  ……
  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她幽幽醒來,就看到白色的藥瓶,藥水一滴一滴有節奏地打入自己手臂。轉眸,便看到站在窗前的男人背對著自己,蒙上了白霧的玻璃,暖色的牆紙,還有床頭嬌艷的花。房間很安靜。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黑色的背影,與寂寞有染。
  似是直覺,他回了頭,她打量的目光落入他的眼眸。來不及收回,對視間,她察覺他眼裡有什麼東西被點燃。
  不自然地轉移視線,宋子休走近床邊,見她醒來,終於鬆了氣。
  手探上她的額頭,試了試體溫,燒退了。手,卻沒有收回,蘇又清愣住,額頭、眼角、臉頰,手輕移,最後停在她的下巴。
  細膩的觸感,撓在他的心間,是怎麼也捨不得收手,最後不可聞的歎息,還是離開了她的臉,蘇又清只覺得灼熱氣息彷彿還縈繞在皮膚上。
  臉,特別容易紅。
  他看到了她的反應,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蘇又清覺得他是故意的,因為突然之間,一股邪氣沖天。
  頭縮進被子,飛快地閉了眼,假寐。
  他起了興致,愈發靠近,鼻子挺立,呼出的熱氣掃在她臉上,還有身上的東方調木質香水,不濃烈,只清爽,近了身,才覺沁人。
  半晌,對方沒動靜,卻也沒離開,手藏在被子裡捏得鐵緊,敵不動,我也不動。心裡直想孫子兵法,三十六計。
  想到什麼,猛地睜開眼,男人的臉近在咫尺,甚至鼻尖就要碰到,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深邃、玩味以及一絲情深。
  他邪惡一笑,有意為之,嘴唇微張,一股熱氣噴上她的唇,見她眼睛亂眨,他的笑容更深。
  她終於領悟,這就是華麗麗、□裸、殺人於無形的宋氏美男計!
  "砰"的一聲,門被推開,"你奶奶的,蘇又清你還是不是女人啊"
  肖小佳橫衝直撞,進了房間立馬閉嘴,眼前的男女正保持著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男上女下,四眼朦朧,女的臉緋紅,男的柔情無限。
  但是,馬上,房間的氣場由溫馨轉型成冷冽。
  肖小佳打了個寒戰。陸炎隨後跟進來,對她皺眉道:"肖小佳你跑這麼快有肉吃嗎"
  唔,沒有肉吃,也不敢吃,但是可能有肉看。
  當然這話是不敢說出來的,於是她很狗腿地沖宋子休笑,乖乖地叫了一聲"哥"。
  他點了點頭,隨即起身走到沙發上坐下。
  "蘇又清你太他媽神奇了,你就是那種不在科學解釋範圍內的物種啊,你竟然單挑歹徒,真是奇貨可居,你竟然暈倒在大街,真是為正義現身,咱倆二十多年的朝夕相處,我咋現在才看出來,你也是一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啊……"
  蘇又清聽得要吐血,臉色紅橙黃綠一個都沒落下。
  陸炎看著自己的小女人蹦躂的模樣,俊臉上滿是笑意。
  宋子休看著蘇又清鬱悶的表情,也皺了眉頭,警告地瞥了一眼陸炎。
  心裡"咯登"一下,陸炎立馬上前打斷喋喋不休的肖小佳,示意她把東西放到桌子上。
  "我帶了點吃的,蘇小姐不介意的話將就著吃點"
  陸炎溫文爾雅,聲音極為好聽。
  看著袋子上的Logo,五星級飯店做出來的東西還叫將就。
  手上還有針管,於是肖小佳餵她,清淡的瘦肉粥,香味繞鼻,口感爽滑,我們的肖小佳也有點招架不住了,哀怨的小眼神直飄向陸炎。
  蘇又清想回家,沉默坐在一邊的男人聽到後立馬走過來,身材高大,擋了燈光。
  "今晚就在這住一晚,明天檢查了沒事再出院"
  這語氣,分明不是商量,而是決定。
  陸炎眼神遊離與他們之間,寫著"曖昧"。
  宋子休是和陸炎一起走的,走到門口,他特地折回來,拿了沙發上的小毯子蓋在她腳上,說了句"晚上涼"。
  她的頭像烏龜一樣,越來越往裡縮。
  ……
  宋宅今晚很詭異,眾人很納悶,管家很不安。
  源頭就是宋宅的廚房,宋大少爺此時脫了西裝,袖子挽起,左手拿著蘿蔔,右手拿著刀,"刷刷刷",刀劍無眼,飛快地在蘿蔔上移動。
  眾人倒吸氣,直感歎,從來只用槍的宋少,削起蘿蔔皮來也是這麼有武俠范兒。
  畫面一停,眾人凌亂了,原本手腕粗的蘿蔔,現在只剩拇指大了,再看地上,厚厚的一層蘿蔔片。
  宋子休看著手裡的蘿蔔,眉頭很緊,很不耐煩,很納悶,很焦慮。
  "再拿根蘿蔔來"
  廚師表示很有壓力,小心翼翼地遞過去,"少爺,其實我來就好"
  一記冷光,立馬閉嘴,額頭直冒汗。
  到最後,八九個"蘿蔔頭"橫屍在瓷盤裡,姿態很銷魂。
  宋Boss眉目終於舒展,手裡握著刀熟練地翻轉。
  上好的肉排躺在砧板上,等著切割。男人三下五除二,刀起刀落,利索地把排骨剁成小塊,下手精準,用力適當。
  但是,廚師依然很淚流,因為少爺使的是水果刀。
  最後把食材都倒進鍋裡,宋Boss多麼不拘小節的一個人啊,倒的時候力道之猛,動作之瀟灑,導致開水"撲通"濺了出來,沾在手臂上,吃痛,眉皺,低罵了句,隨後重重把鍋蓋蓋上,調了鬧鐘,拍了拍手,淡定地上樓看文件。
  廚師先生看著蘿蔔屍體遍佈的廚房,表示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
  最後,宋子休看著保溫瓶裡的戰利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大清早,蘇又清瞅著碗深感困惑。
  男人面色淡定,其實手心都出了汗,數億的生意談判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嘗了一口,心想,怎麼和昨天的檔次差那麼多。
  宋子休輕咳了聲,耐不住了,"這個是我做的"
  手一滑,差點打翻碗,驚愕地看著他,男人不自然地轉過頭。
  察覺到了他的緊張,莞爾一笑,內心瀰漫了暖意。
  宋子休你騷包!
  當然不能這麼說,於是溫婉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他沒作聲,拿了車鑰匙要去公司,走到門口,轉身真誠的說:"下次,我給你做木瓜燉排骨……"
  ……
  她嘴角抽搐,他笑瞇瞇地關門離去。

  時限

  病好得很快,本來就是小發燒,在醫院住的是上好的病房,醫生一個個圍著她轉,其實她明白,這只是因為宋子休的重視。
  怎麼形容他這個男人,她以前看過一句話,相信一見鍾情的人,大都沒有經歷過一見鍾情。那一天的盛夏夜,就像被上帝推了一把,踉蹌一下,入了他的眼。
  憑心而論,他沒有過多叨擾她的生活,好像總是在自己有事的時候伸出了手,她不知道是不是一心一意,但只要他出現,總是盡心盡力。
  小佳問過她,如果以前是因為有許佑,那麼現在是為了什麼。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
  春節放假八天,蘇又清回家過年,這是個小城市,不繁榮卻分外精緻,最常見的便是楊柳依依,清水悠悠。
  她七歲的時候搬到這裡,她隨母姓,母親甚是喜歡江南,"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給她取了又清這個名,也許是母親心裡的期望,最憶江南,佳人清如水。
  陳康大早就去車站接她,見她下車,誇張地揮動雙手,蹦蹦跳跳的。蘇又清覺得好笑,他接過行李,大聲嚷嚷:"小小酥,你怎麼越來越瘦了,豬肉價格都跌了,你也沒必要外銷啊"
  她戳了一下他的腦門,"我都沒問你呢,怎麼不把書念完"
  陳康憨笑,眉眼彎彎,"不想念了,幫咱爸打理生意"
  地上鋪滿積雪,走的人多,雪都被擠壓,表面光滑,陳康一隻手扶著她走在她前面,好幾次蘇又清打滑,往前傾去,還好抵住他的背。
  "你這次回來正好可以趕上王姨家嫁女兒"
  她吃了一驚,驚喜道:"小英子要結婚啦,男方是什麼樣的人"
  "吃公家飯的,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初八擺酒"
  陳康突然回過頭呵呵笑:"小小酥,你這老姑娘,什麼時候綁個男朋友回來顯擺……"
  她伸出手往他手上狠狠一掐,沒好氣地說:"你這臭小子,什麼叫綁,你老姐我就這麼沒魅力嗎"
  被掐得疼了,大吼:"好好好,大小姐你快勾搭個男的回來,我日思夜想多想叫一聲'姐夫'啊"
  沒聽到她吭聲,陳康扭頭,湊近小聲道:"那個許家王子,什麼時候帶回來見見"
  陳康是知道許佑的,以前兩個人鬧,他說她沒人要,她就叉著腰,抓狂道:"我的許家王子騎著白馬就要飛過來,總有一天會變成蘇家王子!"
  他哈哈大笑:"你害不害臊啊,你見過哪匹白馬長了翅膀啊"
  陳康見蘇又清眼神閃了閃,也不再問了,撓撓頭,拍乾淨小鐵驢座位上的水汽,瀟灑地跨上去:"白馬算什麼,瞧我這鐵驢,換了馬達,保證銷魂"
  蘇又清笑起來,乾脆地坐上去,抓緊他的肩膀:"走起!"
  蘇又清一年回一次家,進了家門,陳易生正在客廳,蘇又清喊了一句:"陳叔叔"
  他點了點頭,沒有明顯的表情,但眼睛裡分明是笑意。蘇楚從廚房出來,蘇又清連忙上前接過她手裡的湯。
  室外嚴寒,屋內溫暖,嘮了家常,和陳康鬥嘴,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收拾了碗筷,她在廚房洗碗,蘇楚在一旁切水果。
  "媽,陳康怎麼不把書念完,上次在電話裡,我也沒來得及細問"
  蘇楚走過來把刀洗了洗,擦乾,"他說不想念了,我是反對的,但是易生沒說什麼,也就隨他去了"
  蘇又清不作聲,她是明白的,陳叔叔沒有反對,媽媽說再多也沒用。
  再親,也沒有骨血聯繫,總是少了點立場。
  就像她,七歲時跟著媽媽來到這個家,但從來沒有叫過他一聲"爸爸"
  十多年了,到底只喊得出"陳叔叔"。
  "你跟小許怎麼樣了"
  手上動作一停,隨即恢復正常,把碗裡的水清乾淨,拿起旁邊的干布擦拭,淡淡開口:"他在德國發展很好,會一直在那了"
  蘇楚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面色平靜,微乎其微的歎氣,不再多說。
  蘇又清初六就回了R市,說是要回去準備點材料,假期完了為工作做準備。陳康戲言:"小小酥,初八英子結婚,你該不會是怕觸景傷情吧"
  她暴怒的抓起手邊的書就往他頭上扔去。陳康齜牙咧嘴:"還好只是書,不是鐵錘"
  送她到車站,火車開的時候,他追著後面小跑,極大聲地喊:"6車18座的女人,下次記得拐個女婿回來啊!不然不准進家門!"
  車上人低笑,蘇又清臉爆紅,咬牙切齒地看著越來越遠的陳康,得逞的笑容在年輕的臉上,好不得意。
  肖小佳要在家待到初十才會回來,鄰家院裡的喜事,她喜熱鬧,自然不會錯過。一個人在家,過年的氣氛漸遠,也落得清靜。上網、整理資料、看電影。
  有時候一部電影完了,字幕浮現,片尾曲響起,她就會窩在沙發裡發呆好久,90分鐘或是120分鐘,演盡他人的一生,悲傷喜悅,離別重逢,匆匆過目,然後各自生活。
  她很喜歡燈飾,偏愛暖色的燈光,整個房間籠上溫柔,才是家的感覺。屋裡淡淡的香氣,一人獨處,略顯寂寞。
  宋子休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正在洗澡,出來的時候一看手機,六個未接來電,當時存號碼時,她很隨便的打了個"宋"。
  此時這個字執著地閃爍在屏幕上,像是一道尖銳的光,破勢而入,只要有一絲縫隙便毫不猶豫地攻佔,扎根深埋。
  手機震動,手一抖,靜了心神接通:"我剛才在洗澡"
  對方沒有說話,只聞細微的呼吸聲。
  良久,他開口:"新年快樂……"
  "恩,你也是,新年快樂"
  "你在幹嘛"
  "噢,擦頭髮……"
  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中,瞬間的變化,讓她本能地尖叫了一聲。手機一滑,掉到了地上。
  停電,撲面而來的驚慌和恐懼。蹲下身在地上摸索手機。
  "砰砰砰"
  沉重的砸門聲驟然響起,她心一跳,靈魂似是出體了般,冷汗直冒。
  "蘇又清!你開門,你快開門!"
  心就像被拉回來了,宋子休的聲音失措地響起,全然沒有平時的淡定沉穩。她蹲在地上,心一下子就酸了,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
  起身飛快地跑去開門,窗簾是拉上的,外面的光也透不進一絲,黑暗裡全憑直覺,也不知被什麼絆倒了,結結實實地撲到地上,痛呼一聲。
  "蘇又清,蘇又清你慢一點,別急,你慢一點!"
  外面的男人氣息完全紊亂,說話都不利索了,她吃痛地爬起來,他已經開始撞門,沉悶的響聲氣勢如刀。
  "卡嚓",鎖被打開,沒了受力點,他踉蹌著向前倒,撞到蘇又清身上,一隻手下意識的拽住她,減少她身上的重量。
  急喘氣,開司米敞著,胸膛起伏,滿目焦急。
  她的眼淚忍不住落下,"啪"的一聲,掉到他的手背。
  宋子休的心,突然灼痛。
  光亮一下子湧來,因為電壓不穩,燈光直閃,卻足夠他看清她的臉,淚痕明顯。
  五臟六腑都叫囂了,不受控制地一把將她摟在懷裡,下巴抵著她的發,清香撲鼻,手是用盡全力攬緊著這身子,恨不得揉進骨血裡。
  她悶哼了一聲,似是一根針,輕易破了他的氣場,理智甦醒,克制了自己放開她,只見她的膝蓋蹭紅了一大片。想必是剛才開門時摔的。
  沙發上,蘇又清的臉很紅,因為眼前的男人單膝跪在地上,輕輕撩開她的睡裙,熟練地在上面抹著藥膏,指尖全是溫柔,打著圈兒,舒服至極。
  想到什麼,緩緩開口:"你怎麼會來"
  他沉默,手裡的動作沒停,房間只有鐘錶走動聲。
  良久,他淡淡說:"我一直都在樓下"
  一直都在,自從她回來,他便夜夜守在下面,夜色臨近,便見那扇小窗透出光亮,猜想她在幹嘛,即使不見人,想像也心滿意足。直到燈光熄滅,她睡去,他才驅車離開。
  這樣的守護,天下只有一個宋子休給得起。
  她面色如水,沉默不語,心卻像是被慫上浪尖,翻湧不去。
  她撫上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動作:"好了,我不疼了"
  宋子休皺眉,她的手很涼,頓了頓,還是挪開了,收拾了東西,放回原處。轉身又走近她面前,眸光深邃,讀不出情緒。
  "蘇又清"
  似是呢喃,她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卻懼了他此時的神情。明明淡如水,骨子裡卻散發著冷冽。
  他俯下身子,手撐在沙發靠背上,將她環在其中,一字一句道:"我忍耐有限,你知道嗎"
  她彷彿見到世人眼裡的宋子休,冷漠決絕,睥睨一切。
  她低頭,長髮垂在胸前,遮了臉,隱了情緒,緊抓著睡裙,皺成一團。
  關門聲響起,一室寂寥。
  ……
  年後依然很冷,工作也上了軌道,部門有個同事辭職,工作交接夠嗆,蘇又清忙得昏天暗地,回想之前的長假,簡直是無比懷念,對現實感到痛心疾首。
  袁仁每次都天都會做三件事:雞婆、補妝、罵老闆。
  她泡咖啡的空閒,會溜到袁仁辦公桌前,聽他侃侃而談,她對內容不感興趣,主要是喜歡袁仁講話時那一驚一乍的語調,像過山車一樣,聽得她喜笑顏開。
  肖小佳鄙視她的惡趣味,有時候也特別不能理解蘇又清的某些脫線行為。
  隔日便是週末。
  起了大早,跟著肖小佳一起去燒烤。
  一群年輕人自然熟,很快便打鬧成一片,初春雖然春寒料峭,但今日陽光特別燦爛,嚴冬後能瞅見這樣的太陽,著實心情好。
  肖小佳很豪爽地要跟人干啤酒,一個男聲突然炸到:
  "喲!肖小佳你皮癢了啊"
  手一抖,心一顫,媽呀,是陸炎那個陰人。昨天他約她出來玩,她借口說要加班,好不容易把他哄住,此時被撞個正著,頗有捉姦在床的犯罪感。
  陸炎拎著肖小佳,肖小佳很義氣地拽住蘇又清,三個人走到另個場子。
  肖小佳悶聲悶氣地在一旁加炭火,陸炎站在她旁邊冷笑,把土豆當她的頭一樣在削。
  他看到了她,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也沒說話,低頭繼續烤著手裡的雞翅。宋子休烤東西的動作頗為熟練,灑料、切肉、翻轉、火候控制得恰到好處。
  她觀察了很久,終於找出一個詞來形容,賢惠。
  想到這個詞,自己撲哧笑出了聲。再打量他,絲毫不顧身上天價衣服,油煙直熏,眼睛瞇了瞇,眨得很快。
  不久,眼前多了一串雞腿,回望過去,宋子休一臉微笑,沒有隱匿,甚是乾淨。
  陸炎很想跟他說,你現在的表情真狗腿。
  宋大Boss,上得廳堂,入得廚房。
  恩,宜嫁宜娶。
  幾個男人坐在一起閒聊,個個出色,集在一起,真像是風景畫。蘇又清跑去洗手,農莊很漂亮,不遠處還有個人工湖,草皮休整得也整齊,翠生生的不似初春。她撿起地上的小石頭往水裡擲。
  他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白色的開敞毛衣,修身牛仔褲,這樣遠看,籠在陽光裡的女子唇紅齒白,一個動作便撩撥起絲絲心動。
  她回頭發現他已經站在身後,拍了拍手上的灰,咧嘴衝他笑。
  兩人並排站著,靜靜看著湖水泛波瀾,良久,他說:"那天晚上對不起,嚇到你了"
  她歪著頭眼睛一閃:"你嚇過我好多次,你指哪一次啊?"
  他笑:"我形象就這麼差?"
  她眉眼彎彎,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去喝點東西吧,這農莊的玉米粥出了名的香"
  他轉身往前走,蘇又清連忙跟上,輕輕扯住他,抬起右手拍了拍他的衣袖,上面沾了一團絨毛。
  他的心一怔,她靠近自己,鼻尖都是清香,低垂的眉眼,溫柔的動作就像戀人間的親暱。
  "不用說對不起,你對我好我都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你,我需要好好想想……"
  半晌他沒有吱聲,她奇怪地抬起頭,他依然微笑,只有不停顫抖的手臂洩露了情緒。
  宋子休最後說了一句話。
  "蘇又清,我對你的等待沒有時限……"

  清心

  這一夜沒有睡好,翻來覆去,枕頭抱在懷裡又夾在腿上,最後踢下了床。臥室沒有開空調,關著窗戶室溫還是低,蘇又清起來倒了幾次水,肖小佳暴躁地說:"你吃了春/藥嗎,這麼不安生。"
  她忍住一杯水潑到她頭上,開了電腦看電影,蒼井優全集,男的都很醜,赤/裸裸的動作很給力,視線飄在屏幕上,心卻不知飄去哪。不順眼,把電腦合上,吞了一大口水又爬上床。
  把腳放在肖小佳身上,引得一聲尖叫:"把你這冰涼的狗腿拿開,別玷污老娘冰清玉潔的身子"
  她沒回嘴,一個翻身,索性把頭全埋進被子裡,長髮聳在外面,毛毛的像個小球。呼吸都溫熱,眼睛閉上,睜開,蕩漾在心裡的都是"蘇又清,我對你的等待沒有時限"這句話。
  籠上心頭的,還有他意氣風發的神情,以及平時對自己種種的好。
  在農莊湖邊,自己對他說出的話,頭腦發熱或是口直心快統統不算借口,只知道那一刻,自己想對他有個交代。
  拖著一個人的感情,是多不公平的事。
  不確定喜歡,但一定不是沒有好感,一個人近一年盡心盡力對自己好,從來都是訴說沒有強迫,即使幾次氣在心頭撂下幾句狠話,多半也是無奈極致的宣洩,他那樣的男人怎麼能奢望他的妥協呢。
  而就真的,他對她妥協了。
  感動是感情嗎?
  他是你能招惹的嗎?
  進一步不知歸路,退一步就能釋懷嗎?
  很多問題在她腦子裡交纏,最後滾成一個麻團,腦袋鈍鈍的疼,重重捶了一下枕頭,猛地掀開被子走到浴室,洗了把臉,抬起頭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水滴在臉上,眼睛下面一圈烏黑。
  恨恨道:"蘇又清,你烏龜矯情的性子真他媽要改改了"
  ……
  跟公司請了一天病假,懶在家裡發霉,肖小佳意味深長地摸了摸她的頭,一針見血:"你這病假,是心病吧……"
  她幹幹的笑,也沒有否認。肖小佳去上班,路上心生一計,發了條短信,這麼關鍵的時期,就應該來點催化劑。
  蘇又清在家裡大掃除,地板擦得跟廚房的玻璃杯一樣亮,忙碌的時候才能鎮定心神,然後從長計議,可惜最後,她心神未定,更別談別的了。
  整個人窩在沙發裡,數著自己的腳丫子,上次就是在這個位置,他蹲下細細地給自己抹藥,心緒飄飛,雜亂無章。
  手機狂響,打破寧靜,嚇了她一跳。
  接通後袁仁的聲音悲慼傳來:"小清清……"
  一聽不對勁,怎麼還帶了哭腔,在蘇又清的理解中,袁仁就是一女娃,女生的特質長在他身上,是無比正常的。
  她皺眉道:"你卡了魚刺嗎,聲音這麼哆嗦"
  袁仁淒慘:"光誦廣場,你十五分鐘不到,我,我就去殉情"
  蘇又清聽到這充滿哽咽的幼稚無厘頭的威脅,心裡的無奈那是深深的。把對方安撫了一番,換了衣服尋了過去。
  在他斷斷續續的敘述中,她終於整明白了事情始末,小兩口吵架了,袁仁的女朋友是御姐型,二人的相處方式也算角色轉換,他剛才見她在咖啡館跟一男人挨的近,心裡的醋罈一下子飆翻,風風火火上前吃醋,結果被女朋友潑了一壺咖啡。
  "一壺咖啡,是一壺!她是有多恨我啊……"
  蘇又清點頭,別人正常工作交際,你這醋吃的很沒技術含量。
  "一壺也就算了,還往我褲子上潑"
  蘇又清哭笑不得,只能證明他女朋友咖啡潑的很有技術含量。
  最後,袁仁一跺腳,坐到椅子上神色淒涼,一副被家暴的衰樣。
  蘇又清笑著問:"她最後跟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來著"
  "她叫我去死啊!"
  袁仁語調揚高,胸膛起伏,神情就像一朵敗落的菊花。
  "那你會不會去死啊"
  "那姦夫才該拉去浸豬籠"
  蘇又清歎氣:"如果不是因為在意,又何必介意,因為你在意她,所以不受控制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生氣"
  袁仁一副"被我捉姦在現場"的臭表情。
  "你女朋友生氣,不是因為你對她的誤會,而是傷心你的不信任。"
  頓了頓,她輕輕說了一句:"能夠確定自己的感覺,並且兩情相悅是多不容易的事"
  她回頭對上他的眼睛:"袁仁,你總歸是個男人,她照顧你是因為愛你,你可以享受,但你不能肆意揮霍,要交付起碼的信任,才能讓她從心裡覺得安心。"
  看著他一臉深思的表情,蘇又清笑瞇瞇地一掌捶上他的肩膀,"姐姐對你好吧,愛情授課不收費"
  "蘇又清!我比你大四歲!"
  "你內心loli,表面浮華,幼稚"
  ……
  袁仁第一次進到蘇又清的家,倒是自然的很,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一番,看了看腳上的拖鞋,很不滿地撅嘴。
  "喏,喝水"
  接過杯子,他抱怨道:"什麼惡俗品味,竟然買這種花式的拖鞋,穿著彆扭死了。"
  蘇又清笑,看著他腳上的拖鞋甚為滿意。
  "頂著兩坨大便在腳上,真是惡趣味"
  拖鞋是她和肖小佳一起挑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雙上面縫著卡通大便的,想到客人腳上穿著這個,畫面實在是太喜感了。
  "洗手間在那邊,你自己進去搞定"
  蘇又清從臥室出來,遞給袁仁吹風機,他的褲子被咖啡潑濕,一大塊水漬印在上面。
  他接過,突然狡黠地湊過來,"要不,小清清你幫我吹……"
  抓起抱枕砸到他臉上:"你怎麼不去死!"
  袁仁笑得傲嬌,吐出兩個字,"悍婦"。
  吹風機的聲音悶悶傳來,蘇又清回臥室換了衣服,看到衣櫃角落裡的小箱子,把它抽了出來,坐到床邊打開,日記、禮物、照片,以前許佑說,兩個人的東西都要收在盒子裡,老了之後拿出來看,就是滿滿的幸福回憶。
  她的手撫上淺綠色的本子,邊角有些磨損,微微泛黃。心裡終歸平靜,沒有再打開,把箱子原封不動地塞回原地。
  "砰"的一聲,門被猛地推開。
  袁仁尖叫:"蘇又清!衛生間怎麼有老鼠!!"
  蘇又清尖叫:"袁仁!你幹嘛不穿褲子!!"
  外褲早被他丟在洗手間,只穿了一條平底褲衩出現在她眼前。又清抓了條毯子扔過去,胡亂地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她折回來時,拎著一隻黑色毛絨倉鼠玩偶在他眼前晃,氣結:"老鼠你個頭!"
  袁仁翹著蘭花指拍了拍胸脯:"我還真以為你們物以類聚咧"
  她走上去狠狠掐了一把,"怎麼說話呢"
  他吃痛地"啊"了一聲,抑揚頓挫,高音飆得很銷魂。
  這時,門鈴聲響起,她不解氣地又掐了一把,沒想什麼就出去開門,在玄關處沖裡面喊了句:"猿人,把褲子給老娘穿好"
  門開,回頭,"好"字硬生生地被憋回嘴裡。心裡一咯登,宋子休站在門外,身形高大,幾乎堵住了所有光亮,視線移上,是一張怒氣橫生的臉。
  "小清清啊,你很飢渴嗎,折騰死我了……"
  袁仁揉著手臂,痛呼著從臥室走出來,看到來人也是一愣。
  蘇又清傻了,看著沒穿褲子的袁仁,再看了看門口男人的臉,是再也壓抑不住的憤怒。
  宋子休衝上去,一拳狠狠揍上袁仁的臉。
  袁仁怎麼扛得住這用力的一擊,當即被秒殺,血濺當場,栽倒在地上捂著臉慘叫。
  蘇又清心慌,看到他作勢又要上去揍他,舉手投足皆是血腥。
  握拳揮到半空,蘇又清撲過去緊緊抱住宋子休,臉貼在他胸口,雙手環上他的腰,用力扣著,哽咽道:"別打他,我求你別打他"
  男人一僵,冒火的眼睛漸漸熄滅,籠上了一層薄涼,拳頭鬆開緩緩垂下,低頭看著懷裡的女人,心涼透。
  "你他媽給老子滾……"
  他對袁仁丟下這句話,一把抓起蘇又清的手,拽起她就往外走。
  ……
  車速狂飆,繁華R市在他眼裡已達無人之境,無視紅燈,油門踩到底,蘇又清一口氣抵著喉嚨,手緊緊抓著車把。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急剎車,她往前傾,車子終於停下,宋子休一拳打在方向盤上,骨節分明,漸漸籠上青色。
  他轉頭,一字一句道:"蘇又清,你在玩我嗎"
  她心慌,"不是的,袁仁是我同事,他被女朋友潑了咖啡,所以……"
  "知道第一次我看見你是什麼感覺嗎"
  他打斷,語氣平淡,看著她的眼睛似是傾訴,"那晚我剁了別人一隻手,你撞進來撲在地上,
  眼睛滿是慌亂,卻偏偏假裝鎮定,傻乎乎的,我下意識地幫你遮擋眼前的血腥,我知道你是
  害怕的。第二次看到你,你坐到我旁邊,你可能不相信,那一刻我心裡冒出的歡喜多麼明顯,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我失落,壓抑自己不要再見你,那段時間我泡吧、跟別的女人一起,驅
  逐你的影子,可惜到最後,也終於認命,宋子休也難免俗套,在愛情面前栽了跟頭"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沒關係,我可以守著,我不是不要回報,我只是覺得總有一天你會
  看到我的好,會稍微有點感動,如果我運氣好,你對我是不是會有半分珍惜。上次你在我家
  睡過的那個枕頭,我一直捨不得換,好多次我都在想,會不會以後都只能睹物思人,每想一
  次,心就疼一次。"
  "你答應過我,不會給我之後的男人機會,先來後到,我也該是第一個。我以為你終於對我
  動了半點心思,可是剛才,我看到了什麼,一個男人衣衫不整從你臥室出來……"
  他停了半晌,緩了情緒,接著說:"蘇又清,也許我真的錯了,好多東西都是我的自以為,
  事實上你並沒有給過我半點希望,你縮在你的烏龜殼裡,你的世界完全緊閉,我再怎麼努力
  也進不去,因為你根本不稀罕"
  "你不要對我再解釋什麼,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到時候,你這輩子都別想從我這逃開了"
  他轉過頭,眼睛正視前方,神色俱疲,慢慢說道:"蘇又清,你走,給不了我要的,就不要出現了……"
  內心冰火交加,橫衝直撞在骨血裡,心是裂開般的疼,宋子休沒有辦法了,一年的煎熬,刻骨也寒心。
  時間靜止。
  她看著他,震撼亦茫然,張嘴想說話,彷彿一口氣橫在喉間,力氣盡散,到最後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按了開關,車門的鎖自動解開,"卡嚓"一聲打破寂靜。
  踏出這個車門,一切夢一場。
  蘇又清一步步向前走,背影落入他的眼,當真是一場決絕的告別,握緊的拳頭漸漸鬆開,掌心摳出青白的痕印,她笑,她哭,她在他懷裡安靜頑皮的樣子,湧上心頭,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終於,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
  感情讓人可生可死,最殘忍的便是,你讓我重生,卻又讓我心死。
  宋子休閉眼,咬牙忍淚。
  ……
  蘇又清上樓,從包裡找鑰匙開門,腿上突然抽筋般的疼痛,手抖著,忍住疼痛把鑰匙□鎖裡,卻怎麼也對不上,手一軟,鑰匙掉到地上,她蹲下身,猛地坐在地上,冰涼透過布料攀上肌膚,拿出手機翻到他的電話,一個"宋"字霸佔了所有目光。
  上樓的鄰居看到她坐在地上,驚訝道:"小蘇你怎麼了"
  她驀然抬頭,明明是咧嘴微笑,眼淚卻拚命掉。
  "喲,你這孩子出什麼事了,別哭別哭,工作上的事還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別急啊……"
  鄰居好心地扶她起來,菜籃放一邊,雍胖的身體略顯吃力。見她垂淚的模樣猜想是和男朋友鬧彆扭了,勸慰道:"小兩口鬥氣都不當真的,年輕人火氣大,但誰又真正捨得呢……"
  但誰又真正捨得。
  蘇又清,你捨得他嗎。
  關鍵是你現在,快樂嗎?
  捨不得所以也不快樂。
  她認清了這個事實,胡亂地抹了臉上的眼淚,抓起地上的包便往樓下衝。鄰居看著她匆忙的背影,笑呵呵地直搖頭。
  邊跑邊按宋子休的電話,他不接。攔了出租車報了地址繼續重撥,窗外景色一晃而過,手揪著衣擺道不出的緊張,以及一絲釋然後的歡喜。
  車子忽地停下,她急著問:"怎麼停車了"
  "下班高峰期,這車塞得緊吶……"
  恨恨地解開安全帶,付了錢下車就往前狂奔。走前司機打趣道:"去見男朋友啊"
  汽車鳴笛,人群如流,繁榮的R市此刻嘈雜,她逆流而上,也不管是不是碰到了人,內心空蕩,就像是要什麼填充,心才圓滿。
  不知道是不是愛你,但就真的捨不得你了。
  蘇又清,似水流年,以時間為賭注,為何不給自己一次勇敢的機會。
  "告訴宋子休,我要見他!"
  正準備下班的前台看著眼前氣喘吁吁的女人,微微吃驚。
  多麼相識的場景,上次她也是這樣的姿態,惱怒他給自己帶來的麻煩,這次,卻是來給他他想要的答案。
  "抱歉,現在是下班時間,總裁不會客了……"
  話還沒說完,蘇又清就往電梯奔去,上次來過,也記得了他辦公室的樓層。這是員工通用電梯,來往人多,停停走走,她急得直跺腳。索性出來走樓梯。
  剩下的十多層,她累得半死,納悶著,早知道就吃幾片XX鈣片,一口氣上十樓不費勁。
  宋子休正和陸炎他們走出辦公室,心情再不好也不把情緒帶入工作,強大的控制力造就了這個睥睨強勢的R市宋少。
  "長遠那邊的價格再壓三個百分點,策略轉攻南美市場……"
  "宋子休!"
  她見到他就在眼前,自己頭髮凌亂,胸口氣直喘,依然不可抑制地叫了他的名字。
  他頓住,卻沒有抬頭看她一眼,"明天下午通知歐洲分公司視頻會議……"
  語氣沒有改變,彷彿無視她的存在,繼續談論著公事。陸炎和燕違卿驚訝地看著蘇又清,更不可思議於宋子休的態度,卻沒有忽略他拿著文件不停顫抖地手,似是壓抑了巨大的洶湧。
  蘇又清跑到他跟前,氣息依然不穩,憤懣道:"你幹嘛不接我電話"
  抬頭,眸光終於聚在她身上,沉如海,深似墨,冷漠道:"有事嗎"
  眾人皆吃驚,這是什麼情況,兩個人像是角色轉換一樣。
  她頹然,他從身邊走過,衣袖碰到了她的手,卻只是一下便擦肩而過,空留一室薄涼。
  陸炎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機準備發短信給肖小佳。
  專用電梯的門即將關上,蘇又清猛然轉身跑近,伸手硬生生地抵住了門,力道壓得她手肘生疼,也沒有忽略他一臉揪心的表情。
  燕違卿大驚,立即按了鍵,她眼睛泛紅,大吼道:"宋子休,沒見過你這麼小氣的男人!"
  "我不過就是晚了一點,你幹嘛對我這麼冷漠"
  眼淚"啪嗒"落了下來,摸著手肘,他嘴唇動了動,靠近他身邊的人才知道此時這個男人的氣場多麼凌厲。
  "我送你回家……"
  他轉身背對她,五個字,平平淡淡,卻像紅鐵般烙在她的心上,滋生出的感覺,叫恐慌。
  "不回家!不回家!誰要你送我回家!"
  她大哭,像炸了毛的兔子,撲過去狠狠抱住他,鼻子重重撞在他的背上,一酸,眼淚流得更多。
  "宋子休,對不起,為我的不及時道歉"
  她哽咽,箍得他鐵緊,胸口抵在他的背上,柔軟入心,輕而易舉破了他的偽裝。
  他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撫上她的手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把她推到壁上,啞著聲音道:"蘇又清,剛才你說的那句話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她還是哭,他抬手輕輕撫上她的眉眼,拭去眼角的淚水,似是呢喃:
  "蘇又清,你就是我生命裡的那根刺……誰也不能拔掉,除非我死"
  南方三月,北方暖歸雁,命裡的狂喜只為這一生一次的感情。
  她剛才抱著他,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宋子休,我們在一起試試看,好不好?"
  遇到對的人,那麼就豪賭一次,押上自己的認真,博一場美夢成真。
  我們在一起試試看,好不好。

  唇齒留香

  橙黃燈光耀一室的暖。
  蘇又清從客廳竄到臥室,再從臥室竄回客廳,沙發上坐不到三分鐘,又爬上床拿起一本書裝模作樣。
  肖小佳興致勃勃地給陸炎發短信。
  "蘇姑娘今晚在客廳和臥室之間穿梭了八次,在沙發和床間蹦躂了五次,吞了六杯水!"
  回曰:"小宋同志把我們扣留在宋宅已經三小時四十五分鐘,他對著桌上的木瓜燉排骨傻笑了三次,我等惶恐不安。"
  肖小佳捂著嘴狂笑,蘇又清再一次從臥室走出來倒水,她偷瞄一眼,丫臉上那表情就像一江春水向東流,極力壓抑著,卻也不能阻礙沿途□蕩漾。
  春天來了,紅杏你也該出來得瑟了。
  蘇又清又坐回沙發,一雙眼睛盯著電視,捧著杯子的手指有節奏地調戲著上面多啦A夢的臉。
  肖小佳索性手撐在沙發扶手上,托著下巴玩味地看著她。
  喝水,再喝水,喉嚨上下滑動,五秒之內面色浮上桃紅,十秒之後終於破功。
  恨恨轉頭,佯裝凶狠狀:"你看我幹嘛!"
  但笑不語。
  她輕咳了聲,舌頭和牙齒碰撞,話都說不利索,氣勢這個詞是裝不出來的啊,小蘇你內心似野火,被小宋這股春風一吹,星星之火也可燎原啊!
  肖小佳手指挑上她的下巴,粗著聲音,似男聲:"小娘子面若桃花,眸色春波流轉,生得一副好樣貌啊……"
  "啪"的一聲揮掉下巴上的手,抓狂道:"豬頭!"
  肖小佳不怒反笑,雙手作揖,調侃著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宋夫人恕罪,恕罪!"
  就像一把染了紅漆的刷子從額頭刷到脖子,蘇又清扛不住了,把抱枕甩到她身上,氣呼呼地回了臥室,全身汗毛都豎立,手心一層細細的汗。
  夜色微醺,惹人醉。
  肖小佳洗了澡出來看到她坐在床上看書,那專心致志的樣子啊,真是感天動地,彷彿看到一顆閃耀的紅星從蘇又清頭頂升起,大放光芒,讚揚這是一個多麼根正苗紅的好青年啊!
  她不動聲色地飄近她身邊,佯裝找東西,卻瞥見她手裡書的頁碼,一下子樂了,她洗澡之前翻到這一頁,現在還是這一頁。
  立刻躲到客廳發短信。
  "蘇姑娘不正常,不淡定,不坦白,她緊張,她不安,她內心焦慮,表面傲嬌"
  陸炎回曰:"宋同志,滿面春風,神色燦爛,明騷暗賤,洗去風塵,二字,風騷。"
  肖小佳捂著肚子差點趴地上,陰魂不散地又飄到蘇又清面前,猛地扯出她手裡的書,大喊一句:"宋夫人!到點睡覺了!"
  某人如烏龜,迅速鑽進被子裡,蓋住頭,心臟狂跳。閉眼假寐。
  暗想,蘇又清,你自身的心理素質真是差勁,有待提高啊!
  ……
  蘭博基尼安靜行駛在R市公路,裡面三個禍害在竊竊私語。
  "哥的人生有了質的飛躍,看他一晚上笑面虎的樣子,圓滿了"
  陸炎笑著跟肖小佳發短信,說道:"只要不是圓寂就好……"
  "靠!今天這頓飯吃得我憋死了,一桌的木瓜燉排骨!"
  眾人皆沉默,心有餘悸,彷彿聞到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木瓜味。晚上在宋宅吃飯,宋子休瘋了一樣吩咐廚子變著花樣做了以木瓜為主的菜。
  兄弟們覺得壓力很大,很困惑,很迷惘。最後,連飯後水果都是木瓜。
  陸炎發短信問肖小佳:"木瓜在蘇姑娘的生活裡扮演什麼角色"
  二字回曰:"豐胸"
  頓時,陸公子的額上冷汗華麗麗地淌下,扭曲了整個人生。
  ……
  宋宅廚房,眾人小心地詢問管家,"宋少怎麼了,宋少是不是受刺激了,宋少的臉今晚怎麼如此妖嬈,宋少是不是被雷劈了"
  管家也很納悶,但依然一副穩重的形象,思索半天,極其負責任地開口。
  "依我之見,少爺是被木瓜砸到腦子了"
  眾人倒吸氣,原來木瓜還有這等神奇的技能。
  臥室,溫度適宜,窗戶敞開,夜風依然涼,暖的是人心。
  宋子休靠在窗邊,握著手機微笑好久,週身散發著溫和之光,她說我們在一起試試看。她掉了那麼多眼淚,都是為了他。
  三十多年的人生,從不講究停歇,鎖定目標便長驅直入,要或不要取決於他想或不想。
  一方柔情,終於被攻陷,所以甘心沉淪。
  發了短信過去問她睡了沒。
  不久便回了過來--沒有,你呢,在幹嘛?
  "在窗邊站著",想了想,顫抖地打上一行字--明天跟我一起吃飯?
  短信回來--好,明天下班你來接我,還有,不要站在窗邊,風大。
  屏幕閃著光,他卻因為這句話內心柔軟的一塌糊塗。
  "清清,我想你"
  她看到這條短信,臉又紅了,心底湧上一陣歡喜,溫熱了空氣。
  "恩,你睡覺蓋好被子,晚安"
  回了短信,一溜煙鑽進被子,把頭埋得更深,面頰滾燙,熱血翻湧。
  一旁的肖小佳頓感不對勁,用力嗅了嗅,奇怪了,今晚這臥室怎麼四處瀰漫一股奸/情味道。
  ……
  公司裡,袁仁表情很臭,蘇又清很狗腿的端茶倒水在他面前獻慇勤,一口一個"袁帥哥""袁表哥""袁好人",親切的像失散多年的親人。
  "昨天真是對不起啊,讓你無辜受牽連,我看看你的臉"
  袁仁揮開她伸過來的手,"死開!"
  瞥見他的傷勢,這真是下了狠手啊,俊臉腫得跟中華大壽桃一樣,袁仁內心那是相當的憂傷。
  情場失意,還被當姦夫差點揍死,橫屍街頭也就算了,沒穿褲子,怎麼著也算半個裸屍了。
  蘇又清哄了他一天,最後答應幫他接手兩個報告,他才百般不情願地原諒了她。蘇又清很感慨,男人的錯,女人賣身償債。
  五點的時候接到宋子休短信,他已經在公司樓下等她下班。
  五點半一到,蘇又清"嗖"的去打卡,拿著包往外奔,快到門口腳步卻慢了下來,閃到角落裡拿出小鏡子左看右看,摸上自己的臉,頓時想到一句話,一朵山花紅艷艷。
  宋子休坐在車裡,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方向盤,眼睛直盯窗外,見著她出來,立刻下車一臉微笑地看著她。
  她佯裝鎮定,力求看起來與平時無異,笑的那叫一個燦爛,衝他擺了擺手,"嗨……"
  然後立馬想咬舌自盡,傻死了。
  宋子休走近,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拿過她手裡的包,黑色風衣修身長褲,他身材好,把衣服撐的極有型,收斂了平時的凌厲,表情溫和,器宇軒昂翩然如玉。
  被他的手心包裹著,溫暖的感覺在冰涼的皮膚上蔓延開來,一不小心,竟攀上了心尖。
  "想吃什麼"等紅燈時他回頭問她。
  蘇又清說:"你想吃什麼,我都可以的"
  他沒有作聲,扭過頭,車裡雖是沉默,氣場卻是道不明的柔和。
  紅燈還剩八秒。
  宋子休右手突然撫上她的左手,用力握了一下,大拇指故意在她手背摩擦,落下一串火星。轟然引爆到她的心。
  面色還未來得及染紅。
  他邪笑著湊過來,慢慢說:"你這是不是夫唱婦隨啊"
  看著宋子休如長白山雪蓮般純淨的雙眼在面前撲騰,蘇又清臉紅的跟爆血管一樣,當場秒殺。
  ……
  最後,蘇又清很弱地說了句:"要不,去我家吃飯吧"
  他滿臉愉悅地說:"好啊,婦唱夫隨"
  蘇又清認栽,看著男人小人得志的表情,真想把他掐死,心裡又悶悶的想,不過還滿可愛的。
  這是兩人第二次逛超市。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蘇又清選白菜,只見她放下一顆又拿起另外一顆,最後選了滿意的放在推車裡,眼睛忽閃,一縷頭髮垂在臉頰,很自然地指使他:"把車推過來,再買點牛柳"
  生鮮區人多,她沒讓他跟來,稱好後走回去,只見宋子休站在人群裡,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拿著旁邊貨架上的東西看,燈火不闌珊,人在遠處,寫意風流。
  "你還要吃什麼"
  能不能回答"吃你"啊。
  "西紅柿蛋湯可以嗎"
  "婦唱夫隨"
  "……"
  付賬時人很多,蘇又清原本還有點擔心這大少爺會不會沒耐心,偷瞄一眼,還好,他面上沒有不耐煩,只是眼睛一直盯著某處,順著目光看去,蘇又清噎住了。
  付賬台上都會擺著小商品,比如木糖醇啦,棒棒糖啦,安全套啦。
  宋Boss的目光一直流連在那些花花綠綠的盒子上,香蕉味、草莓香、絲薄緊致型……
  良久,他的手伸了過去,蘇又清差點跳起來,丫的,你竟然看中草莓味的……
  他沒有忽略她驚慌失措刻意壓抑的表情,心裡笑的花枝亂顫,手收了回來,在她面前晃了晃,正經道:"草莓味的噢,你喜不喜歡……"
  棒棒糖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宋子休一副欠打的表情,蘇又清嘴角抽搐。
  付了帳,他一手提著袋子,一手牽起她的手,動作一氣呵成,上電梯時人多,他站在她身後,微微撫上她的腰,為她圈出一個空間,不會被人撞到。
  忽然感動,側頭看一眼,他眼神冷漠,唯有對著她,才顯露柔情。
  上車的時候,宋子休大喊:"忘記買一樣東西了!"
  "恩?"她疑惑,好像沒落下東西啊。
  他呵呵笑,伸手摸上她的臉,故意將呼吸掃在她的臉上,熱熱的,曖昧著。
  輕輕吐出兩個字:"木瓜……"
  "啊!!!你要死啊!"
  蘇姑娘終於出離憤怒,一巴掌劈向他的臉。
  ……
  到了家,男人卻鬧起了彆扭,一臉嫌棄地看著面前的拖鞋。
  "不穿"
  "沒別的了"
  "別人穿過的我不穿"
  "那我下次買新的,你先將就"
  "恩,我專屬的"
  蘇又清提著菜去廚房,納悶了,三十多的男人了,怎麼這麼幼稚。客廳裡的宋子休凝視她的背影,發了條短信給陸炎--管好你的女人三小時內不許出現。
  "宋子休!淘米!"
  "不會"
  "……"
  他湊過去,對著滿臉鬱悶的小女人正經道:"我會做菜"
  有點驚喜,"恩?"
  "木瓜燉排骨"
  "匡當",鍋碗瓢盆摔在地上,她咬牙:"我淘米"
  他哈哈大笑,蘇又清很想用手裡的抹布去堵住這張血盆大嘴。暗自抹淚,怎麼就著了他的道啊,這賊船上的,虧大了。
  圓桌上三菜一湯,裊裊香氣,絲絲熱氣,瓷勺擱在湯裡,多啦A夢印在上面,表情很誇張。暖黃的燈光灑在兩人身上,她盛飯給他,十指青蔥,二人目光相交,對視一笑,落下一室柔情,暖波浮動。
  兩人默不作聲,她給他夾了菜,剔去上面的生薑,他內心一暖,多少年了,沒吃過一頓像家一樣的飯。
  "宋子休,你去洗碗吧"
  他錯愕:"為什麼"
  她凌亂,一身傲嬌的少爺脾氣,歎氣道:"因為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噢"
  蘇又清倚在門上,端著杯子喝著熱水,甚是滿意地看著廚房裡的男人,流氓兔圖案的圍裙繫在他腰間,脫了的外套懶懶地擱在旁邊,手裡的動作很笨拙,臉上的表情很扭曲。
  宋子休把碗扔在桌子上,磕的直響,蘇又清氣急敗壞跑近,"溫柔一點啊!這個花色的碗我找了很久的"
  他說:"溫柔是什麼玩意"
  她笑瞇瞇地湊過去,把水杯放近他的嘴邊,聲音柔柔的:"喝一口,你就知道什麼是溫柔了"
  渾然不知的挑逗,水杯裡冒出的熱氣縈繞在他的鼻尖,嘴唇也微微濕潤,就勢就要含住杯口,杯子卻突然不見,蘇又清的手收回,得逞地望著他,滿眼笑意。
  他咬牙,丟了手裡的抹布,貼近她,雙手撐在櫥櫃上,將她圈在懷裡。
  特有的淡香侵入鼻尖,她緊張,不敢掙扎,揪著衣服緊緊的。
  他的眼睛深沉似海,一不小心就能讓人溺水。低頭,氣息漸濃,強勢歸來,薄唇即將貼上她,思念的緩解,終於可以明目張膽。
  蘇又清閉了眼,對即將到來的體溫甚至有了些許期待。
  "砰",開門聲驚嚇了兩人,肖小佳哼著小曲回到家,跟在後面的還有陸炎。
  宋子休很暴躁,蘇又清臉色緋紅,看著肖小佳,心裡竟也生出一絲惱怒。
  陸炎心裡"咯登",哥看向他的眼神,那叫一個怨念叢生啊。他苦笑,看了看表,三小時零一分,咱已經完成任務了。
  "我送你下樓"
  蘇又清低著頭,小聲說了一句,幫他拿了外套便往外走。宋子休怒氣很大,望著眼前這兩個人,就像是在看一對狗男女。
  安靜的小道上,路燈散發柔和的光,暈出一圈暖黃。
  "你開車小心啊,你早點睡覺啊,你蓋好被子啊……"
  蘇又清幹幹的笑,手腳不自在,說完一串話就想往後跑,宋子休鬱悶的"恩"了一聲,站在原地沒動。
  她轉身走到半路,咬牙又折了回來,走到他身前,兩人挨得極近。她的手撫上他的衣服,細膩地幫他扣好扣子,整了整衣領,抬頭看向他的眼睛,清亮溫柔。
  "宋子休"
  "恩?"
  "要不要跟我接吻……"
  他呆住,"轟然"一聲,原來最美的煙花不是綻放夜空,而是綻放心底。
  下一秒,她被摟進他的懷裡,感受到了胸膛劇烈的起伏,甚至渾身都微微顫抖。
  他毫不猶豫地吻上她的唇,慢慢廝磨,得到回應,便不再克制,舌尖一抵,霸道地進入,纏綿用情,勾住她的舌頭,任她醉倒在自己的感官世界。
  呼吸不暢,她蹙眉,男人依然強勢地吻著她,眼底都是情/欲,手也開始不安分地在她腰間游離。
  分開時兩人都喘氣,蘇又清的臉被男人吻出了桃紅,她低頭,他滿意地笑。
  扛不住了,蘇又清撒腿就跑,像受驚了的兔子。
  宋子休靠著車身,他笑了好久,Bugatti Veyron散發低調野性的光,卻不及這男人身上的半分誘惑。
  相濡以沫,最古老的詞,只為最真摯的情。
  路過的小孩好奇地回頭看,扯了扯大人的衣袖,嫩嫩道:"媽咪,那個帥叔叔在傻笑什麼啊……"
  ……
  肖小佳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蘇又清獨留一盞檯燈,光亮調得很低,靠著枕頭,她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灼熱似乎還未散去。
  這一夜終於明白什麼是,唇齒留香。

  生動

  週末睡到自然醒,看了看鬧鐘已經十點,蘇又清伸了懶腰,手機響,顯示"宋宋"來電。
  她笑,這個名字是後來改的,上次宋子休說自己電話沒電了,用她的手機打個電話,結果他翻看了通訊名片,看到自己的號碼只被她打了個"宋"字,脾氣一下子上來,手機丟給她,悶聲不吭。
  她半天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來反應過來,看著眼前的男人又覺得好笑,按了手機,討好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把手機遞到他面前。
  宋子休瞥了一眼,臉色更差,稱呼改成了--萌獸。
  蘇又清哈哈大笑,宋大Boss內傷的表情不是人人都能見到的。
  後來他轉頭,一步步逼近她,眼睛狹而長,眨了眨,邪氣頓生,要了命的誘惑。鼻尖相碰,他不經意地勾起了嘴角,她閉了眼,甚至微微仰頭迎合即將到來的吻。
  哪知道這個男人忽然拉遠距離,正襟危坐,不懷好意地看著她慢慢沉醉的表情。
  蘇又清無比難堪,羞憤地低下頭,美男計、男色勾引、卑鄙小人,看著他無害的笑容露出八顆白牙,真想拿個錘頭在上面敲幾個洞。
  在他威逼之下,不得已改成"親愛的",他終於露出滿意的微笑,蘇又清越想越憋氣,索性背著他改成"宋小人",後來還是於心不忍,改成了"宋宋"。
  恩,很有寵物范兒。
  電話接通,他低沉的聲音傳來:"起床了沒"
  "恩,剛起"
  "要吃早餐"
  "好"
  "我晚上回R市,一起吃飯"
  "提前了?"
  "恩,想你"
  她不知道怎麼回,每次電話裡他這樣說,她都沉默著不回話。
  "清清?你想不想我?"
  她笑,雙手握上手機,聲音婉轉:"你回來就知道了……"
  歐洲分公司的高級管理層面面相覷,重新走進來的宋子休,他臉上淫/蕩的表情就應該被和諧啊。
  ……
  蘇又清心情很好,換了衣服去超市買菜,處了一個多月,她也逐漸知道宋子休的口味,不吃生薑,不喜歡胡椒,如果是自家的小碗,每餐要吃三碗飯,他嗜肉卻從來不碰雞雜之類的東西。用他的話解釋,吃起來不爽。
  其實這個男人不像別人說的那麼嚇人,商場上的手腕、計謀、算計她都沒有看到過,肖小佳很客觀地說:"在他的生命裡,你就不是別人"
  蘇又清挑揀著肉排,順便給肖小佳帶了幾包薯片。四月的天開始回暖,她提著東西略顯吃力,迎春花開得很燦爛,枝條濃密垂下來,寒冬離去,春至R市。
  林澤風扶著老爺子林競從車裡下來,蘇又清在他們面前遲疑了腳步,握著袋子的手逐漸收緊,而後出來的林夫人妝容精緻,渾身貴氣。
  林競看到了面前的蘇又清,眼神複雜,面色卻是冷峻,年歲漸高,神態依然懾人。
  她不喜歡這種眼光,低了頭繞過他們,手臂卻突然一緊,林澤風抓著她,輕蔑的說:"沒規矩"
  他一向看不慣蘇又清冷淡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上次被她踢了一腳的仇也狠狠記在心裡。今天的偶遇被他逮住了機會,自然是不打算讓她好過的。
  蘇又清掙扎,無奈對方力道大,手指掐進肉裡,愈發用力。
  她痛呼:"放開我"
  "見著長輩也不叫一聲,目中無人!"
  林夫人看到她更沒好臉色,眼光如刺,心裡冷笑,跟那狐狸精長得倒是像。她走近對林澤風說:"有其母必有其女,指望什麼修養禮節"
  林澤風冷哼,鬆了她的手,轉身就要走。
  蘇又清踉蹌,穩了身體,對著林夫人的背影一字一句道:"你沒有資格指責我母親"
  女人的心本就狹窄,嫉恨陳年往事,那是她人生裡最大的敗筆,顏面盡失。林夫人氣急地走到蘇又清面前,指著她的臉,憤然:"你的存在就是她不知廉恥的最好證明!"
  路上漸漸有人回頭注目,竊竊私語不在少數。她抿著唇沒有說話,眼睛卻是毫不怯懦地和林夫人對視,倔強不甘。
  林競握著枴杖用力敲地,"臉丟得還嫌不夠嗎,林若你顧著自己的身份!"
  聲音底氣十足,自然透出威嚴。
  身份,這話她聽的明白,在他們眼裡,她沒有身份,早該麻木的,雙手抱起袋子往前走,把心裡翻湧的難過硬生生的壓下。
  她只知道,有一個人,在等著她回家。
  ……
  蘇又清握刀的姿勢很不標準,就像握筆寫字的姿勢,每次切菜手容易酸,切完一盤土豆絲,微微鬆了口氣,爐上煲著湯,她嘗了一勺,灑了蒜段上去。設了十分鐘鬧鈴,而後從櫥櫃裡拿出茶葉,滿上開水。
  這個杯子是宋子休放這的,那天他提了一袋東西進來,拖鞋、茶杯、毛巾等日用品,笑的特像冰山雪蓮,邀功地說:"我自覺吧,這些你都不用費心去準備了,我自己搞定"
  天地良心,她壓根沒打算費心去準備。
  她翻出手機充電器,晃在他面前:"你在我這的時間,應該用不上這個吧"
  宋子休眼睛眨得那叫一個快,從袋子裡拿出兩隻牙刷:"不止充電器,還有這個,每天早上都要用的"
  她推了他一把,炸毛道:"我不會跟你同居的"
  他左手摸上下巴,輕皺眉:"誰要跟你同居了,我就覺得這牙刷好看,給你帶的"
  她臉紅,咬牙切齒。
  宋子休倏地湊上去,眼睛眨巴眨巴的,"清清,你這腦袋一天到晚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她看著他一臉純真的表情,真想丟個炸彈上去,炸飛他那小人得志的笑容。轉念一想,溫柔地笑,輕輕說:"我一天到晚,都在想你啊"
  宋子休倒是沒再說話,直接撲過來抓著她一頓狂吻。後來兩人都意亂情迷了,他那只爪子侵入衣擺,在她腰上摩挲,掌心薄薄的繭擦出一路火花。
  她掙扎著起來,抵不過男人的力氣,他呼吸越來越沉重,到底是沒心理準備的,她本想大吼一句:"我今天來例假!"
  結果一開口,"恩……我今天不方便,不要了……"
  那種嬌柔的語氣啊,就應該被打上三觀不正的標籤。
  他也住了手,雖是一臉意猶未盡,但還是壓住了,邪笑:"那好,等你方便的時候再繼續"
  蘇又清本想丟個鋒利的眼神過去刺殺這男人的銳氣,結果自己不爭氣,劍走偏鋒,反倒自傷。
  後來他起身,整了整衣服,又快速閃到她面前,揚了揚手裡的牙刷:"還是情侶款啊……"
  憤恨不已,宋子休,我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你就是一得了巨人症的智障兒童啊。
  ……
  蘇又清泡茶的時候滿臉都是沉醉的笑,合上杯蓋,把湯盛出來,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門鈴響,她擦了擦手,跑去開了門,宋子休剛下飛機,雖是西裝革履,但依然有風塵僕僕的氣息。
  他眼帶笑意,張開懷抱,調侃道:"快來快來,買一送一,過期不候"
  她思考,一本正經地說:"那豈不是太虧了"
  "沒關係"
  她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抱你?是我虧了。"
  女人狡黠的目光在眼裡跳躍,他上前摟住她,咬牙道:"會使壞了,恩?"
  木質調的香味襲入鼻尖,他硬實的胸膛灼熱無比,她咯咯笑,反手抱住他的腰,鼻子癢,毫不客氣地在他懷裡蹭。
  "辛不辛苦?"
  "恩,想你想得太辛苦"
  她抬頭,食指輕刮了下他的鼻,"真是乖死了"
  他順口咬上她的手指,在嘴裡含著,舌頭故意在指尖打著轉兒,濕/潤溫熱,不出意外地看到眼前的女人紅了臉。
  她飛快地把手收回,放在背後細細摩挲,宋子休心情大好,用力在她臉上啜了一口。
  端了湯給他,熱氣騰騰,香味勾起了食慾,想到是她親手做的,為他做的,心裡美死了,喝得那叫一個通體舒暢。
  蘇又清折了紙巾遞過去,感慨這悶騷男狼吞虎嚥的樣子都這麼有型,生人勿近,人群裡裝酷,一裝一個准。
  他放下碗,很認真地問:"你老是看我幹嗎,你的目光讓我很沒安全感啊"
  她一捶擂過去:"怎麼不說你還是黃花處/男呢"
  他笑:"原裝正版!"
  頓了頓,壓低聲音:"要不你晚上驗個貨,保證你滿意"
  其實他是想說,保證爽死你。
  蘇又清臉都綠了,起身甩了臉色:"原裝你個頭,盜版猖獗也就一地攤貨!宋子休你吃完給我去洗碗!"
  見她動了氣,心裡自然捨不得,快步追上去,坐在沙發上耐心哄她,蘇又清冷了臉,嘴皮子耍不過他,追她前就是一個正人君子,現在就是一隻低齡大尾巴狼。
  最後的妥協也很沒出息,宋子休伸手在她腰間亂摸,她從小怕癢,立刻撐不住了,躲著他的大手,身子扭得跟個麻花似的,哭笑不得,直呼投降。
  他攬過她的肩,兩個人看著無聊的八點檔電視劇,玻璃茶几上放著水果,還有幾本雜誌,他的手機也擱在上面,呼吸燈偶爾閃爍,發出幽藍的光。
  蘇又清靠著他,他的手環著她的腰,偶爾不老實地往上磨蹭,被她一巴掌揮了下來,心裡憋氣,像討不到糖的小孩。
  蘇又清突然問:"你爸爸媽媽是什麼樣的人"
  "喲!這麼迫不及待了,清清你是想回去見公公婆婆了嗎"
  宋子休激動萬分,眼裡熠熠生輝。
  "豬頭,不說算了"
  就知道他死沒正經,近兩個月的相處已經透過現象徹底看穿他的本質。
  他溫柔的看著她,把她攬得更緊,"我從小在美國長大,宋氏這麼大的集團很多事情需要打理,一年下來我也沒見過他們幾次,小時候想要他們陪,但經常是等到半夜睡去,第二天早上他們又飛去了別的地方,後來乾脆就不期待了。曾抱怨他們親情上的欠缺,慢慢的自己成熟,有了擔當,也逐漸明白很多東西其實都是身不由己……"
  第一次聽他說自己的成長,蘇又清有點不習慣,輕咳了聲也不再作聲。
  他的父母,總歸是對他不錯的吧,那樣的家族,名望財富背後自然也要付出代價,看他長成現在這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樣,就知道是從小被當土霸王餵養的。
  電視裡的女人哭哭啼啼,但是兩人的心都沒在上面。
  她依偎在他懷裡,是最近的距離,最微妙的歡喜。
  "誒,這女明星長得不錯,你覺得呢"
  "也就那樣吧"
  "恩"
  蘇又清心裡甜滋滋的,算他老實。
  "不過她比你好看點吧"
  觸了雷,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強大的,在這個立場上發起脾氣來,是很潑辣的。
  他呵呵笑,抓住她揮舞的貓爪,按在自己胸口,"別人哭起來還算楚楚可憐"
  "可是你,清清,你一哭我就受不了,對我來說,就是最醜的表情"
  這語氣態度狀況的突然轉變,繞得蘇又清暈乎乎的,扎進他懷裡心怦怦跳。感歎,宋子休你是去四川學過變臉嗎,還是從中戲上戲畢業的啊。
  十一點的時候送他下樓,正好碰上肖小佳和陸炎,這兩個人見到他們立刻蹦躂過來,目光如激光槍般掃射在他倆身上,聲音清脆的像翠鳥:"宋哥好!"
  他微微點頭,和陸炎交換了眼神,就好像在說,"喲,哥們,送你馬子回家啊"
  宋子休下了飛機就到這,自己沒有開車,這會正好搭順風車。陸炎瞄了一眼他,人還是那個人,臉還是那張臉,但就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
  蘇又清洗了澡,舒服地窩在被子裡和他發短信。
  "你碗沒洗乾淨!"
  "我賠!"
  "怎麼賠!"
  "其實我現在裸著的,你要不抓緊時間過來,恩?"
  宋子休一手擦著頭髮,一手發短信,剛洗完澡渾身籠了一層熱氣,想到蘇又清臉紅的模樣,笑意不自覺地蔓上嘴角。
  R市的夜,星點閃耀,璀璨了一地溫柔。
  很久之後,陸炎終於明白,宋子休此時生命裡多出的東西是--生動。
  ……
  週一很倦怠,蘇又清雷打不動的習慣,星期一都會去四街買烙餅做早餐,在某些事情上,她極其堅持,或者說固執。
  其實生活中,對自己多一分強迫未必是壞事,更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宋子休不習慣早起,經常工作到凌晨,早上十點去公司。他低血糖,晨間的睡眠極深,最初蘇又清不知道,每天早上七點便發短信問候早安。每次都沒有回復,有次忍不住了打了電話過去,好久之後男人的聲音才傳來,盡顯惺忪之意。
  他說他命裡難得糊塗,唯有晨間,是他最沒攻擊力的時候。
  這話聽在她耳裡,就覺得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變形金剛,還說什麼攻擊力,直接就說傻唄。
  後來他很沒正經地湊上來說:"你什麼時候入主東宮,照顧夫君"
  這種話不知廉恥的話,她最初聽了會臉紅,氣勢極弱地辯解,到了現在,已經習以為常,通常是一記鄙視的目光回應,然後一巴掌劈過去。
  他好像很喜歡逗她,喜歡看她不知所措地樣子,也喜歡看她發飆無可奈何的表情。
  總之,她在,怎樣都好。
  袁仁知道她戀愛了,但不知道是誰。
  "清清,你沒把我當哥們"
  她糾正:"是姐們"
  "你男朋友長什麼樣,好歹給個照片看看"
  她頓時心虛,自己也確實不想把和宋子休交往的事坦白,好幾次兩人約會,瞥見同事熟人,都急急忙忙鬆開他的手,閃到一邊。
  為這事,兩個人鬧過幾次,每次都不歡而散,宋子休從來都不是好脾氣的人,重話都沒說,看著她垂頭憋屈的模樣,心裡到底是捨不得了,上前握了她的手,說對不起,以後會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考慮。
  蘇又清欲言又止,到嘴邊的話還是憋了回去。她知道,這話是提醒她,多少也要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考慮。
  宋子休,這麼出色的男人,即使是他主動,他先開口說愛,但她依然沒有安全感,這種心理的落差,無關兩人的相處,只是身份太過閃耀,他的光芒每個人都能看到,她怕到時候,又有幾分能耀到她身上。
  鴕鳥的心態,或許是勾出了內心底層的卑微,下意識地抗拒著一些事情,即使這些東西未來總會到來,總會面對。
  當然,這些心理活動,她都沒讓他知道。
  袁仁對蘇又清愈加窮追不捨,內心的八卦因子熊熊燃燒,大有刨根問底的架勢。
  在她的誓死抵抗,保守秘密的程度如碉堡般堅固。
  "小清清你男朋友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嗎?"
  她搖頭,他是相當的見得人,但是估計袁仁不想見他,若是知道自己男朋友就是上次差點讓他變成裸屍的人,她倆的姐妹情深必定受到艱巨的考驗。
  袁仁突然像明白了什麼似的,雙手合十說了一句"My God!",然後靠近她,在耳邊低聲說:"蘇又清,這個"男朋友"其實是女的吧,你的性取向原來……"
  她一拳打上他的額頭,要他去死。
  ……
  宋子休打來電話,他下午要開會,讓她去公司等,一起吃晚飯。她當然不會去他公司等,一個人蹲點在附近的咖啡廳,暗自心疼,真是黃金地段啊,咖啡都賣得這麼貴。
  她悠哉地喝著咖啡,手機巨震,宋子休問了秘書,她沒有來找他,一下子暴躁了,電話裡她說在附近的咖啡廳等,火氣突竄,他猛地掛斷電話。
  蘇又清皺眉,這男人是真動氣了。
  一個晚上,宋子休都冷著臉,她扯著他的衣袖搖了搖,"宋冰山……"
  不理,冰爽無極限。
  她挽上他的手,身子貼過去,頭往肩窩蹭:"宋宋……"
  不爭氣!明明應該甩開,但就是使不上力。
  她咬牙,雙手摟上他的脖子,晃到他前面,笑顏如花:"親愛的……"
  他歎氣,哪還生得了氣。手自覺地握住她的腰,眼底不解:"清清,為什麼不願意去公司等我?"
  她呵呵笑,往他心窩蹭,"在哪等都一樣,只要等到你"
  腰上力道加重,他抵著她的頭髮,輕聲問:"不想讓別人知道嗎?可陸子他們都知道我和你的關係"
  蘇又清一怔,說中心事,五味雜陳,小聲說了句"我不喜歡……"
  他"恩"了聲,不再逼問,只是無力感突然在心裡驟升。
  她倏然抱緊他,"不是不喜歡你,你別多想"
  他默然,江邊夜風拂面,亂了發,露出飽滿的額,眼神犀利,破了夜的黑。
  良久,他聲音溫柔響起:"清清,不要多想的人,是你"
  "蘇又清,你要相信我,你可以不自信,我給你時間,給你空間,但是你要相信我"
  她耳邊如煙花綻放,心底築建的某些東西轟然倒塌,她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江面傳來輪渡鳴笛,劃破寂靜長空。
  她聽見自己顫抖地說,"好"

  好人

  蘇又清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去宋宅,宋子休把她的手握得很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了門口她開始慢了腳步,並且試圖把手抽回來。
  他回頭,一臉不悅,冷哼了聲,一用力就把她拉到懷裡,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有什麼好跑的,又不是沒來過"
  她撓頭,往他懷裡靠了靠,撅著嘴悶不吭聲。
  "不准撅嘴"
  她狠狠瞪他,人追到手了,這角色就轉換了,蘇又清沒好氣地把嘴撅得更高。
  宋子休嘴角勾起一抹笑,就知道她的反應,於是毫不客氣地偷襲,吻住了她的唇,這樣的姿勢,不接吻太浪費了。
  他心滿意足,她跟在背後臉色緋紅,暗罵卑鄙,卻發作不得。宋宅的老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旁邊,打量這蘇小姐小家碧玉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
  宋子休把她帶上樓,臥室門一關,他就從背後抱住她,聞著她發間的馨香,聲音低沉,輕輕地說:"女主人……"
  聞聲,便像醉了一般,內心漫開忐忑的歡喜。
  兩人都不作聲,他這樣抱著她,一室柔情。
  "清清"
  "恩?"
  "我的床大不大"
  "……"
  "我的床很舒服,你要不要試試"
  "我上次已經試過了"
  "這次不一樣的,附贈人肉抱枕,要不要感受一下"
  "不要"
  "恩,別擔心,我不會嫌棄你的"
  一直處於沉醉羞澀狀態的蘇又清,臉色立刻變黑了。掙脫了他的懷抱,兩手朝他的脖子掐去。他笑,輕輕捉住她的手,放在嘴邊熱熱呵氣。
  她洩氣,乾脆賴在他懷裡,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他,小聲說:"總是欺負我,早知道就不那麼快答應你了"
  他歎氣:"狠心的女人,再晚點,你男朋友就毀了"
  ……
  廚子送來了糕點,她坐在他腿上,吃的很滿足,宋子休翻著手裡的相冊,逮准機會,一口咬上即將被她送入嘴裡的糕點,得逞的笑容甚是乾淨。
  蘇又清搖頭,三十多歲的人了,智商跟個三歲小孩一樣。
  "這是你幾歲?"
  她指著一張照片,上面的人穿得像個小紳士,牽著一隻跟他差不多高的狗,表情很酷。
  "五歲"
  "宋宋,你的表情,跟這隻狗學的還挺像"
  他合上相冊,手在她腰上撓癢,"那是狼"
  被刺激了,她丟下糕點,身子撲在他身上亂動,笑得直不起來。
  "別動了,清清"
  宋子休聲音突然壓低,蘇又清抓著空閒,一口咬上他的的胸,其實根本就咬不到什麼肉,舌頭抵著,濕/熱的感覺透過襯衫,攀上肌膚。
  宋子休渾身一顫,呼吸開始不穩。手勁卻愈發用力,蘇又清鬆了口,看著他的表情,男人的眼神已經變深。她突然明白過來,尷尬得扭頭,掙扎著就要從他腿上站起。
  兩人的距離拉開,她微紅著臉,說自己去倒水喝。
  還沒走兩步,身上一輕,宋子休的手用力地把她抱了起來,力道過猛,兩人踉蹌著直接撲倒在床上,他翻身壓上她,四目對視,時間靜止,空氣渲染了曖昧。
  他的頭越靠越近,吻開了她的唇,舌頭伸進去,她亦回應,宋子休起了壞心,故意躲著她的舌頭,她勾不到,反而被鬧得心癢。
  她眼神迷離地看著他,柔柔弱弱的,引火線瞬間點燃宋子休的渴望,重重地吻上去,欲罷不能。
  手一路往上,摩挲著她的鎖骨,摸到衣服扣子,迅速地解開。手指蹭到她胸口的肌膚,冰涼如玉,他忍不住手掌覆上,細細摩挲。
  蘇又清推他,"誒,別!"
  他壓在她身上,雖是緩了力道,但也不輕,聽到她的不願意,手卻捨不得離開,往胸口探下,傳來軟綿的觸感。
  "宋子休!"
  她有點急,扭來扭去,想要掙脫,他住了手,趴在她身上,頭埋在她肩窩,重重地呼氣,"好了,你別動了,我就趴一會"
  蘇又清紅著臉,把扣子扣上,宋子休起了身,壓下欲/望,看著床上女人慌亂的模樣,心裡實在是捨不得。
  沉默的氣氛讓她不習慣,宋子休站在她面前,不動也不吭聲,蘇又清玩著手指,冷汗直冒。偷偷瞥一眼,他也毫不躲閃地望著她。
  她故意"哈哈"地大笑了兩聲,故作輕鬆地從床上站起來,大度地對他說:"我不會介意的啊,你別內疚啊"
  他皺眉,正色道:"可是我介意"
  "啊?"蘇又清傻住了,他有什麼好介意的,吃虧的又不是他。
  宋子休壓下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神情那個天真狀噢,純潔得跟古墓裡的小龍女一樣。
  "清清,要不我躺著,你把剛才未遂的事做完,恩?"
  尾音拖得長,聲音低沉,擺明了要誘惑她。
  蘇又清聽到這句話,腦袋裡立刻蹦出"強x未遂"這四個字,內心憤懣,咬牙切齒的說:"你這隻豬"
  他不怒反笑,輕抱住她,有意在耳邊吹著熱氣,"那你豈不是……"
  蘇又清痛心疾首,一咬牙,竟真的哭了出來。
  於是,宋少手足無措了,懺悔了,淪喪了,一口一個"寶貝"的哄著。
  蘇又清可憐兮兮地鑽進他懷裡,逮住他幫她擦淚的手,狠狠咬上去,心裡明媚了,雖然手段不恥,這一局好歹也取得完勝了。
  晚飯後,蘇又清竄到廚房,笑著跟廚子說她來切水果,去年宋子休生日,她來過,廚子也認得她,對她印象極好。
  她挑起一塊哈密瓜往宋子休嘴裡送。他笑著說:"看這女主人當的……"
  她嘀咕:"誰要當了"
  宋子休蹭著她的頭髮,"那我們打賭,你肯定回我這兒來"
  她側頭看他,笑著說:"要是你賭輸了呢"
  "輸了,我就去當你家的男主人"
  "……"
  八點半的時候,宋子休送她回家,初夏的夜很舒服,風穿過枝葉暗香浮動,星空月光恣意渲染溫柔。
  蘇又清內心浪漫心思被勾搭了出來,叫住了準備上車的宋子休:"別開車了,你陪我走回去"
  他皺眉,這麼遠,怕她累,看到她一臉期待的表情,心還是軟了,關上車門,滿目笑意地向她伸出右手。
  她跑過去,毫不猶豫地握住,兩人相視一笑,氣場道不明的柔和。
  別墅區路上人很少,偶爾有車經過,風掃起了地上的樹葉,路燈的樣式也很精緻,復古的花紋,散發幽幽暖光。
  她兩隻手攀上他的右臂,身子貼著他,親暱無比,鼻子癢,自然地往他身上蹭。
  "宋子休,你有過幾個女朋友"
  "沒有"
  "說謊話是小狗"
  "在你之前,我有過很多女人,但是沒有過女朋友"
  宋子休坦白了他的過去,也表白了他的未來。他和自己並肩,五官挺立,其實不算特別精緻,但組合在一起,就是和諧。
  越看越順眼,蘇又清一個激動,給了他一個熊抱,他穩穩接住,調侃:"喲,投懷送抱!"
  她呵呵笑,眼底淨是星光。
  兩人走走鬧鬧,竟也走了大半路程,蘇又清後來一直拖著他,慢了下來,實在走不動了,索性蹲在地上,手托著下巴,可憐巴巴地望著宋子休。
  他走近,很是自覺地蹲下,拍了拍肩膀,回頭看她的眼神裝滿寵溺。蘇又清突然有點恍惚,想到了似曾相識這個詞。
  她斂了心,爬上去,腳下一輕就被他背起,襯衫微皺,她的鞋子不時踢中他的褲子,手環上他的脖子,捏了捏他的臉問:"宋宋,你擦寶寶霜嗎?"
  他說:"不擦"
  她問:"那為什麼你身上的味道這麼好聞"
  "因為想讓你記住"
  她趴在他背上心情愉悅,兩個人在一起也有幾個月了,從最初的忐忑遲疑到如今的習慣,他是個好男人,也是個好情人。
  "宋宋,我覺得你長的比較像你爸爸,可是我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長什麼樣……"
  蘇又清靠在他肩上,側頭看見夜空星星滿佈,只是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失了蹤影,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宋子休心一緊,自己早知道她是單親家庭,但還是心疼了。他側頭看著她落寞的表情,啞聲說:"清清,以後你有我"
  她"恩"了一聲,扭過頭突然說:"宋子休,你真老,比我大九歲,你是不是經常做這種拐賣兒童的勾當啊"
  他笑:"這輩子拐你一個就夠了,等你想好了,賞個臉來當我的宋夫人好不好?"
  她不作聲,只是把他摟得更緊,宋子休背著她走得很慢,倒不是因為她重,而是這樣寧靜美好的時光,任誰都不捨得到盡頭。
  放她下來,扯了扯她的衣服,遮住細白的肚皮,抱住她親了又親,看著她滿臉緋紅地跑進了樓。待到那扇窗戶透出燈光,他才離開。
  沒有渴望,所以不會去奢望,在他的生命中,除了賺錢什麼都不重要,直到遇到她,驚鴻一瞥,此生,便懂得什麼是大悲和大喜,上帝在心間悄悄開了一扇門,塞滿了思念。
  心裡念叨蘇又清三個字。
  上帝說,喏,這就是你的鑰匙。
  回到宋宅,宋子休在浴室對著鏡子照了好久,左看右看,想到她說他老,心裡納悶了,根本就不老嘛。
  ……
  蘇又清最近很忙,忙著寫季度總結,手上還有一個策劃案也要加班,約會的時間少了,宋少爺很大意見,但好在來的快去的也快,在原則問題上,他還是很尊重她的。
  蘇又清最近有家事煩心,前不久媽媽打來電話,說陳康和陳叔叔吵架了,兩父子像階級敵人似的,蘇楚夾在中間也不好說話,哪知道陳康竟然離家出走了。
  蘇又清倒吸一口氣,心裡頓時浮現了陳康扛著麻袋闖世界的光輝形象,暗想,這小子能耐了啊,太有志氣了!
  陳康雖和她沒有血緣關係,但兩人的革命友情從小時候就一直□到現在,官方說法是道同志合,俗稱臭味相投。
  兩人小時候鬥智鬥勇鬥嘴斗架,蘇又清的淑女氣質到了陳康這完全就是放屁,打架時,陳康揪她的小辮子,她狠起來就攻擊他的小雞雞。
  後來長大了,兩人終於心心相惜,姐弟之情驟然昇華,斗架之類的重體力活成了歷史,兩人經常溜去天台,勾肩搭背豪邁地干啤酒,累了就躺在地上瞭望天上星星,數著數著,蘇又清呼呼大睡,也不擔心被豺狼叼走,因為身旁有座碉堡,名叫陳康。
  有的人,即使是半路出現,也是親人。
  今日發工資,手邊的工作也完結的差不多了,蘇又清心情大好的打電話騷擾宋子休。
  "蘇美女請吃飯,大少爺賞臉否"
  "考慮一下",宋子休靠在沙發裡,放下手中的文件,滿臉□,"蘇美女是誰啊"
  "就是我啊"
  "你是美女嗎"
  "……喂,機會只有一次啊,不吃我找別人"
  "那我就做了他"
  蘇又清捂著電話呵呵笑,這個男人很神奇,都市精英的外表,外界傳說睿智凶狠的內心,其實他的智商走的是一條鄉土路線。
  打了卡下班,心情無比愉悅,突然電話響,蘇又清聽完之後臉色大變,背後冷汗直冒。
  電話裡說,陳康惹事了。
  摸不透情況,只是電話裡的男聲凶狠無比,心一下子懸到半空,她攔了車尋了過去。
  陳康被扣在保安室,被兩個人反手壓著,臉上淤青明顯,嘴角泛了血絲,蘇又清進來就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一下就疼了。
  "你弟弟頂撞了林家大少爺,媽的,淨給老子惹事,晦氣!這事你看怎麼辦吧"
  說話的男人凶神惡煞,流里流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
  蘇又清被唬了幾句,心裡也是害怕的。怎麼辦,無非是破財消災或者以命抵債。
  陳康大叫:"那個人先惹我的,我難道就不能還嘴了嗎"
  "媽的,你再說老子砍死你"
  男人走上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陳康英俊的臉此刻慘不忍睹,吃痛叫了一聲"啊"。
  這個"啊"字,頓時炸了蘇又清的毛,如一條導火線轟然引爆她心裡的小宇宙。她衝過去,拿著包死命地砸向男人的頭。
  "靠,老娘都捨不得打他!你這只瘋狗敢打我弟弟!"
  眾人驚訝的望著這個女人,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男人挨了幾下,包上的金屬刮到他的臉,漸漸泛起一道血痕。
  "臭婆娘!活膩了你!"
  男人一把抓起蘇又清的頭髮,她痛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眼見手掌就要打向她的臉,陳康猛然掙脫鉗制撞向男人,兩人倒在地上。
  蘇又清顧不上疼痛,上前拽起陳康就往外跑。另外一個人抓住陳康的手,蘇又清一咬牙,抓起旁邊的椅子就往男人身上砸去,只聽到一聲慘叫,兩個人狂奔出門。
  蘇又清氣喘吁吁,終於停下,雙手捂著自己的肚子,跑得急,疼的要死,額頭上冒出了細汗,頭髮也亂糟糟的,狼狽不堪。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陳康!"
  他坐在地上,也是氣息不穩,臉上都是傷痕,頭垂得極低,滿面鬱悶之色。
  蘇又清走上前不解氣地踢了他一腳,怒吼:"我們兩個差點就死在那了,我知道你是豬,沒想到你是死豬!"
  陳康不作聲,好久才抬起頭,眼睛腫得跟包子似的,"喂,小小酥你沒事吧"
  蘇又清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蹲下去輕輕撫上他的傷,"疼不疼啊"
  陳康又把頭低了下去,好半天才點了點頭,說:"疼……"
  她扶起他,準備攔車帶他去醫院,轉身一下子呆住。
  宋子休一臉戾氣的站在不遠處,眼神流離在她身上,是難過。
  轉移到旁邊的陳康身上,是陰狠。
  他一步一步走近,一字一句的說:"蘇又清,好,好,你做的真好,我等了你一個小時"

  鬧

  宋子休很生氣,他的臉色很差勁,滿心歡喜的去到約定的地點,結果這一等就是一個鐘頭,打她電話也關機,跑到她公司早已關門,後來還是燕違卿告訴他蘇又清的蹤跡。
  陳康打量著眼前的男人,氣場和氣勢這東西,是掩蓋不了的,回頭看著蘇又清,她一臉緊張的表情似乎很在意。
  她說:"對不起"
  他握緊拳頭,看著她扶著陳康的手,心裡一團火直冒,以宋Boss的個性,最擅長做的事便是雪上加霜。
  蘇又清再瞭解不過,掐准他發飆的時間,在火山爆發前輕輕說:"他是我弟弟"
  ……
  陳康在醫院鬼喊鬼叫,"誒,醫生,美女,你下手輕點,我臉皮薄"
  蘇又清想到剛才的情景,心裡後怕,看到陳康的臉,越看越像豬頭,衝上前揪住他頭上的幾根毛,"現在知道疼了啊,陳康你是不是過得太安逸了,找刺激找抽啊!"
  "哎呦喂!謀殺親弟!姐,疼疼疼"
  "謀殺?"蘇又清冷哼,"你要是一屍體,我也會將你鞭屍"
  想到還在門口等著的宋子休,蘇又清沒再罵他,瞪了他一眼便走了出去。
  宋子休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重,緊繃的側臉,渾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她走過去慢慢蹲下,握住他的手,可憐兮兮的說:"宋宋"
  他看著她的臉,抿了抿唇沒有說話。蘇又清已經摸準了這個男人的脾氣,吃軟不吃硬,最心疼的就是她喊疼。
  她揉著自己的頭,被揪的真的很疼,"我也英勇負傷了……"
  果然,宋子休的酷男形象立馬崩潰,恨恨地看向她的頭,一圈頭皮真是青紫了,還有點腫。心房立即失了火,心疼的拉她起來抱在懷裡,嘴溫柔地吻著紅腫的地方。
  "為什麼不找我"
  她鬱悶的"恩"了聲,老實的說:"我忘了"
  他的手倏然收緊,微乎其微的歎氣。
  陳康走出來就看到這麼溫馨的畫面,與自己的現狀形成鮮明的對比,悲從中來,仰天長嘯。
  蘇又清掙開懷抱,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包紮的跟半個木乃伊似的,一巴掌劈向他的頭,"還好,沒死,晚上去我家,抗拒從嚴,坦白也從嚴"
  "不准"
  宋子休說,不准。
  他走近,面無表情:"我給你弟弟安排住處,不用去你那"
  陳康伸出手:"你好,我是小小酥的弟弟,我叫陳康,你就是那個許家王子許佑吧,小酥一直念叨著你"
  冷場。氣氛詭異。蘇又清尷尬。悲憤的眼神將陳康千刀萬剮。
  宋子休依然表情冷淡,不作聲,只是負在身後的手握得鐵緊。
  開車把陳康送到宋氏旗下的酒店,開了VIP房,向經理交代了幾句便拉著蘇又清走。陳康納悶,這男人拽個毛啊。
  蘇又清回頭向他比了個"槍斃"的手勢,凶神惡煞的,陳康感慨,就是一紙老虎。
  ……
  一路上宋子休都不說話,蘇又清也沒搭理,兀自看窗外想陳康的事。送她到了家樓下,她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她停下手裡的動作,感覺到灼熱的目光在背上游離,她說:"你開車小心"
  宋子休大力抓起她的手,把她跩向自己,兩人面對面,一個不肯妥協,一個微微蹙眉。
  "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身份?我們在一起也快半年,你不告訴你家人沒有關係,但我介意他們一直認為陪在你身邊的是另外一個男人"
  蘇又清垂下眼眸,試圖把手抽出來,"你放手"
  "不跟別人解釋,也懶得跟我解釋嗎?蘇又清,你根本就不在意!"
  宋子休這個男人,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骨子裡還是透露著張狂和暴力,除非他想,否則既不吃軟也不吃硬。
  她說,"在不在意我自己知道,我們兩個現在不適合說話,你放開"
  他直直盯著她,眼色如墨,壓抑著一分頹敗,狠狠甩開她的手:"蘇又清,你現在是我的女人,那些陳年往事都給我端好了,你念舊情人,我不吃那一套"
  這些話傳入耳裡,她氣息都變急,咬了咬唇,眼裡是顯而易見的失落,"宋子休,到底是誰不相信誰,這些話你也說得出口"
  他冷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再看她。
  她下車,昏黃的燈光將身影拉的冗長,走了幾步便回頭,"我的感情不靠回憶和替代,跟你在一起,我也只想過你"
  他抿著唇,側臉的線條緊繃,夜色遮掩,讀不出情緒。
  "宋子休,你自問,給過我基本的信任嗎"
  說完這句話,她快步走向樓梯口。他看著她的背影一點點縮小,最後消失在轉角處。良久,四樓的窗戶透出微亮的光,一直握成拳的手漸漸鬆開,他的呼吸也變沉重。
  感情不是一場心動的替代。蘇又清懂得這個道理,她說在一起,必定只會為他奉獻全部的歡喜。
  原來傷人的話,無關輕重,只關說它的人是誰。
  蘇又清一晚上捏著手機發呆,沒有電話,沒有短信,只有呼吸燈偶爾閃爍,肖小佳踢了踢她,"蔫了?"
  她"恩"了聲,轉身趴到另一邊,繼續盯著手機。
  "其實吧,宋哥那個人,除了脾氣臭了點,人冷漠了點,年齡大了點,風流史多了點也沒什麼不好的"
  她鬱悶地說:"那他還有什麼好的啊"
  肖小佳放下手裡的雜誌,笑呵呵的蹭到她面前,"對你好啊"
  "說句實話,你和他開始得並不順利,那男人熬了多久,清清,也許他的失控不是針對你,只是因為自己沒有安全感"
  蘇又清差點被自己口水噎死,訝異地看著肖小佳,"你什麼時候長的智商"
  肖小佳得意的笑,因為我有陸炎啊。
  這一晚睡的很不好,半夢半醒間全是瑣碎的片段,記不清內容了,但她知道夢裡的那張臉,都是一個人的樣子。
  半夜起來倒水喝,走到廚房不經意往窗戶外看了一眼,樹下熟悉的車子讓她猛然清醒,連忙丟下杯子,回到臥室把手機拿出來。
  蘇又清撥了他的電話,心一緊,他已經飛快接通。
  二人都不作聲,唯有呼吸深淺交錯,突顯夜的靜。
  她打破沉寂,"你在哪"
  良久,他低沉略啞的聲音傳來,"對不起,清清"
  她握著手機一步步走到門口,門鎖輕輕打開,光亮一絲絲擠進屋裡,駝色的羊絨衫,緊抿的薄唇,舉至耳邊的右手,宋子休靠著牆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站在門裡的蘇又清。
  他收起了電話,慢慢站起,眼底的欣喜立刻被歉意代替。
  蘇又清走上前輕輕抱住他,抵著他的肩,眼裡竟有了濕意。
  "宋子休你不乖,打算在門口坐一晚,然後惹我心疼,對嗎"
  再多的話都被她柔軟的聲音覆蓋,他心頭一熱,老實的說:"恩,苦肉計"
  她抬起頭,眼裡有了濕潤的笑意,捏上他的鼻子,"傻子"
  牽著他進了門,客廳開了盞小燈,兩人輕手輕腳怕吵醒熟睡的肖小佳。二人籠在暗暗的燈光裡,他把她大力摟進懷裡,深深地吻下去,唇齒相依,纏著她的舌頭不停吸吮,發出了曖昧的聲響。
  他在她耳邊重重呼吸,嗓音低沉著說:"好想要你"
  蘇又清臉色緋紅,轉身進了臥室,出來時手裡拿著浴巾和衣服,都是上次他買來的,還真趕上了用場。
  "去洗澡,我幫你把沙發鋪好,這麼晚開車不安全,你將就著休息一晚"
  他笑,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我找了個賢妻"
  這個表揚很受用,她滿意的直點頭。
  "清清,要不你跟我一起洗,嗯,地方小了點,我們動作小點也可以"
  她把他往浴室推,笑道:"不正經,快洗,我等你,藍色瓶子的沐浴露是我的"
  宋子休出來時,便看到她動作輕柔地鋪著被子,長髮垂在胸前,粉綠色的睡裙襯得她更嬌小,因為彎著腰,胸前一大片春光外露,看得他口乾舌燥。
  他走過去抱著她,深深淺淺的吻,耳朵、脖頸、兩人身上都是一種沐浴露的香味。蘇又清任他鬧,當他的手不老實地從領口伸進去時,她皺了眉,一把揮開。
  "別發春,快睡"
  他鬱悶死了,甜頭都嘗不到,悶著氣窩到沙發裡,幸好這沙發的型號比較大,他不至於太蜷曲。蘇又清摸了摸他的發,只覺好笑,幫他把被子蓋好,隨後蹲下身,與他平視,眼裡似有星光跳動。
  她說:"宋子休,我跟你在一起,心裡只有你一個"
  隨即吻上他柔軟的頭髮,就如他平時吻她的一樣。
  一樣專注,溫柔。
  微醺的夜,佳人在旁,沉醉在心。
  ……
  第二天蘇又清起來的時候,宋子休已經走了,給她發了條短信,說不要嚇著肖小佳,畢竟不太方便。
  沙發上的被子已經被整齊疊好,昨晚他喝過水的杯子也已洗好放回了原處。她感慨,這男人真是可愛到爆啊。
  蘇又清迅速地換好了衣服,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拷問陳康!
  昨晚要到了宋子休的口諭,他吩咐了下去,所以她順利的拿到房間的門卡,進去看到陳康還在床上呼呼大睡,冷笑一聲,走過去狠狠揪起他的耳朵。
  陳康發出殺豬般的叫聲,睡意漸醒,看到蘇又清的笑臉在面前無限放大。耳邊清晰傳來三個字,兔崽子!
  "看這臉恢復的,從肉包的尺寸消腫到小籠湯包,陳康你身體素質不錯啊"
  說完,蘇又清就捏上他的臉,疼得他哇哇大叫。
  "你神氣了,長翅膀了,會惹事了,書也不念了,家裡的話也不聽了,你要是活的不耐煩了,姐我一定毫不吝嗇的送你上路"
  他齜牙咧嘴,揉著傷處,衝她"嘿嘿"笑。
  "笑個屁啊"蘇又清坐在床邊問道:"為什麼不去幫你爸爸打理生意,去那鬼地方當保安"
  "吵架了唄,我想自力更生"
  "扯你個蛋吧"蘇又清一巴掌打向他的頭,"你有幾根毛我還不清楚啊"
  陳康眨了眨眼睛,把頭湊過去,"那你看看,這頭毛有多少"
  蘇又清恨鐵不成鋼啊,望著他痛心疾首。
  "其實沒什麼事,就是跟我爸意見不合,他那做生意的觀念都落伍了,老頭腦子固執,我不同流合污,乾脆就跑了出來自己發展,你也知道我處在青春期,叛逆啊"
  蘇又清狐疑地看著他,順便鄙視他的用詞,青春期,還二度發/育呢。
  陳康眼神很真誠,對她的目光毫不躲閃。蘇又清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悶悶地盯著他。
  他笑瞇瞇地湊過去,小聲說:"昨晚那個男人,是我未來姐夫嗎,長得那個帥噢,怎麼就看上你了呢"
  "怎麼就看不上我了?"
  "哈哈,有眼光的人都看不上你"
  蘇又清抓起枕頭就往他臉上捂去,"你就羨慕吧,嫉妒吧,活該你那學妹不待見你,你就單相思吧"
  "誒,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我姐夫受得了嗎"
  陳康爬起來,挨著她坐著,半天才幽幽開口:"他不是許佑吧,沒有你平時說起的那種親切感,挺冷漠的一個男人,看這裡人談起他的態度,想必來頭不小吧"
  蘇又清"恩"了聲,嘴角勾起笑容,"他叫宋子休,還蠻精英的"
  "宋子休?"陳康驚訝,"就是那個宋氏的大老闆?小酥你就是一傳奇啊,他攤上你這麼個人,就是一悲劇啊"
  蘇又清暴走,握著拳頭作勢就要打上去。
  "我對他沒什麼好印象"
  她呆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陳康轉過頭,認真的說:"小小酥,我覺得他是那種特能裝事的男人"
  她不屑,"什麼啊,你又沒跟他相處過"
  "唔,世上有個很微妙的詞,叫直覺"
  陳康突然哈哈大笑:"不過我還蠻同情他的,被你這個女人纏上了"
  蘇又清懶得搭理他,吩咐他去刷牙洗臉,自己趴在這五星級酒店的VIP大床上,用心感受,這睡的都是亮閃閃的金子啊。
  陳康在她背後,對著她用嘴型說了兩個字"豬頭"
  ……
  PUB。
  舞池裡的人瘋狂扭動,檯子上穿著極其暴/露的年輕女人搖曳著身子,極盡誘惑之姿。
  "林大少,這妞不錯吧,只要你開口,今晚保證伺候好了您"
  胖碩的男人一臉討好地笑容,巴結著面前的林澤風。手裡握著合同,就等林澤風簽字。
  他端起一杯酒,慢慢抿著,眼睛一直集中在檯子上的女人身上。那雪白的大腿和胸/部的尺寸,扭得跟條蛇似的,想必在床上也是一浪貨。
  男人即刻對手下使了個眼色,諂媚的靠過去,"那塊地,還得勞煩林大少費心了"
  台上的女人已經下去,換了另一波人,他"恩"了一聲,放下酒杯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立即笑開了花,臉上的肉堆成一團,從袋子裡掏出一袋白色藥丸,低聲在林澤風耳邊說:
  "這藥泰國那邊來的,給娘們吃一顆,嘿嘿,騷著呢"
  林澤風本來就是好女色的人,平時玩女人也喜歡這些旁門左道,聽了胖男人的話,眼裡閃過精光。
  接過藥,放在手裡掂量,隨即放進口袋,想到一個人,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局(1)+(2)

  隔日便是週末。
  宋氏精英齊聚宋宅,宋子休和蘇又清並肩站,宋子休請吃飯,攜帶家眷,也算是亮相了二人的關係。
  梁敘負責一個工程去到歐洲大半年,近期才回來,得知宋Boss終於修成正果,大為感慨,這與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蘇又清又跑到廚房,笑呵呵的跟廚子打招呼,挽了袖子就要幫忙,宋宅的人對她的印象都很好,和和氣氣,如沐春風。
  宋子休聽梁敘說了工程的大致情況,便打斷他的話,拷了數據晚點再開會研究。然後走到廚房,看蘇又清忙碌。
  她回頭招呼他,"沒事嗎,來幫忙"
  宋子休笑著走過去,眾人驚訝的看著他隨手脫了外套,瀟灑的繫在腰間當圍裙,討好的說:"我來煎魚"
  所有人的下巴幾乎要貼地,宋宅的廚房是用一大塊水晶玻璃隔開的,裡面的情景清晰可見。肖小佳雙手合十,望著旁邊剛才搶了她一包薯片的陸炎,同是男人,差別咋那麼大,怒其不爭啊!
  吃飯時,男人之間不可避免的聊了公事,蘇又清聽聞那些駭人的數字和企業的名字,心裡顫抖,默默吃飯。
  跟他在一起,很少過問他工作上的事,宋氏的名頭不小,宋子休這個男人,家庭背景不差,加上後天的努力,骨子裡就有優越感,睥睨商場的信心,是一點點累積的。
  一步一個腳印發展著宋氏,這樣的自信,更有底氣。
  蘇又清靜靜扒飯,聽他們談話,心底冒出一絲絲涼氣,談不上自卑,只是有點失落。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以至於梁敘喊了她兩遍,她才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眾人卻是低低笑出了聲,她不解,回望宋子休,他的表情很溫和,湊到她耳邊說:"剛才,陸子喊你嫂子"
  她低頭大口吃飯,臉紅的跟盤子裡的大閘蟹一樣。
  ……
  蘇又清現在最擔心的便是陳康,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退學,也不知道他和陳叔叔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現在在R市某個高級會所當保安。
  每次問到他以後的打算,他都打著哈哈把話題帶了過去。蘇又清有次真的生了氣,問他是不是打算一輩子當個泊車小弟。
  陳康不作聲了,然後搖搖頭,說了句他有計劃。
  宋子休試探地問過蘇又清,要不要他幫忙。
  她知道,他的一句話,真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但是她也知道,陳康那樣的性子絕對不會安然接受。
  何況,陳康對宋子休並沒有好感。
  三個人曾在一起吃過飯,這兩個男人互相看不順眼,陳康是那種有話直說,喜惡表現在臉上的人,飯間只顧和蘇又清說話,而且都是些只有他們兩個經歷過的事,將話題扯遠,宋子休被隔離在兩人的世界外。
  宋子休這個男人,讓他妥協是不可能的事,獨自品著酒,目光游離在二人臉上,與陳康眼光交匯,一個冷漠,一個挑釁。
  你宋子休再厲害又如何,總有你觸及不到的世界,沒有參與她的成長,體會不了她的快樂。
  在宋子休心裡,時間是個很敏感的詞,與她遇見過晚,所以算計了太多,他把一切安排的完美,但隱瞞,始終見不得光。
  飯後,蘇又清怕他介意,拐彎抹角的安慰著他,見他不為所動,背上都冒出了冷汗,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宋子休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說了一句"我不在意他說什麼"他停了停,"但是我嫉妒他"
  她的純真時光只能靠聽說,他承認,自己嫉妒的發狂。
  ……
  蘇又清的公司在洽談一個工程,城北的那塊地在大學城附近,本來不是投資的首選,但是政府下了公文,三年內將在那建設新城區,著實是放長線釣大魚,長遠利益可觀。
  勤天小公司,吞不下大塊頭,與大集團合作,負責一部分的工程建設。
  巧的是,這個大集團便是林氏,蘇又清參與了工程造價的預算,晚上的飯局,老闆點名她參加。原以為林澤風不會出席小公司的飯局,此時卻從門外走進來,後面跟了幾個人,眾星捧月。
  老闆巴結著林澤風,上的是最好的酒,一切都為了迎合他的興趣。顏色笑話不堪入耳,眾人發出誇張的笑。
  杯裡不停滿上酒,各種理由,一桌子人都笑吟吟的舉杯,蘇又清也不好意思不喝,本打算喝幾口應付,哪知對方抓著不放,說勤天不給面子,老闆使了眼色,只能全數喝完。
  幾輪下來,真有點招架不住,看的出來都是老油條,逢場作戲沒有好酒量混不下去。
  第六杯咬牙喝下肚,蘇又清真的扛不住了,胃裡火辣辣的疼,而這飯局沒有散場的架勢。
  林澤風坐在主席位,與蘇又清面對面,他抿酒的瞬間,收斂了笑容,瞥了她一眼,按捺不住的神色。
  找了借口去洗手間,蘇又清一起身,酒勁就上來了,腦子沉,步伐不穩,出了包廂就倚在門口閉目養神。
  抵著洗手台邊緣壓抑胃裡的難受,用冷水洗了臉,蘇又清看了看時間,估摸也該散場了,咬牙走了出去。
  林澤風靠著牆刻意等她出來,蘇又清繞了他就走,林澤風攔住她,遞過一瓶水,"難受?喝點"
  她搖頭,揮開他的手,盡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林澤風把玩著水瓶,盯著她的背影冷笑。
  包廂裡煙霧繚繞,酒瓶橫七豎八的倒在桌上,蘇又清走進去被嗆的差點咳出來,自家老闆關心的看了她一眼,她笑了笑表示沒事。
  後來侍者端上了果汁,冰鎮過的,喝下去只覺沁涼,倒也緩解了胃裡的火熱。玻璃杯裡貼著細碎的果肉,她清楚的聽到"招待不周""慢走"之類的話。
  老闆已不在身邊坐著,蘇又清意識要走,必須走,卻怎麼也站不起來了。
  ……
  "王老四,你他媽的運氣好啊,老大給了個這麼嫩的妞給你,還餵了貨的,你那身肥膘得賣力啊,哈哈"
  "老子搞定了那群死老太婆,費勁大著呢,大哥眼亮記著我功勞,爺我好久沒碰過女人了"
  "看這女人細皮嫩肉的,有的爽……"
  男人壓低了聲音,二人湊到一起,突然大笑:"你這玩意夠大啊,嘿嘿,彈藥充足了麼,爽完了哥們上"
  "今晚學學那些片子裡的,道具什麼的老子都有,從後面幹不知道什麼滋味"
  最悲哀的事莫過於,你能清楚聽到、看到眼前的所有事情,卻沒有力氣控制自己的行為。
  蘇又清蜷縮在屋子的角落裡,身體裡湧出一波一波的熱浪,嘴唇都被咬破,額上一層一層的汗,掙扎著,還是站不起來,她顫抖地摸衣袋裡的手機,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房子裡站了兩個男人,一個肥胖,腳上蹬了雙大皮鞋,褲腳發黑,肚子凸出和懷孕五個月的人一樣,一臉的鬍子,瞟向她的目光,赤/裸的慾望和迫不及待。
  猥褻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裡,身體顫抖,她怕的眼淚直掉。骨肉就像都被抽走,徒留一具空殼,裡面塞滿恐懼。
  這頓飯局就是一個局,蘇又清軟在地上,意識已經不清醒。
  "卡嚓"一聲,門被關緊,心裡一空,便看見猥褻男摩挲著手掌,笑咪咪的向她走來,臉上的肉堆成一團,眼睛瞇成一條縫。
  "小美人,哥哥會讓你爽翻天的……"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手伸過來就要摸上她的臉,她咬牙,用盡力氣甩了他一巴掌,"滾,噁心!"
  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蘇又清臉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賤貨,老子今晚玩爛你!"
  她被拖到床邊,衣服籠了上去,露出細白的肚皮,男人看的眼裡冒火,肥手抖著摸上去,女人柔軟的腰身觸了慾望的弦。
  蘇又清猛然掙扎,死死抓住男人的手,咬牙說:"你碰了我,宋氏不會放過你"
  男人停了動作,神情一怔,卻突然哈哈大笑,"唬誰呢!"
  他抓起她丟到床上,急著脫了衣服,露出一身肉,胸上黑色的毛髮隨著呼吸上下浮動。他壓上她的身子,"爺那活夠大,保證讓你爽"
  汗濕了她的發,她避開男人的唇,衣服已經被扯開,胸前一片冰涼,她聽到男人的倒吸氣聲,腰上的力道增大,熱熱的氣噴在自己身上,噁心的異味繞在鼻尖。
  她側頭,死咬嘴唇,血沁了出來,她輕念,宋子休……
  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的滑下。
  男人離開她的身體,解皮帶的聲音碎碎傳來,她手抖著揪緊衣服,試圖扣上。
  "啪",臉上挨了一巴掌,蘇又清被打的眼冒金星,一雙手急迫的在解自己的褲子。
  "干死你,媽的,這麼烈!"
  她哭著大喊:"你會不得好死的!"
  男人猥褻的笑,伸手就要去扒她的內褲。
  "砰",劇烈的門響!
  趴在身上的男人停止了動作,突然他嚎叫一聲"哎呦!"便從蘇又清身上滾了下去,腦門上都是血。
  陳康看到床上的蘇又清,頓時紅了眼,抓起旁邊的凳子狠狠地砸向男人,"畜牲!你這個畜牲!"
  陳康發了怒,每一下都拼了狠勁,男人抱著頭在地上顫抖,鬼哭狼嚎,"混哪條道上的,我是林老大的人,哎呦,你,你……啊!"
  啤酒瓶碎成了片,四分五裂,發出沉悶的聲響,血一道道從男人頭上流下。陳康喘著氣,平息不了怒氣。
  "陳康……"
  他回神,急忙跑到床邊,蘇又清微弱著說:"帶我走,我要死了……"
  他咧嘴笑,眼裡漸漸籠上濕意:"小小酥,對不起啊,我這做弟弟的沒保護好你"
  他手抖著,脫了身上的外套給她披上,然後抱起她,眼裡都是無助。
  蘇又清緊緊揪著他的衣服,體內的熱波越來越兇猛,似要將整個人燒起來,加上剛才的刺激,已是神智渙散。
  剛走幾步,就湧上了一堆人,陳康暗叫糟糕。
  "臭小子!砸場子呢!哪個手下的,道上的規矩當飯吃呢!"
  為首的是個寸頭男,長的賊眉鼠眼,唯有那雙眼睛凶殘無比。旁邊的人撿起傢伙就要圍上來。
  "你們放亮眼睛了!誰敢動我,讓你們老大去宋氏問問!"
  宋氏。
  眾人果然被震住。
  黑白兩道都要尊稱一聲"宋少"的宋子休,這個名字,本來就是R市不可動搖的存在。
  陳康在眾人的遲疑中,果斷向大門走去,背上卻是冷汗直冒。
  背後突然大叫:"王老四被打了!媽的,抓住那小子!"
  陳康拔腿就跑,蘇又清被晃得悶哼出聲。他腳上巨疼,踉蹌著倒在地上,蘇又清也摔了下去。背後的男人拎著鐵棍,一下一下敲擊著手掌,舉起手又要打向陳康。
  "你這鳥樣也是宋氏的人,不給你廢條腿長點教訓!"
  尖銳的剎車聲響徹整個大廳。
  眾人抬頭尋聲望去,黑色One-77停在門口,在夜色裡散發魅惑的光。從車上下來的男人氣勢洶洶,表情肅穆,週身迸發怒火。
  陳康忍住痛,終於鬆了口氣,宋子休,你他媽的總算來了。
  他的眼神失焦,直到發現地上的人,才一點一點聚攏,這一刻,世界旁若無人。
  眾人啞了聲,這個男人,真的是R市宋少。
  衣服的扣子解開,胸上紅腫的抓痕,凌亂的頭髮,蘇又清蒼白著一張臉,微微睜開眼睛,看清來人,眼淚奪眶。
  宋子休跪在地上,俯身抱起她,手不住的顫抖,眼裡怒意滔天。
  他吻了她的發,在耳邊輕聲哄著:"清清,我們回家……"
  她揪著他的衣服,猛的哭出了聲。
  陳康掙扎著站起,瘸著腿走到宋子休面前,"你不是很厲害嗎"
  然後揮起手,對上宋子休的臉就是狠狠一拳,"姓宋的!她,我姐剛才差點死在那了!"
  宋子休沒有躲避,生生挨了這一拳,陳康腿疼的厲害,一屁股坐到地上。
  王老四渾身是血,被人扶了出來,在一旁哎呦痛呼。
  蘇又清看到了這個人,把宋子休的衣服抓的更緊,頭直往他懷裡鑽,渾身顫抖,洩露了她的恐懼。
  他低頭摩挲著她的發,心像是針扎般的疼。
  蘇又清,我寧願承受百倍的痛,也不要你受到一分難過。
  "啊!"
  所有人驚呼。
  宋子休拔出了槍,走上前死死抵住那男人的頭,怒吼:"我他媽 斃了你!"
  他低頭摩挲著她的發,心像是針扎般的疼。
  蘇又清,我寧願承受百倍的痛,也不要你受到一分難過。
  "啊!"
  所有人驚呼。
  宋子休拔出了槍,走上前死死抵住那男人的頭,怒吼:"我他媽 斃了你!"
  局(2)
  大廳裡燈火輝煌,華麗耀人眼。
  關於這個男人的種種,一直是道上經久不衰的話題,黑與白,再多爭議也不可否認,他的一切讓人又敬又畏。
  甚有流傳,R市百年內,不會再出一個宋子休。
  此刻所有人都見識了這個男人骨血裡的狂躁,灼了人的眼,懼了人的心。
  蘇又清縮在地上,冷熱互襲,身子止不住的抖,追隨那道背影,心才稍微安定。
  "宋子休……"
  她喊他,微弱的聲音隨時都會被忽略,他聽到,拉回理智,將火硬生生壓下。
  他折回抱起她,觸到後背一片濡/濕。蘇又清臉上湧上不正常的潮紅。
  "我難受……"
  她在他懷裡蹭,淚打濕了某人的心。
  宋子休帶她回了宋宅,她的手在他胸前胡亂地抓,襯衫扣子被解開,摸到冰涼的肌膚。蘇又清幾乎是難耐的貼了上去,吻著他,舌/尖亂舔。
  "清清……"
  宋子休抬起她的頭,啞著聲音,"你乖一點"
  下了藥,她被下了藥!他縱有恨,此時也只能化成無法言語的心疼。
  蘇又清停下了動作,迷茫地看著他,突然像小獸般抽泣,更加瘋狂的向他身上靠去。
  身體深處湧出越來越多的燥熱,濕/潤的舌伸進他嘴裡,愛人,讓人沒有抵抗力。
  宋子休沉了眼眸,掐著她的腰,一個大力便把她提起,死死抵在門板上。衣服本已凌亂,拉扯悉數落地。
  宋子休紅了眼,把她按在胸口,低頭吻向她的柔軟,舌尖細細打著轉兒,猛的一吸,發出曖昧的聲響。
  蘇又清十指抓住他的發,任這個男人疼愛。體內熱/潮越來越洶,她往他身上蹭,兩手急亂的去解他的皮帶,無意識的呢喃:"宋子休,宋宋……"
  雪白的腿纏上他的腰,手緊緊環住他的脖頸,細碎的吻漫上他的眉眼。宋子休停下,喘著粗氣,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穿過她的腿,打橫抱起她,快速的往臥室走。
  一個硬朗,一個柔軟,胸膛起伏,卻是恰到好處的融合。
  他撐在她上方,紅了眼,掏出堅/挺套/弄著,隨即附上她,熱乎乎的氣呵在她的耳際,然後一口含住,牙齒碎碎的磨著,引得一身戰慄。
  她死命揪住他,沒來由的哽咽,努力往他身上靠,祈求更多。
  "清清……"
  宋子休扶著欲/望,慢慢擠進去,把她的眼淚都吞噬入腹,放重了力道,撞著她身體,顫抖的還有自己的心。
  不用醉生夢死,我依然能夠和你抵死纏綿。
  夜已至,黎明將到,生命的交集,在最燦爛在那一點。
  相濡以沫,慶幸是與你完成,從此吾生完整。
  ……
  房間溫度四季恆溫,晚風灑了進來,空氣裡曖昧湧動,宋子休光著身子把窗簾拉上,然後去浴室捂了熱毛巾,折回床邊細細的幫蘇又清擦拭身體。
  一晚上驚嚇,加上剛才喪失了太多體力,她已沉沉睡去,只有呼吸偶爾急促。宋子休饜足了,想了想,自己好像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碰過女人了。
  執念,是一種毒。
  熱毛巾敷上□,蘇又清皺了皺眉,一腳踢中宋子休的下巴,翻了身子又睡了過去。他笑,撫上她的鎖骨,上面是密密的痕跡,見證了二人的契合。
  床上被褥凌亂,他掀了被子又鑽了進去,摟著蘇又清,指腹摩挲著她的臉,紅腫的印子還未完全消散,他眼底閃過殺氣。
  差一點,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就要毀在別人手裡。
  晚一步,就是萬丈深淵,不得救贖。
  後半夜,蘇又清發起了高燒,渾身滾燙,拉著他的手不肯放開,人像糊塗了一般,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然後就哭了。
  宋宅的私人醫生凌晨三點才離開,打了退燒針的蘇又清又陷入昏沉狀態。宋子休吻了她的額頭,踱步走到書房。
  電話裡,宋子休只說了一個字,"查"
  那端問及查到之後的動作。
  他沉默許久,最後冷淡開口,"殺"
  ……
  事實上,蘇又清想過很多第一次時的場景,卻沒有想過是在這種情況下。經歷屈辱,然後峰迴路轉,被人救贖。
  沒有來不及,他出現的逢時,可始終是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就像傷口雖被最好的藥治癒,卻難免留下疤痕。
  她醒來便看到宋子休熟睡在身旁,臉上的表情很無害,他睫毛很長,但是不怎麼翹,蘇又清甚至閃過念頭,用睫毛膏刷一層,會是什麼效果。
  身體很酸疼,兩個人都光溜溜的,她戳了戳他腹部的肌肉,硬實,然後瞄了瞄,好像是六塊,正欲與雜誌上的男模做對比,身上一沉,已被宋子休壓在身下。
  他壞笑:"看到了麼"
  她老實點頭。
  他靠近,兩人貼著唇,他含糊著問,"大麼"
  大?這個色胚!
  蘇又清微紅著臉,卻是笑意盈盈的望著他,然後咬上他的耳朵,說了一句話。
  宋子休手在她身上游離,眉眼裡都是滿意的笑。
  兩人在床上嬉鬧,沒有過火的動作,舉手投足都是溫存。
  他摟緊她,玩著手裡的發,蘇又清猛然坐起,動作迅猛嚇了宋子休一跳。
  她望著他,烏溜溜的眼珠直轉,"宋宋"。她認真,"昨晚的事,你不用對我負責的"
  宋子休沉了臉,手用力掐上她的腰,抿著嘴唇是發怒的前兆。
  她莞爾,食指輕點他的鼻尖,"但是我會對你負責……"
  ……
  事實上,兩個人都默契的不去談論昨晚的事。無論對誰,都是一道傷。他只是抱著她溫柔的說了一句:"不管發生什麼,你都有我"
  蘇又清珍惜這個男人。
  她怎會不知道昨晚的局是誰布的,這個世界,不是說你不算計,別人就不會來算計你。
  當林澤風再次出現,蘇又清做不到無視。
  她不吵不鬧,甚至過於平靜,她說:"林澤風,你狠"
  他不屑,"你的老闆為了公司利益,當然選擇與我合作,可惜他良心發現,竟然告訴了你弟弟"
  林澤風突然冷笑,靠近她,"不順眼的東西,我都有興趣慢慢玩"
  他譏諷:"蘇又清,你生下來就是個錯誤"
  連出生,都成了錯誤,那這一路的成長,是不是背負了你們林家很多的詛咒。
  指甲緊緊掐著手心,她冷眼看他,一字一句說:"你讓我噁心"
  他哈哈大笑,湊近,一臉惋惜。
  "蘇又清,好遺憾王老四沒有……上了你"

  奢望(1)+(2)

  奢望(1)
  蘇又清辭職了。
  走之前對老闆說的最後一句話,「你也是有女兒的人,這輩子,你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勤天老闆坐在椅子裡,灰頭土臉不敢正視。
  部門的人訝異她的突然,部門的王經理一臉惋惜,直歎失了個好助手。袁仁開著玩笑,「小清清,辭職要去嫁人嗎?」
  她拍著胸脯,「我還是一少女啊」後來想到少女這個詞有點名不副實了,音調都低了下去。
  袁仁笑的氣吞山河,蘭花指在面前晃動,「你要是少女,七十歲的大爺就是少男了」
  她臉都黑了,袁仁收了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認真說:「蘇又清,其實我挺喜歡你這個人的,把你當哥們」
  她嘀咕:「我就是一淑女,誰要跟你做哥們,這麼土匪的詞」,話後卻是喜上眉梢。
  ……
  給宋子休發了短信,告訴他自己辭了,他說要來養她。
  她問他有多少家當。
  宋子休說,你放心,養頭豬絕對沒問題。
  然後還加了句,咱倆誰跟誰。
  結果就是,蘇又清等在宋宅,他一進門,就狠狠掐了上去,兩個人鬧著就進了臥室、浴室,最後倒在床上,沉在溫柔鄉。
  「松點,腿打開點」
  「你個流氓……」
  「只對你流氓……」
  她呼吸紊亂,被撞的直往床頭去,伸手推了推身上的男人,「誒,你慢點,重」
  他索性抱著她側躺,一隻腿夾上她動作更劇烈,最後她受不住了,摸到他胸前,對著那一點輕輕咬上,舌頭一卷,滑膩的感覺如電擊掃過男人的心,從她體內退了出來,自己弄了幾下,舒服的直歎氣。
  蘇又清在他身上趴了會,看到時間猛然清醒,宋子休不悅的看著她進浴室,出來時只穿著內衣內褲,在凌亂的床上找著衣服。
  「晚上我陪你逛街」
  「今天不行,我約了陳康」她撩開他的手,伸向他,「把衣服給我」
  他不爽的從枕頭下拿出襯衫遞過去。轉念一想,突然抱住她,咬著她的耳朵,熱熱的說:「清清,去美國見我父母吧」
  她心一亂,就像風吹皺了的湖面,隨即恢復平靜,「別鬧了」
  「要不……」他抱的更緊,「我去你家見伯父伯母」
  蘇又清掙扎,「別人還等著呢,遲了……」
  宋子休眸子一沉,索性捏緊她的手腕,她掙不開,「宋子休,你幹嘛!這個時候鬧什麼鬧!」
  「鬧?」一團火就往心上湧,「走!你走!當我什麼都沒說」
  他甩開手,套了長褲就坐到一旁的沙發裡,臉色鐵青。
  蘇又清冷著臉出了門,門「卡嚓」合上,宋子休抓起杯子往地上狠狠砸去。
  ……
  房子是她和陳康一起找的,離市區不近,好在有直達公交,進門看見陳康坐在那抹藥。
  「腿上傷怎麼樣了」蘇又清放了包,拿過藥膏,「這個紅瓶的每天擦四次,下午你擦過了嗎」
  她倒在手心,輕輕按了上去,力道適中地揉著。
  他「恩」了聲,然後說:「小小酥,我咋就這麼命苦,從小到大都為你受傷」
  小時候,和陳康水火不容,兩人逮著就不放過對方,牙尖嘴利的潛能被完全激發,表面的陌生人,暗地裡的敵人,腦力體力,男女無別。
  陳康頂多就扯扯她漂亮的小辮子,蘇又清安慰自己,年齡小不懂事,去抓他的小雞雞不是不要臉,只是為了戰術需要。
  當然,蘇又清可以去大人面前告陳康的狀,說他揪自己的小辮子,哭的梨花帶雨基本就能博得大部分同情。
  而陳康,總不能去哭訴蘇又清欺負他,攻擊他的小雞雞。
  所以一直將「她不要臉,我還要臉」作為說服自己的理由。安慰了自己的整個童年。
  長大後冰釋前嫌,感情驟然昇華,有次兩人談到了這句話,蘇又清極其豪邁的攬過他的肩,拍著胸脯說:「在我面前,你還要什麼臉啊!」
  陳康哈哈笑,順著她的話說:「就是,在你面前我不要臉」
  兩個人瞬間良心發現,這話確實不是什麼好話啊,陳康乾笑了兩聲,下意識的摸上自己臉頰。
  天台上兩個並肩的人影,漫天星光作背景,晚風帶過時光,卻將記憶珍藏。
  蘇又清在廚房做飯,陳康拖著腿慢慢走了過去,靠在門上打趣道:「天字一號大丫鬟,蘇又清也」
  「呸!」她回頭瞪了他一眼,「欠咬!」
  「悍婦,姓宋的吃得消嗎」
  蘇又清攪著碗裡的蛋,「我說,你怎麼就不喜歡他呢」
  「仇富」。陳康頭抵在門板上,「我不討厭他,就覺得這男人不是什麼好人,你也別問原因,直覺這東西,以你的情商智商理解不了」
  蘇又清被噎的說不出話,恨恨的剁著排骨,就像在切他的肉。
  「姐」
  「啊?」她抬頭,印象裡,他很少這樣正兒八經的叫自己。
  陳康倚在門上,黑色的毛線衫,裡面配著淺色襯衫,牛仔褲包著腿顯得修長,這樣不近不遠的看著,曾經朝氣的男孩也慢慢被時光雕琢的氣質凸顯。
  蘇又清突然有點恍神。
  「我準備回家幫我爸爸……」陳康微笑著,眼底一片平靜,太過平靜。
  猜到她要問什麼,索性直說,「我爸年齡大了,他那小生意也該有人幫忙,你看我氣也賭了,也自力更生了,架也吵過打過了,也沒什麼好傲的了,收包袱衣錦還鄉」
  她「恩」了聲,回去也好,媽媽和陳叔叔身邊也需要人照看。
  陳康慢慢折回客廳倒水,背對著她,眸光隨即沉了下去,杯子握在手裡,鐵緊。
  晚些時候蘇又清坐公車回家,看了看時間九點半,車子漸漸駛進市區,R市不夜城,燈火通明,光影淺淺掃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剛才打了宋子休的電話,他關機,事實上兩人之間沒吵過大架,只是在某些問題上說不到一塊去。最近他越來越喜歡談及未來的安排。
  顯然,這個未來,他讓她存在,都是些家長裡短,人之常情,美好一如細水長流。
  蘇又清常常打斷他,「誰要當宋氏的少奶奶,美的你」
  他一把擁住自己,呼吸熱熱掃在臉上,「還有更美的呢,再給我生個孩子……」
  從回憶裡回神,蘇又清提前下了車在街上隨意的走,高中時常和肖小佳一起逛街,看著櫥窗裡華麗的服裝過眼癮,工作後,這樣閒情散步的時光越來越難得。曾被自己嚇哭的小女孩,如今身邊已有一個陸炎,那個R市有頭有臉的陸家大公子。
  而自己,錯過一段自以為是的天長地久,現在握在手上的,是另個人的,待自己如珍如寶的心。
  「嫂子」
  蘇又清抬頭,看到梁敘站在面前,來不及消化他的這句話,便瞧見一堆人從盛世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宋子休。
  宋子休看到她,眼睛閃過一絲亮光,隨即沉下去朝這邊走來。周圍人都是今晚談生意的,聽到梁敘的話,都是一驚,打量眼前的女人,白色短外套牛仔褲,膚色白淨長髮披肩,怎麼看都不像是宋Boss的菜。
  「這位是?」站得近的男人試探的問。
  宋子休走近,伸出手欲牽她,蘇又清看到眾人或好奇或含笑的神情,下意識地避開他的手,慌亂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快步走開。
  梁敘傻眼,再偷瞄旁邊的宋子休,哎呦媽呀,頓時想到一句古詩,黑雲壓城城欲摧。
  「你到底什麼意思!」宋子休快步向前一把跩過她的手。
  她低著頭也不掙扎,晚風吹起頭髮,幾縷掃過鼻尖。
  「蘇又清!」他咬牙切齒,神色幾近頹敗,「我就這麼見不得光嗎?讓別人知道我倆的關係,就這麼……難嗎?」
  半天,她才小聲說,「你別這樣,別人都看著呢」
  宋子休嘴角都顫抖了,「好,好,你厲害,我要給你身份,我多怕委屈了你,其實你根本不稀罕……」
  梁敘遠遠的看見兩人鬧了彆扭,身後一群人都看著,蘇又清都快哭了,小跑過去準備解圍。十步之遠,就被宋子休的一句話給雷翻。
  「你怕別人看,我現在就在這上了你!」宋子休猛的抱起她就往車裡走。
  梁敘抹汗,冒死拉住他,三觀不正的話說說就好,這大街上的,好歹也裝裝。
  蘇又清氣了,咬向他的肩,「瘋了吧你」
  宋子休放下她,面色鐵青,一拳重重砸向車身。兩人面對面站著,都沒好臉色。
  梁敘咳了聲,恍惚間,自己變成調節夫妻紛爭的村委會委員,心裡淚流,這種情況,他寧願被爆菊花啊。
  他靠近蘇又清,「嘿嘿,你知道的,他以前混黑社會的,那個脾氣差了點,唬人呢」
  其實怪不得梁敘不會哄女人,基本上這傢伙存活地球二十四年,就不需要去哄誰。他的直覺裡,黑社會這個詞在女人心裡都有巨大威懾力。
  蘇又清冷冷看了他一眼,「他混黑社會,我還入過黨呢!」
  梁敘張著嘴硬是被噎的說不出話。
  宋子休身形一震,默然轉身,黑色背影藏不住的頹敗。
  「蘇又清」他停住,喊了她的名字,「我滾!」
  夜色冷冽。
  你既然是我的女人,思想情感百分百都要屬於我,我可以縱容你,寵愛你,但是忍受不了你對我的抗拒,不管什麼原因。
  不要奢望這個男人有月下聽心事的耐心。即便愛之深,也還是R市宋少,身上流著宋氏家族的骨血,他為數不多的柔情和包容都給了她,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蘇又清看著他漸遠的背影,當真,沒有再回頭。
  奢望(2)
  酒吧,梁敘很憂傷,在宋氏,陪工作,陪應酬,現在還要陪這個男人買醉。丫的就是一個三陪!
  偶爾還會被陸炎抓去練拳,別看這幾個人長的一表人才,丟人堆裡,人中龍鳳,翩翩公子少爺的,一裝一個准。
  在梁敘心裡,宋氏就一黑心作坊,他年紀最小,自然成了壓搾對象,上次開了宋子休幾句玩笑,硬是被他丟到荒村僻壤的新買莊園裡,種了一地的土豆,以至於後來商場傳言,你可以在宋氏的梁總面說西瓜白菜蘿蔔,就是不能提土豆。
  土豆,是必殺技!是一枚必死金牌!
  此刻,面前的男人很憋屈,酒不是用抿,不是用喝,而是直接——灌。宋子休暴力附身,氣場血腥,熟人亦勿近。
  梁敘摸著下巴觀察,感歎,情傷是把雙刃劍,傷及當事人,波及無辜之人。
  酒吧內勁歌熱舞嗨翻天!美女扎堆,眼神向這邊勾搭著,那白花花的大腿,坦蕩蕩的「波」濤傳達了一個意思——看!兩隻金龜,還是鑲鑽的!
  不少美眉勇敢的朝二人發起了進攻,梁敘長的很□,氣質溫潤如玉,一看就是人品優良的主。相比旁邊的宋子休,就一大好青年。
  梁敘來者不拒,都是微微笑,卻也不做過多的動作,點到即止,是最誘人的姿態。
  甚有一個膽大的舉著酒杯靠近宋子休,杯裡湖藍色的液體漾著曖昧的光。
  「這位先生一個人嗎」美女穿著豹紋抹胸,緊身牛仔褲露出形狀漂亮的肚臍,亮閃閃的臍環甚是妖嬈,就一人間極品。
  美女晃了晃手裡的酒,放在唇邊就要喝下,卻突然遞到宋子休面前,「賞個臉喝杯酒」
  媚眼如絲,語氣嬌柔,真是讓人心酥麻酥麻的。梁敘目測了此女的外部硬件,給她打了九十分,順便瞅了瞅宋子休的臉色,倒數三秒,果然被猜中!
  宋子休暴躁地揮開美女的手,他的手勁,梁敘可是深有體會,被他揍過的右肩胛,至今還隱隱作痛。
  杯子「匡當」摔在地上,酒水倒了滿地,只有杯沿殘留些許,美女摸著手,疼的臉都白了,眼見淚水就要滑落,被宋子休一記凶狠眼神怔住,硬生生地憋了下去,戰戰兢兢的走開。
  這個男人,爽的時候不會跟你多說一句話,不爽的時候,更不會說廢話,直接武力解決,管你是男是女,是人是妖。
  傾城絕色又如何,不是自己要的那一個,不足費心。
  宋子休煩躁的扯開襯衫的領扣,倒了酒一口飲盡,喉嚨上下滑動,「砰」的一聲將杯子砸在桌上。
  梁敘這個人呢,是宋氏高層裡最小只的,用他不要臉的話來說,四捨五入,也能算上九零後。
  少男情懷還是有那麼一點的,文藝的說法就是,他有風花雪夜,月下談心的閒情,也有做知心弟弟的意識,於是此時,面對比他大六歲的宋Boss,梁敘內心深切同情,激發了那麼點兄弟之愛。
  「哥,少灌點,你胃不好別再折騰它了」
  梁敘點了煙,煙頭隨著指尖忽明忽暗,一縷縷蒙上鼻尖,襯著他愈發氣質矜貴。
  宋子休沒反應,直接上了酒瓶,梁敘歎氣,「我也不清楚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不過大概也就是缺乏安全感吧,女人都一個毛病,越想要的,反而越怕面對,何況是對你」
  宋子休沒再喝酒,手指在酒瓶上一扣一扣。
  「陸哥家那女人也是一奇葩,思想不在人類起跑線上,物以類聚,我估計蘇又清也挺先進,看她把你氣成這樣,她內功深厚啊」
  宋子休聽到這話,終於有所反應,不滿地看著梁敘,小眼神涼冰冰的,就像在說,滾你的,別說我女人是奇葩,她就算是一麻花我也寶貝。
  梁敘笑了,目的達成,打了個漂亮的響指,叫了一杯Rob Roy。
  「哥,你這反應,我就知道她對你有多重要了,咱別跟女人過不去,忍忍唄,你看陸哥,雖然淪喪,我鄙視他,但他至少現在過的很爽啊」
  良久,宋子休「嗯」了聲,長身站起,揀了西裝隨意搭在手上便往外走。
  梁敘得瑟死了,心想,那幾本青春憂傷到蛋疼的小說沒白看,愛情理論說的溜溜的。
  宋子休走了幾步突然折回,深思熟慮的說:「宋氏會涉獵文學出版這塊,你,把報告做好,下周交給我」
  梁敘一口酒噴出,捂著嘴直咳嗽,哀嚎:「別別別,我手上還有一個併購,忙著啊!」
  宋子休丟給他一個「你行的」眼神,風輕雲淡的離開。
  梁敘痛心疾首,所有黑心作坊的背後,都有一個黑心老闆,所有黑心老闆的背後,都有一個不能得罪的女人。
  他扶額,不就是說了你女人幾句嘛,這是毀滅性的報復啊!
  ……
  宋子休當然不會因為別人幾句話就打消心裡的不痛快,言語安慰是虛無,他要的是行動,要的是實質的改變。
  或許她真的缺乏安全感,可兩個人,在一起近一年,他為她做的點點滴滴,一絲一毫,竟然還比不上一個虛無縹緲的擔心。
  開車回家,酒勁慢慢上來,外套甩在肩上,雙手□褲袋意興闌珊的走。
  宋子休看到蘇又清坐在石階上,下巴抵著膝蓋,有氣無力的樣子,玩著鞋帶。察覺到有人走近,她抬頭看清來人,眼睛瞬間變亮。
  「宋子休」她小跑到他面前,看著他冷冽的神色,頭一點一點低了下去,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不做聲地甩開,向前走,蘇又清追上去,索性握住他的手,討好的搖,「宋宋……對不起」
  宋子休心一抖,卻是掙脫,「是不是下次你不願意了,再說一句對不起?」
  她緘默,眼神看向別處。
  「蘇又清你夠了!我不管你是缺乏安全感還是不信任我!我宋子休就是這樣對你的!」
  「你想跟我過下去,要麼忍受,要麼就改變!」
  宋子休狠心,掉頭就走,徒留她一人呆在原地。
  ……
  肖小佳難得強勢一次,戳著沙發上女人的腦門,「送你一個字,笨!」
  她沒底氣的笑,手裡的頭髮被她揪成麻花辮。
  「要是你拿出當年對許佑的態度對宋哥,指不定天下太平了」
  她哀怨的瞟向肖小佳,「扯他幹嘛啊,都是過去事了」
  肖小佳笑成了一朵花,速度竄到她面前,「你也知道是過去事了啊」
  她瞇了瞇眼睛,「你現在渾身毛病,一邊享受著這個人的愛,一邊又要把上次受傷的陰影擺到現在」
  「清清,你說你愛都愛了,怎麼還計較那些有的沒的,別說對宋哥,就是對你自己也不公平」
  蘇又清垂了頭若有所思,半天才嘀咕一句,「我就是不太確定……」
  肖小佳歎氣,「我看你是吃多了木瓜,腦子也變木了,你怕他變心?怕再重蹈覆轍?毛咧,別以一個標準去衡量所有人」
  「宋哥只對你服軟,別揮霍了這份心,你要過的是日子,不是成天猜疑,宋哥不變心,也會被累死」
  她癟了癟嘴,「知道了……」
  肖小佳和她並肩坐,捏著薯片往嘴裡送,「清清,你不覺得自己變了嗎」
  「嗯?」她側目。
  「就是變……傻了,不過有變化至少能證明一點,你是把這個男人放在心上的」
  「靠,你什麼邏輯啊!」
  肖小佳笑瞇瞇的遞過薯片在她嘴邊,「我家陸炎說宋哥現在跟個更年期婦女樣,你還是想想怎麼哄吧」
  她順勢咬上薯片,脆脆的聲音響起,摸摸良心,還真有點虛。
  ……
  R市一年一度的慈善活動,政/府出面舉辦,城中商界巨頭紛紛捧場,這對樹立企業良好的公共形象幫助極大。
  宋氏一馬當先,自然成了企業的代表。
  慣例的酒會上,觥籌交錯分外隆重,宋子休被圍在中間,大都是打聽商業走向的各家老總,商場上的太極,不動聲色的把問題繞過去。
  今晚,本是和她約好一起散步的,想到這個,他微微失落,上次之後兩人已經好幾天沒說話了,有一晚實在熬不住想念,兩點多開車到她樓下,就這麼坐了一晚,守著天際泛白。
  他在賭,賭她的心。
  兩個人,總要有一個扮壞人,前進或倒退,總比原地不動的好。
  宴會上一直環繞悅耳鋼琴曲,宋子休抽空去露台透氣,抽了根煙,脫了外套又走進大廳。這時,明亮得燈光突然漸暗,一束追光打向一個人身上。
  宋子休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卻呆住。
  黑色鋼琴像被籠上了一層融光,而蘇又清一身白色抹胸小禮服,頭髮挽起來露出光潔的脖頸,那串閃閃的吊墜,他認識,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她微笑看著他,眼裡是獨傾一人的溫柔,那樣的堅定讓所有人都沿著她的目光望去,不遠處的宋子休,眼裡是和台上女人一樣的內容。
  其實咧,蘇又清緊張的想罵娘,這身行頭,這個劇情,還有接下來要做的事,她私下裡練習了不下百遍,實在受不了要暴躁的時候,她一想到他,咬牙,忍!
  前奏溫和響起,嗓音隨著鋼琴行雲流水,偌大的廳只容一人流光溢彩。
  宋子休聽到她唱,「曾經有人這樣唱過,白天不懂夜的黑,你卻懂得我的美」
  一曲終了,餘音繞在心尖,猶如煙花綻放,一瞬的美麗,驚艷夜的黑。
  蘇又清徐徐起身,提著長裙一步步走向他,嘴裡的笑意暖進他的心。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站在他面前,微微抬頭有如仰望。
  宋子休震撼,她竟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唇。
  輕淺一啄,不為讓人驚羨,只為證明我對你,真心可待,歲月共鑒。

  暖色

  一晚上,宋子休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旁邊的蘇又清披著他的西裝,手撫在胸口,那個心跳,還真是彪悍。
  紅燈時,宋子休笑著問:"心跳劇烈?"
  她用力點頭,臉上的顏色叫小粉紅。他轉頭不再吭聲,卻突然把手伸向她的胸,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收回,正兒八經的說:"恩,是挺劇烈的"
  蘇又清一臉悲壯,他佔她便宜,小人難養。
  以宋子休的個性,在下個紅燈時,他會抓過她的手撫上他的下/身,告訴她:"我反應也挺劇烈……"
  這個男人從小就沒有長大後要當好人的志向,無奸不商,眾多非議,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成功,相當成功。
  劣根這玩意,是深藏本性中,碰到好欺負的人,就爆發,熊熊燃燒。
  不過此時,這麼溫馨的氣氛,感動大過衝動,他確實是存了心去逼她,他知道,若想執手走更遠的路,就要解決問題。
  有的感情,選擇妥協和無原則的容忍,所以只能維持表面的和平。
  顯然,他宋子休不願縱容一切理由,避免他日徒留遺憾,無力挽留。
  如果說這一生做過最陰暗的事,大概就是把許氏的財產評估報告丟到許佑面前,他風輕雲淡的開出條件,看著許佑臉色漸漸變沉。
  斂了心神,宋子休眼神定在蘇又清身上,她還一副狀況外的神情,他笑,摸上胸口,其實自己的心,也一直懸在半空。
  "明天我倆會不會上頭條?"她半晌憋出這麼個問題。
  "會"他斬釘截鐵,然後說:"標題就是'宋氏總裁魅力無邊,癡心女深情告白感天動地'"
  蘇又清臉都綠了,靠,以為你在寫《知音》啊!
  他自發的笑了起來,空出右手摸了摸她的臉,"小傻子"
  到了樓下,宋子休抱住她深吻,摟在懷裡就是不肯放她走,"晚上去我那好不好"
  她紅著臉搖頭,見他又沉默了,心急的解釋:"我下次去"
  "你別生氣"這四個字還沒說出,宋子休立刻笑了:"好,那就明晚去"
  她軟綿綿的趴在他肩上,聲音軟軟,"宋子休,跟你在一起,你覺得我快樂嗎"
  他輕拍她的背,蹭著她的發,好聞的清香襲入鼻尖。
  不等他回答,蘇又清抬起頭,眼睛在月光下愈發清亮。她說:"可是我覺得你很快樂,所以我有了存在感……"
  你快樂,就是我的存在感。
  宋子休望著眼前的女人,心裡蔓延濕潤的暖意。
  ……
  第二天,這件在宴會上投下巨□瀾的事,竟然沒有上任何報刊雜誌。宋氏用了自己的手段,悄無聲息的撤掉了全部的頭條。
  宋子休的目的,不是讓天下人都知道蘇又清,他只是想讓她看清自己的心,至少為了他勇敢一次。
  好在他的女人不太傻,她做了,把自己的勇敢華麗的表達了出來,只此一步踏出,便是慢慢接受了,願意在他未來人生裡盛情演出。
  蘇又清最近開始投簡歷找工作。
  宋子休倒也沒有插手,他深知蘇又清的性格,骨子裡有那麼點熱血,裙帶關係、靠男人養這些斷然不會被她接受。所以每天看到她失望疲憊的神情,縱然心疼也不多說。
  吻一吻,抱一抱,做一做,最後讓她癱倒在懷裡美美的睡一覺。
  他當然不會說:"你別做事了,我養得起你"這種沒技術含量的話,經濟獨立在女人心裡是項基本原則,說到底,他也是希望她過的充實精彩點。
  說來蘇又清也很鬱悶,R市大的企業她不敢去,那晚的宴會R市巨頭都在,一個個都是人精,莫說她去應聘,個個都想請菩薩般把她請過來。
  最後,蘇又清在一家小公司安頓下來,專業對口上手也快,工資不高但也做的愉快。興沖沖的跟宋子休分享,有一種老娘終於把孩子生出來的感慨。
  蘇又清不會抱有"我一定要事業上跟你並駕齊驅,奮鬥到跟你同等的社會地位"這種觀念。
  她覺得,這玩意沒法比,也太辛苦,自保就行,這種人生觀注定她的卑微感不會來自現實,而是從感性出發,無關財力物力,是感情和安全感。
  下了班就去宋宅,宋子休沒讓人幫忙,兩人簡簡單單的做了一頓飯,這個男人刀工練的極好,在砧板上熟練自如,隨意挽著衣袖,蘇又清側目打量,真是個賞心悅目的男人,目光移下,包裹在衣服裡的腰身,那是相當的有勁。
  "我馬達厲害麼"宋子休突然湊過來,眼睛微微瞇著,淨是戲謔。
  她笑著從背後環上他,蹭在肩上和他對望,"忘了",然後貼著他的耳朵,"晚上再試試唄……"
  他就勢咬住她的唇,舌尖在上面細細磨,眼裡的笑意愈發綻放。
  "下個星期我休假,打算回家看看"蘇又清趴在他背上,拈下衣服上的一根頭髮。
  他"恩"了聲,切完最後半個土豆。
  蘇又清笑呵呵的問:"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光,隱約的喜悅蔓延開來,"我要的,不只是玩……"他淡淡開口,突然轉身抱起她,"我是去見丈母娘的"
  蘇又清臉上一抹潮紅,捏了捏他的鼻子,"傻樣"
  飯後宋子休在書房處理公事,她坐在沙發上看書,偶爾抬頭看他,這個男人專心做事時喜歡抿著唇,米白色的襯衫讓他多了一分斯文氣質。
  察覺到目光,他默契的抬頭,嘴角劃開漂亮的弧度。薄唇的男人寡情,殊不知只是為一個人傾盡了感情。
  蘇又清想,宋宋,你應該是那個對的人吧。
  ……
  蘇又清重新回到這座小城市,她說真可惜,如果春季來,一城的青翠楊柳真能醉了人的眼。宋子休牽著她的手,說來日方長。
  蘇楚心情特別好,女兒把這個男人帶回來,心裡應該是打算好好跟他過日子的。宋子休面對長輩不卑不亢,謙遜有禮。
  陳易生沒有多說什麼,神色謹慎的打量著宋子休,他經營了個小公司,雖不到百個員工,但商場上的事也是耳濡目染,蘇又清帶回來的這個人,身份不簡單。
  臉最臭的便是陳康,從宋子休進門起,他就沒好臉色,倒水的時候也是萬般不情願,被蘇又清狠狠瞪了眼。
  "小小酥,你還真把他帶回來了啊"蘇又清進了廚房幫忙切水果,陳康竄到她身邊低聲問。
  "過年時你不是說,下次不帶女婿不准進家門嗎"她輕踢了他的腿,"這豬腳恢復的不錯啊"
  陳康"切"了聲,"難道我真要叫他姐夫啊"
  "別人還不一定樂意讓你這麼叫"
  蘇又清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端著盤子去客廳。
  只見宋子休坐在沙發上,和陳叔叔交談著什麼,陳叔叔笑的極開心,坐在旁邊的媽媽也是容顏舒展。
  "蘇蘇,你陪子休坐坐,我和陳叔叔去做飯"
  蘇楚經過她身邊時一直對她微笑,母女的默契讓她明白,媽媽對宋子休的印象不錯。
  "媽媽跟你說了什麼"她依他坐下,兩個人的手自然的握在一起。
  宋子休將她的一縷頭髮挽至耳後,開著玩笑,"他們說我……"他湊近,熱氣灑向耳際,"天生就是蘇家女婿"
  ……
  一家人圍在一起吃晚飯相談甚歡,在蘇又清的威脅下,陳康也是扯出微笑,不斷安慰自己,眼前這個男人是姐夫,是姐夫,從今往後他就功成身退,不用再受蘇又清這個女人的荼毒了。
  蘇楚給她盛了湯,眼裡的笑意一直沒有消失過,宋子休確實是功力深厚,新聞時事,商業見解,人文歷史甚至國粹京劇,信手拈來,和陳叔叔暢談。
  蘇楚就算聽不明白他們談話的內容,也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有極好的修養學識,宋子休自然不會忽略蘇媽媽,把話題引到美容保養,然後話鋒一轉,掏出幾張貴賓卡,"伯母,這都是朋友給的,您若看得上眼,不妨去試試"
  宋子休的東西,自然不差,何況是用來賄賂未來丈母娘。蘇媽媽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蘇又清把頭埋在碗裡偷笑,真是人模人樣,大尾巴狼,欺負她時就原形畢露。
  陳康悶頭吃飯,飯桌底下她踢了腳以示警告,他立刻露出八顆大白牙。臉上寫了四個字--姐夫好帥!
  晚上蘇又清去隔壁小佳家坐了會,回來時發現宋子休站在外面,她跑進他的懷抱,腰上一輕就被抱起,兩個人相視而笑,熱烈的唇輕啄了她一下。
  陳康出來正好撞見這一幕,看到兩人你儂我儂的樣子,沒好氣的大喊:"小小酥,媽叫你洗碗!"
  蘇楚看到已然亭亭玉立的蘇又清,時光雕琢下愈發清麗,如今終於也有了自己的幸福方向,心頭一熱,竟然濕了眼眶。
  這一生,她最虧欠的就是這個女兒。
  蘇又清低頭擦碗,始終掛著微笑,蘇楚說:"你陳叔告訴我,小宋背景不簡單,生意人的事我也不瞭解,但你也知道陳叔這個人,他特意跟我提了這事,證明確實擔心"
  "恩,他生意做的挺大"蘇又清洗了抹布晾在架子上,揀了干布擦手。
  蘇楚皺了眉,把話直說,"易生說他生活作風不太好,我也不是介意這個,誰沒有過去"
  她伸手幫蘇又清把衣領理了理,"我就擔心他是不是真的願意跟你安分過日子"
  蘇又清"撲哧"笑出了聲,"媽,我都沒想這麼多,那些事還早著呢"
  "媽媽老了,一雙眼睛還是看的明白,這男人挺認真,如果願意安定,你跟著他至少不會吃苦"
  說著說著,蘇楚眼裡噙了淚水,"我沒別的,就想你過好點"
  蘇又清挽上她的手,蹭著她的肩窩,"你別擔心,他待我……很真誠"
  這世上最孤單的東西,一是等待,一是去愛。
  他牽著她一步步走出陰霾,等待和愛都捧給了自己,如果不是懷著與子偕老的念頭,又怎能堅守著這份心思,一路走到現在。
  ……
  陳康鬱悶的看著房間裡的宋子休,讓他跟自己睡也就算了,被蘇又清那女人恐嚇威脅也算了,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男人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睡衣,也能穿出大牌的氣勢。
  低頭看自己,靠,簡直就是毀滅性的自殘。
  剛才蘇又清進來鋪床,她把門一關笑臉立刻變凶狠,掐上他的脖子,"陳康,我警告你,晚上不許為難他,不然我閹了你"
  陳康被這句話雷翻。她最後還丟了句"我說到做到"。
  兩個男人共處一室,誰都沒有說話,陳康看他不順眼,宋子休也未必待見他,看了看股市便早早休息。
  陳康沉著臉準備睡覺,宋子休突然坐起,頭髮微微凌亂,意味深長的看著陳康,淡淡開口:"你腿還沒好,睡裡邊,我怕擠到你"
  要知道,陳康也是吃軟不吃硬的青年啊。這麼居家的話從一個強勢的男人嘴裡說出,威力巨大。
  夜深人靜,陳康翻來覆去,旁邊的男人連睡姿都這麼講究,晚上聽到他的侃侃而談,以同性的眼光,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精英。
  第二天,蘇又清帶宋子休去四處逛逛,陳康騎出他的寶貝坐騎,改裝的不倫不類的重型機車,他夾著頭盔,"小小酥,上!"
  陳康說宋子休那輛One-77太閃耀,不適合這個城市的平民氣質。宋子休皺眉,他這麼龜毛的性子,機車自然不是他的菜。於是陳康騎著他的坐騎"轟隆隆"跟在跑車後面,心裡直罵,靠,顯擺!
  三個人在郊外的水壩上停下,深秋時分,草木的顏色轉黃,放眼一大片,倒也不顯蕭條。
  他包裹著她的手,風大時就把她往懷里拉,陳康哇哇大叫受不了,"你個女金剛裝什麼小鳥依人啊"
  蘇又清追著陳康打,抓著他的胳膊一口咬下去。陳康疼的直吸氣,衝著不遠處的宋子休喊:"喂,你受得了這女人嗎"
  他低下頭笑,抬起時眼裡寫著--與君共勉。
  蘇又清告訴他,她和陳康小時候經常跑這裡玩,逢枯水期,水庫水淺,捲了褲子光著腳丫下去摸魚,有次她滑了一跤濕了全身,回家怕被媽媽罵,索性把陳康也按到水裡,兩個濕人滾回了家,被罰站了好久。
  說到這事,陳康特鬱結,念念不忘了十幾年,"那時候我就看穿了你小人本質,注定我一生命苦,受你壓迫"
  蘇又清笑,"誰讓我是你姐"
  他揮了揮拳頭激動萬分,"我不就比你小一歲嗎,總不能把你一腳踹回蘇阿姨肚子裡吧"
  蘇又清朝他做了個鬼臉,躲在宋子休背後好不得意。
  他回頭看她,調皮的樣子眼睛直眨,想像她小時候紮著小辮子的模樣,那些過往,他沒機會陪她成長,時光漸遠,命運盛情邀請,他還是和她遇見,不是最早的那個,卻是年華恰好的時候。
  想到這裡,心頭暖意蔓延。
  陳康早有所準備,帶了一副撲克,三個人坐在草堆裡斗地主。宋子休沒有告訴他們,自己最擅長的是速記,在商場打拼,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就不能如魚得水。撲克牌的花式早被他玩爛。
  此時故意放水給蘇又清,陳康直皺眉,眼神不滿,大少爺,我倆才是一夥的啊,她是地主,是地主!
  秋日給足了陽光,午後的氣溫略升,偶爾的風吹皺了水面漾開細細波紋。遠離城市喧囂,滿目草色,三個人置身其中,時間慢走,細水長流。
  後來蘇又清困了,宋子休二話不說把外套脫下,隨意地鋪在地上,她枕著他的腿閉目養神,慢慢的睡著。
  陳康腿盤著,扯了根草叼在嘴裡,他沒有宋子休俊朗,氣質也生嫩,但眼底的朝氣無論什麼都換不來,他側目,宋子休專注在蘇又清臉上,手一下一下地輕拍她的背,皆是柔情。
  陳康好奇,"你跟我姐怎麼認識的?"
  宋子休拂下飄到她鼻尖的一團絨毛,笑著說:"我正在辦事,她撞了進來,然後我就拾得了這只迷路小羊"
  陳康似懂非懂,"一見鍾情?",他"恩"了聲算作回答。
  "哈哈,還真看不出來你也吃這套"陳康笑,"我姐給你惹了不少事吧"
  宋子休的指腹摩挲蘇又清的臉頰,她微微蹙眉動了一下,他嘴角的弧度漫開,低聲說:"她很乖……"
  陳康玩著手裡的草,"我小時候很討厭她"
  宋子休停了動作,微微側目。
  "我們是半路親人,小小酥第一天搬來我就不喜歡她,我們互看不順眼,打架吵架,她生猛的不像個女的"
  陳康轉頭對他笑,"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厲害,知道攻人弱點,竟然真下的了手抓小雞雞,有一次我跟同學打架,被罰站,回家後被我爸拿著雞毛撣子狠狠揍了一頓,我躲在屋裡哭,小小酥竟然走了進來給我抹藥"
  "後來她告訴我,幫我抹藥是要我快點好起來,再給她欺負……傻吧?"陳康呵呵笑,"更傻的是,我那時竟然覺得她很義氣"
  "你一定覺得她時常糾結些有的沒的事吧?"不等宋子休回答,他自顧說:"你多包容她,我姐的出生,是不被男方家承認的"
  陳康聲音低了下去,"私生女不好聽,可她聽了二十多年……"
  陳康看向遠方,最後說,"宋子休,你要對我姐好一點,我看得出來她……很在意你"
  宋子休沒再說一句話,薄唇抿的更緊,手擱在蘇又清背上,眸色深沉,讀不出情緒。
  陳康突然大笑,"說實話,我一直看你不順眼,拽個毛啊,現在也是,不過物以類聚,你跟小小酥一路貨色,也許以後,我會對你有改觀"
  陳康斂了笑意,年輕的臉在日光下輪廓初現。論感情,我不會比你少,你給她的是絢爛之極的愛情,我擁有的,是十多年歲月累積下來的親情。
  一樣為她,可生可死。
  傍晚時三人準備回家,蘇又清迷迷糊糊的,蹲在地上耍賴不肯走,宋子休自覺地蹲下,她笑呵呵的趴上去,把他摟得緊緊。
  陳康揪起她的一縷長髮,跟在後面一臉鄙視,"兩個人都有毛病"
  蘇又清不怒反笑,貼在宋子休背上,做足了姿態讓陳康羨慕嫉妒恨。
  夕陽短暫,籠罩在三人身上鍍了一層金邊,腳下踩著軟軟的草,背上是他這一生無法複製的溫暖。
  黑夜降臨前,來,牽手歸家。

  斗(1)+(2)

  斗(1)
  回來時蘇楚正吃力的提一桶純淨水,宋子休快步上前,一用力便扛在了肩上,質地精良的衣服漸漸被浸濕。蘇楚笑呵呵的看他,對身後的女兒直點頭。
  陳康推了推她小聲說:"蘇阿姨都把他當兒子了"
  "去你的"蘇又清低著頭,笑意卻爬上心頭。
  晚飯後,陳康和她猜拳輸了,愁眉苦臉的跑去洗碗,蘇又清牽著宋子休去了天台,家屬房不高,每棟頂層都是一個小空地,平日各家的被褥床單都放上來曬,小佳的爸爸很閒心的種了幾盆花草,有一盆鐵樹已經種了十多年,蘇又清指著說:"我和小佳看著它長大的"
  宋子休從後面摟著她,一雙手往下環住她的腰,"這幾天都沒有好好抱過你"
  說著便蹭了蹭,細碎的吻覆上她的發。
  她"恩"了聲,與他十指交纏,晚風微涼,兩具身體互相溫暖,享受這一刻的靜。
  "你和陳康關係很好……"宋子休突然冒出這句話,語氣與平時無異。
  蘇又清笑,轉身面對他,"酸味……"
  她伸手理了理他的發,抬手間的清香沁入他的鼻尖,一年的時間,他再沒有聞過別人的味道。
  "宋宋……"她突然抱他,"我很疼這個弟弟,他是我這一生除媽媽之外,唯一觸及到的親人,你懂嗎"
  宋子休緘默,開口問:"那我呢"
  蘇又清抬頭看他,深邃的眉眼,俊朗的容顏,閱歷的沉澱使這個男人愈發氣勢,此時一臉認真,她莞爾,"如果可以,宋子休,我會好好跟你過日子"
  無關權勢,無關財富,衷情於一人,最好的選擇便是執你的手,費心柴米油鹽,嘮叨家長裡短。蘇又清看著他,眼裡再無最初的忐忑和懷疑,堅定且真誠。
  宋子休笑了,伸手摸著她的臉,他說:"清清,等我處理完事情,就帶你去見我父母"
  四目對視,最後她點了點頭。
  ……
  蘇楚熬了粥,兩人下來時正好出鍋,蘇又清洗了手盛了一碗,瓷勺細細的攪拌砂糖,放在嘴邊吹了吹,遞給宋子休。
  陳康看到兩人交匯的眼神,頓時起了雞皮疙瘩直喊受不了,"我說,你倆注意點啊,在場還有未成年的,少兒不宜"
  蘇又清操起手邊的書就往他頭上扔去,"不害臊,你還未成年,小學六年級就給女同學寫情書"
  蘇楚和陳易生笑出了聲,陳康氣急敗壞的打斷她的話,"別說,你別說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宋子休不解的看向蘇又清,她展笑顏,"這小子不止寫情書,還用英文,結果被老師沒收了,老師只對他說了一句,崇洋媚外"
  陳康炸毛了,放下碗就要去掐蘇又清,她笑著往宋子休背後躲,"老師看了內容後,批評他語法錯誤一大堆"
  笑聲滿溢了房間,陳康灰頭土臉,嘀咕:"你還是我姐嗎……"
  宋子休看著緊緊攀著他手的蘇又清,眼底一片溫柔。
  ……
  "媽,你不舒服嗎,晚上臉色都不怎麼好"
  蘇又清溜到廚房,蘇楚正在洗碗,母女倆靠的很近,蘇又清的眉眼和她並不像,倒是氣質,都溫婉。
  蘇楚說沒事,"清清,你明天就回去了,自己要照顧自己"頓了頓又說:"和小宋,兩個人也好好處"
  蘇又清笑著點頭,接過洗乾淨的碗放向櫃子。蘇楚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說:"清清,媽媽欠你太多……"
  蘇又清皺眉:"媽你怎麼了"
  蘇楚斂了神,笑了笑就把女兒推了出去,讓她去收拾東西早點睡覺,蘇又清孩子氣地的嘟了嘟嘴。
  第二天飄起了雨,溫度也降了好幾度,宋子休沒帶厚衣服,蘇又清心疼的握著他的手,雖然他說自己不冷。陳康無所謂的轉了轉眼珠,而後進了屋,出來時手裡拿了一件厚外套,他漫不經心地扔給宋子休,"喂,你穿著這個吧,最受不了我姐怨婦樣"
  宋子休把衣服掛在臂上,對他抱拳,蘇又清笑瞇瞇的跑過去,捏了捏陳康的臉,"姐一定幫你找個好老婆,你小子在家乖乖的"
  "去你的,追我的人從城東排到城西"陳康做了個鬼臉,視線越過蘇又清,對宋子休喊:"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話啊,不然……"陳康隨即比了個拳頭的姿勢。
  蘇楚和陳易生招呼宋子休下次來玩,和家人告別,奢華的車漸漸駛遠,這座江南小城陰雨綿綿,留下幾多眷戀。
  宋子休回了R市立刻投入工作,陸炎壓了幾個文件讓宋子休過目。
  "市政府那塊地批了,我手上的人會跟進,把一些項目對外招標,宋氏砸了二十多個億,政府那邊會給您面子,之前我們研究的問題不會太難"
  宋子休不作聲,翻閱的紙張細細摩擦,他突然把文件重重丟到桌上,"城北是怎麼個玩法"
  "林氏最近很高調,手上的材料都低價大量拋售,低了市場五個百分點"
  這分明是在跟宋氏打價格戰,搶市場提高他們的市場佔有率。宋子休冷哼,"林氏有林澤風那個不成器的,遲早滾蛋,燒錢製造出來的泡沫,宋氏不用陪它玩,他們自個兒惹禍上身"
  陸炎贊同,"林氏換血之後,看似發展,實際上各環節的資金都挪空,拆了東牆補西牆"
  宋子休起身踱到窗邊,"PE被林澤風玩的差不多了,不出一年,他們的股市出現投機性泡沫,五年內難回本,你告訴違卿,宋氏不用動作,我等的是時機"
  陸炎狐疑,以宋子休的個性,從來都是長驅直入不等待,這次林氏的底子已經摸的差不多了,加上最近的行為,宋子休不可能坐視不管,這絕不是他的風格。
  窗前長身玉立的男人籠在黑暗中,氣場冷冽,多了一份隱忍。
  ……
  宋子休回到宋宅已近十一點,管家說蘇小姐一直在等他,他眉一挑,快步上樓,推開臥室的門,便見自己的女人側躺在床上已然熟睡,手交疊著枕在臉邊,揀了他擱一邊的外套隨意蓋著肚子。
  一室柔情傳遞到心尖。
  宋子休走近,單腿跪在地上,動作輕柔地撫上她的臉,把長髮輕輕撩到耳邊,她的嘴唇動了動,向他的手湊近,貪戀手心的暖。
  宋子休為她這個動作動了心,俯身吻上她的唇,蘇又清突然睜開了眼睛,眼裡是朦朧的笑,兩人相視,宋子休索性脫了外套重新覆上她的身體,急切地勾起她的舌頭交纏。
  她摟上他的脖子熱烈回應,發出濡/濕的聲響,兩人的衣服腿光,他埋在胸前用力吮,寵出兩抹嫣紅,蘇又清心癢難耐,抓著他的發扭動身體,宋子休啞著聲音一口一個"寶貝"的叫。最後抓起她的手探向自己的下/身,享受著她的臉紅,握著她的手一下一下套/弄,眼裡越來越多的情/欲。
  "寶貝,寶貝,我大不大"
  蘇又清咬著唇,渾身泛了粉紅,身上也薄汗微濕,宋子休扶著欲/望,輕輕一擠便進去了,她有點受不住,皺著眉直往床頭縮,他按住她的肩,用力撞著。
  "你輕點,我疼,宋宋,我疼……"蘇又清含糊的喊著,下一秒又陷入男人的節奏。最後宋子休把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身上,腰身快速抽/送。
  宋子休摟著急喘氣的蘇又清,手輕拍她的背,細細的吻著她的額頭,薄被蓋住了半身。
  "清清……"他聲音低沉,"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像你想的那麼好……"
  後面半句話他沒說,她也懂得。
  "你的好,我從沒有靠想像"蘇又清在被子裡翻了身,手蹭著下巴,眼睛亮閃閃,"我有眼睛,我有心,宋子休,我會看,會感受"
  她歪著頭問他:"那你呢,會不會再來一個一見鍾情"
  他笑,"這個就不一定了……"
  蘇又清撅著嘴,往他胸前的一點咬去,"你敢!"
  ……
  陸炎和燕違卿商量了公事,陸炎不解宋子休的處事風格,"我還真搞不懂宋哥,可以速戰速決的事卻拉長戰線"
  燕違卿扣了扣桌子,"蘇又清出事那次你還有印象嗎"
  陸炎自然不會忘記,他們幾個後來趕到,宋子休拿著槍抵著別人的頭,多少年了,都沒見過這個男人如此失控,他要一個人死,有的是方法,從不親自動手。
  "當晚就查出了誰搞的鬼,就是林澤風那小子,後來不知怎的,宋哥竟然沒再追究了,這事就這麼擱了下去"
  "你知道為什麼嗎"陸炎皺眉,燕違卿過來,把簽了字的招標書遞給他,"姓林的,是蘇又清的哥哥"
  陸炎略驚,轉念一想隨即明白,"林家的風流債吧"
  "不管光不光彩,他們對蘇又清如何,宋哥要的,是百分百的妥帖。林家和蘇又清的媽媽有牽連,宋哥沒什麼顧慮,他擔心的是這一刀斬下去,日後蘇又清受流言蜚語"
  陸炎明白了宋子休對林氏的放縱出於何原因了。
  愛恨情仇,即使是上輩人的孽緣,這一代,她身上始終流著林家的血,莫說一個林澤風,就算整個林氏,他也不放在眼裡,這場商戰宋氏不費大工夫便足矣滅了林氏的祖宗基業。
  但往後呢,她成宋氏少夫人,世人要如何談及?忘祖忘宗,竟嫁給毀了自家家業的男人。即使林家從未讓她認祖歸宗,但世人大都不明真相,只以世俗觀念去評論是非。
  宋子休不屑流言,但他的又清不可以,他不要她再受到任何傷害,於是克制,忍耐,等一個契機。
  不過是這一生,他認定了這個女人。
  ……
  早上在宋子休懷裡醒來,他低血糖所以晨間睡眠深,深藍睡衣,前兩粒扣子鬆開露出鎖骨,還有隱約浮現的肌理,蘇又清揉亂他的頭髮,壞心一起,扒開他的衣服,用筆在胸上畫了隻老鼠,並拿出手機拍下這歷史的一刻。
  "宋宋你長的真好看……"蘇又清甜言蜜語格外慇勤地往宋子休懷裡鑽,臉上笑成了一朵花,使勁蹭著他的胸。
  剛醒的男人大腦還沒轉過來,面對她的攻勢有點招架不住,"不僅好看……"宋子休壞笑,猛的把她壓在身下,"還好做!"
  兩人轟轟烈烈一場晨間運動,放著疲軟的女人,宋子休精神暴爽,吹著口哨去沖澡。倒數十秒,果然,劇烈的摔門聲傳來,蘇又清埋在被子裡狂笑。
  宋子休重新走到她面前,幾近咬牙,"蘇又清你欠做!"
  她撐著頭,衝他媚笑,"別人紋身老虎豹子最俗氣了,宋少當然與眾不同,嗯,宋宋,老鼠好不好看"
  宋子休沉著臉,忽然笑了,坐在床邊溫柔的撫摸她的臉,"你應該畫那個的"
  "恩?什麼?"
  他湊近,眼神故意朦朧狀,"昨晚你見過的,你還一直叫好重,好大,叫的我好爽……"
  蘇又清敗陣,一溜煙用被子蒙著頭,"臭流氓"
  宋子休笑的歡暢,神清氣爽地去洗澡。
  今天週末,宋子休也沒去公司,兩個人宅在家裡看電影,宋子休納悶身邊的小女人竟然喜歡看恐怖片,排了一長串,什麼喪屍片,死神系列,極其專注地盯著屏幕,看到限制畫面眼睛頓放光彩。
  宋子休玩著她的手指,她不耐煩的抽回,扭頭問:"你怕啊?"不等他回答,便一把攬著他的肩,豪邁地說:"別怕,我保護你"
  他插了一塊蘋果往她嘴裡送,"我們的孩子就叫宋允清,好不好"
  入戲已深的女人頭腦不夠思考,直覺回答:"好"
  宋子休笑的風騷死了,她反應過來,怒的一巴掌劈向他,他捉住,"這名字不好嗎,我允諾你一生,不喜歡咱們再改"
  蘇又清聽到解釋,心頭漸漸柔軟,嘀咕道:"就想著一步登天了"
  "你明晚有個酒會吧"他突然問。
  她"恩"了聲,"類似一個參展,我們公司也有位置"
  宋子休順著她的毛,"明天我讓梁敘去,幫你震場子"
  她不作聲,那樣的小酒會怎請的動宋氏,這個男人不過是擔心自己再重蹈覆轍,那樣的遭遇,是宋子休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
  蘇又清穿著嫩黃的露肩小禮服,長髮盤起,落了兩縷在耳邊,清雅的妝容還有耳垂上宋子休送的鑽石耳環,整個人看上去熠熠生輝。
  酒會上最尊貴的便是宋氏的梁敘,請入主座,負責人慇勤的在他身邊噓寒問暖。梁敘利索的應付,只是眼睛不時飄向蘇又清,見到她的人才放心。
  開玩笑,她要是少一根毛,宋哥保準讓自己變光頭。梁敘無語望蒼天,黑心作坊黑如墨,一生都洗不清白。
  蘇又清聽著每家公司的產品報告,揀其精華做了記錄,晚上回去寫總結。自由時間時,梁敘從人群裡脫身,跑到蘇又清身邊,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在她耳邊低聲說:"宋哥有命,要我晚上做你的保鏢,絲毫差池就把我發配荒村種兩年土豆"
  蘇又清笑了出來,抱拳道:"有勞了"
  兩人的互動落入眾人的眼,梁敘冷笑,這樣就擺明了這女人是宋氏的人,看誰還敢動。
  看著梁敘又被人纏,蘇又清自發退到一邊,心裡卻是絲絲甜意。
  面前突然伸過一隻手,暗紅的液體在酒杯中搖曳,一驚,抬頭看去,印入眼簾的是笑裡藏刀的臉。林澤風一身灰西裝站在面前,"喝點?"
  蘇又清白了臉,這熟悉的場景讓她渾身一哆嗦,下意識的就要避開。
  林澤風攔了她的去路,怪笑道:"這裡面還真下了……藥"
  最後那個藥字,他刻意念重,如一顆巨石砸向她的心,察覺了她表情的變化,林澤風笑的更深。
  "讓開"蘇又清冷語。
  柔軟的腰肢在眼前晃,細細的高跟鞋顯得一雙腿修長勻稱,林澤風摸著下巴暗懷鬼胎,可惜啊,是個賠錢貨,如果沒有血緣……
  "宋子休是你男人"
  蘇又清身體一僵。林澤風呵呵笑,走近在她耳邊說:"你真有本事啊,跟你媽一樣"
  蘇又清氣血上湧,掄起手就要給他一巴掌,抬到一半,林澤風陰陽怪氣的說:"宋子休早就知道是我做的了"
  "但是他不動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的手硬生生的垂了下去,語氣冰冷:"我不想知道,你也不必挑撥,你以為……"她勾起笑容,在明亮大廳裡愈發耀人,"你以為一隻畜生的話我會信嗎"
  林澤風臉色突變,蘇又清笑的更甜,"我忘了,畜生怎麼會說人話……"
  斗(2)
  她臉上的光刺了他的眼,扭曲的心態已然失控,死死抓住她的手,咬牙切齒:"你個不知羞恥的東西,他再厲害也不敢動我"
  蘇又清抿著唇,不敢太大動作,周圍已有人側目,"林澤風,你有什麼好炫耀的,不過是洩露了你心底的那些自卑"手腕愈發疼,她索性不掙扎,冷冷看著他,"至於宋子休,他再不好,這輩子你也望塵莫及"
  林澤風的臉色鐵青,戳中他的軟處,恨不得掐斷這女人的手。
  "喲,林公子好悠閒"
  一句話打破僵局,正是梁敘翩翩而來,他擋在蘇又清前面,笑著拂去林澤風的手,"林總,這手是不能亂放的,林氏的合同都得你來簽"梁敘一直微笑,眼裡是顯而易見的警告,他說:"若哪一天,這手沒了,就不好玩了"
  小人逞一時之快,林澤風心裡再清楚不過宋氏的根基,他不同於林氏,宋氏的總部在美國,加上宋子休這個人的性格,世人只知道宋氏勢力低調的華麗,而具體數值沒人知曉。
  那次下藥後他才知道蘇又清背後是宋子休,嚇的著實不輕,林老爺子氣的操起枴杖就往他身上打,直罵他是不爭氣的東西。後來把解決之法告訴了老爺子,林競抖著手說家門不幸,卻還是默許了。
  宋子休有多恨他,就有多愛那個女人,林澤風心懷詭計,知道人言可畏,料定宋子休的顧慮,自以為高枕無憂,甚至不知死活的三番招惹宋氏。
  梁敘到底是跟著宋氏一起沉浮拚搏的人,一路走來說不上腥風血雨,卻也手段老練,加上自己是梁家獨子,在R市也算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林澤風到底也忌憚此人的氣勢,嘴角動了動,乾笑一聲說了"失陪"便走遠。
  梁敘又恢復一張紈褲公子的臉,他呵呵笑,"小蘇嫂子,待會我送你回家,宋哥說他在樓下等你"
  她點頭,好奇地問:"你多大"
  梁敘的表情立刻生動,朝著她擠眉弄眼,"四捨五入90後,那幾個老男人裡就我青春美少年"
  蘇又清嘟了嘟嘴,"跟陳康一個德性"她想了想,對他說,"晚上這事你別告訴宋子休"
  梁敘摸了摸頭有點為難,最後還是點了頭,"你別怪宋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有些事他真有顧慮……"
  蘇又清微微笑,她怎麼會怪他,愛情,本來就是一種無條件的相信。
  從梁敘車裡下來時,就看到宋子休站在不遠處的梧桐樹下,地上薄薄的一層落葉,路燈的光朦朧在他身上,這個男人倚著車門,煙灰的呢子短外套,他正低頭看著手機。察覺來人,他抬頭,清冷的眼神瞬即轉暖。
  "數數,她一毛不少"梁敘對宋子休打了招呼,兩個男人眼神交匯,讀出彼此的心思,這是兄弟間的默契。
  蘇又清跟梁敘道了別,笑呵呵的跑到宋子休面前,他動作熟練的摟上她的腰,把她帶入懷中。梁敘抬手在耳際比了個敬禮的姿勢,"宋哥,您晚上玩好,睡好,做好"
  車子啟動,瀟灑絕塵。
  上樓的時候,宋子休背起她,脫了她的高跟鞋拎在手上,他說,"站了一晚上,腳累了吧"
  蘇又清趴在他背上,長裙被撩到大腿處,白嫩的腳丫在他身前晃。
  肖小佳同學基本上處於有家不回的狀態,與陸炎待在安樂窩裡好不快活。
  洗了澡出來就看到宋子休站在桌前,室內只開了一盞小燈,以他為中心,光亮漸漸灰暗,宋子休的背影,略顯孤單。
  蘇又清情不自禁的從後面擁住他,呢喃:"宋宋",一顆心,沒來由的安定。
  他笑,轉身輕刮了她的鼻子,忍不住的就要吻,蘇又清躲開,俏皮道:"我可賣藝不賣身"
  "噢?"宋子休假裝沉思,突然橫抱起她,戲謔,"沒關係,我賣身……"
  兩個人倒在床上嬉鬧,躲著他撓癢的手,蘇又清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沒骨氣的求饒,最後宋子休停了手裡的動作,用力把她按在床上,他居高望下,眼睛深邃讓人溺水。
  宋子休沉著聲音,無比蠱惑,他說,"蘇又清,我愛你"
  她讀懂他的認真,為這六個字潸然淚下,紅著眼眶死死的吻他,最原始的本能,表達最刻骨的愛戀。夜已深,用身體彼此慰藉。
  此刻的相守,他的心,一醉一生。
  ……
  蘇又清最近總能接到陳康的很多電話,比如中午,小小酥你吃飯了沒啊,晚上,小小酥你吃宵夜了沒啊,和宋子休xxoo的時候,小小酥我姐夫身體還健康嗎。
  蘇又清偷瞄旁邊沉了臉色的男人,"你姐夫,情況不怎麼妙啊"
  這個陳康,難道有戀姐情結,十多年的相處也沒有培養出□,總不會忽如一夜春風來吧。蘇又清很納悶,轉身去哄身邊不爽的男人。
  日子一天天過,上班,約會,宋子休忙的時候,她就去宋宅做飯等他回家,累了就去臥室躺著,總之醒來,都會落在他的懷抱。兩個人如平常男女,會膩歪,會爭吵,會有不妥協的時候,可這就是最真實的生活。
  命運長河,總會出現波瀾,濺人一臉水花狼狽不堪。
  在沒有任何告之的情況下,蘇又清的媽媽突然來到R市,蘇又清接到電話一口飯就噴了出來,急忙去車站接他們,才發現陳叔叔也一起來了。
  "哎,媽,你們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她挽著蘇楚的手,"陳康呢,那傢伙怎麼沒來"
  蘇楚笑的很溫婉,眼角的皺紋卻是愈發深了,"小康幫你陳叔看著生意,我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隨後遞上一個大袋子,"還有肖叔叔給小佳帶了點東西"
  都是一些特產,還有媽媽親手做的醬牛肉,三個人打車回家,都是默不作聲,陳叔叔也一個勁地抽煙,印象裡,蘇又清很少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抽,心裡不踏實,料定是有事發生。
  吃了飯,蘇又清泡了熱茶給兩人,她貼著媽媽坐,母女雙手交握,"媽,宋子休去鄰市看工程要晚上才回來,他讓我向你問好"
  蘇楚笑著直點頭,和陳易生交換了眼神,轉而對她說:"蘇蘇,我們這次是來見個老朋友的"
  蘇又清狐疑,蘇楚一臉溫和的笑看不出破綻,"是媽媽以前的老同學,蘇蘇,明天你也一起去吧,他說好多年都沒見著你了"
  蘇又清鬆了氣,原來是這樣,一口應了下來。
  晚上宋子休回來,衣服都沒換就去接三個人吃飯,R市最高檔的酒店,經理大早等在門口,所有人對宋子休畢恭畢敬。
  "叔叔阿姨,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宋子休格外謙遜,為蘇楚添了菜,"阿姨您嘗嘗,不合口味再叫別的"
  蘇楚笑著直點頭,蘇又清悄悄撤了他的酒,把自己的果汁移到他面前,兩人對視眼裡都是默契。
  宋子休為兩人安排了住處,一切打點妥帖才帶著蘇又清離開。門一關,蘇楚幾乎癱倒在地上,陳易生連忙扶住,也是一臉壓抑,"我們回去吧,不要讓蘇蘇知道了"
  蘇楚直抹淚,陳易生幾近艱難的說:"阿楚,女兒現在這麼幸福,我們不要去打擾了"
  "那你怎麼辦"她起了身,"或許沒有想像的那麼糟,小宋人好,蘇蘇如果有個名分……"
  後面的話她沒有再說,不知是寬慰自己還是說服陳易生,歲月消磨,容顏易老,有些錯誤一犯,便是一生包袱。
  第二天,蘇又清早了十分鐘去到媽媽說的地方,她特意化了淡妝,選了素雅的呢子衣,長髮披肩看上去溫婉可人。宋子休送她到門口,打趣問她是不是以後見公婆了也這般打扮。
  她笑呵呵的叮囑他開車小心,宋子休比了個電話的姿勢,戀戀不捨的離開。
  侍者把她帶到702包廂,蘇又清浮上的得體微笑在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徹底呆掉。
  蘇楚,陳易生,林競,還有吧檯邊舉著酒杯衝她笑的林澤風。
  蘇又清腦子一下轉不過,任蘇楚牽著自己走了過去,端坐在沙發上的林競滿頭白髮卻不失威嚴,拄著枴杖的手,寶石戒指閃著深紅色的光。
  蘇又清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的媽媽,話始終問不出口。
  "人都來了,你們把話說明白吧"林競中氣十足的聲音,似在進行一場談判。
  陳易生坐在一邊默默抽煙,蘇楚也是滿面為難。蘇又清啞著聲音問:"媽,老朋友呢……"
  蘇楚抖著手,眼底都是哀傷,她把蘇又清拉到一邊,"蘇蘇,你,你回林家吧"
  蘇又清腦子一片空白,"我,我回哪?"她牽起蘇楚的手輕輕搖晃,就像小時候,"這裡沒有我的家,你要我回哪"
  "媽,你不要我了嗎……"眼淚終於斷了線。
  看到女兒無措的樣子,蘇楚也哭了,哽咽著直吸氣,蘇又清鬆了手,慢慢走到陳易生面前半跪著,陳易生面容疲倦,或者更恨自己的無力。
  "陳叔叔,我從小到大都很乖……"
  陳易生猛然一震,蘇又清白著臉,眼神空洞,只是眼淚越來越多。他抬起手就要摸上她的發。林競皺眉,枴杖用力敲了地面,"我一個月前就跟你們說了,怎麼她還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林澤風走近,站在蘇又清旁邊冷冷諷刺,"林家還是歡迎你的,收拾了東西晚上就回家吧"
  這一步棋真是走的妙,他得意,一個月前林氏干涉,陳易生那家小公司的利潤直線下滑,供貨商毀約,市場被攻佔,五天之內,林氏斷了他所有的資金來源和銷售渠道。
  陳易生半生心血,一夕毀滅,而陳康,也是那時從R市回去。林競適時出現,開出了自己的條件,蘇又清回林家認祖歸宗,資金立刻注入挽救陳家。
  林氏的目的,不過是倚賴一個女人,以她做擋箭牌逃過宋子休的手段。蘇楚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差點被林澤風毀害終生。
  這樣的氣氛,讓人骨子裡生出了寒意,蘇又清跪在陳易生面前無聲的掉淚,血色一點點從臉上消散,蘇楚心疼的去扶她,"蘇蘇乖,你別跪在地上……"
  蘇又清撩開她的手,聲音細小的哀求,"媽媽,你別不要我"
  她一遍遍重複,聲音哽咽了,一顆心沒有著落,蘇又清顫抖地掏出手機,電話很快接通,聽到熟悉的聲音,她終於抑制不住的放聲大哭,"宋宋……他們不要我了,他們不要我了……"

  保護

  "你有什麼好哭的,讓你入了林家族譜你有什麼委屈的"林競看到哭哭啼啼的蘇又清,心下一片煩躁,"晚上的家宴,你回去準備準備"
  蘇又清置若罔聞,只是看著自己的媽媽哀戚滿目,"你不要把我趕走好不好,我以後不回家不佔地方,不跟陳康吵架……"
  蘇楚勉強微笑,"蘇蘇,你聽話"
  她撐在地上哽咽:"你怎麼還笑的出呢"
  "陳叔叔……"蘇又清抓著他的衣服,"你勸勸我媽好不好,我不惹你們生氣,我回去幫你,我再也不來R市,你養了我十多年,陳叔叔你別趕我走"
  林澤風一副惋惜,抓著蘇又清的手試圖將她扶起,"又清,這多不像話,你起來別讓外人看笑話"
  蘇又清猛的甩開他的手,"你給我滾開,滾開!"她站起狠狠往林澤風身上打,"你不要臉!你就不怕遭報應嗎!你出門怎麼不被撞死!"
  蘇又清不要命的打著這個男人,屈辱和難堪湧上心頭,一團火燒的她不想留絲毫退路。尖銳的指甲劃過臉頰,火辣辣的疼,林澤風一臉陰鬱用手擋著臉。
  蘇又清突然一聲痛呼,失了力氣倒在地上,正是林競,舉著手裡的枴杖重重揮到她背上,沉悶的聲響驚呆了所有人,林老爺子火氣橫生,怒罵了一句"沒教養!"
  蘇楚白著臉,蘇又清冷冷避開她的手,咬著牙硬是一聲不吭,所有人都說為她好,可又有誰真正來問過她要不要。
  記憶全部刷白,無止盡的屈辱,連眼淚都忘了流,沒有聽到破門的巨響,沒有看到門口男人的滿目驚痛,沒有察覺他走近的腳步聲,直到落入一副滾燙的懷抱,她才略有知覺,機械地回頭,宋子休俊朗的臉,她早上親吻過的眉眼裡藏匿的心疼,此刻無以復加。
  蘇又清低低呢喃,"宋宋……他們不要我了……"她死死揪緊他的衣服,如救命的浮木。
  宋子休接到電話心瞬間變涼,丟了文件急急往外跑,甚至被桌角絆了一跤,踢開了門便見蘇又清趴在地上,神智渙散沒有一絲血色。
  他把她緊緊按在胸口,懷裡的女人失了大半生氣,聞到熟悉的味道,眼淚傾瀉而下。
  宋子休沒有多說一句話,手輕拍她的背,心疼壓住所有怒氣,他扶起蘇又清,攬在她腰上的手所傳來的熱量和力量告訴她,他在。
  林澤風挪到角落,表情有點掛不住,林競皺了眉也不作聲。宋子休直接忽略二人,走到蘇楚面前,縱然憤怒還是態度恭敬,"阿姨,這是怎麼回事"
  蘇楚紅著眼,眼角的紋路一夜間蒼老不少,她動了動嘴唇還沒來得及說話,蘇又清突然抓著她的手,小聲叫了一句媽媽,眼角被擦的通紅,目光淨是膽怯。
  林競重重咳了聲,林澤風正色道:"宋少爺,這是我們林家的家事"
  宋子休眉間籠聚的怒氣已到極致,蘇又清掙開他的手,跑過去狠狠甩了林澤風一巴掌,"家事?"她咬牙切齒,"這一巴掌是我還給你的!"
  宋子休摟住她把她攔在身後,目光定在林競身上,"這演的哪一出?還她一個身份?"
  這句話說的雲淡風輕不急不重,卻像是一根針破了林競的氣場,他面色一沉有點掛不住,林澤風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沒有消失,此刻更是灰頭土臉。
  面對所有人的沉默,宋子休冷笑,"蘇又清的身份我來給,你們林家給不起"
  他走到蘇楚和陳易生面前,握著蘇又清的手未曾放開,他說:"宋家不必靠任何人,地位,名聲,財富,我宋子休有能力給我女人一個有保障的生活"
  蘇又清趴在他身上嗚咽,命運開著玩笑上演悲歡,最初的遇見欠缺火候,他有情她無心,她守過也錯失過一段年少愛戀,兜轉之後還是與他兩情相悅,他尊重她,待她如寶,宋子休就是這樣的男人,認定了,便大手筆的押上自己的全部。
  從今往後,他為她的未來買單。
  在場的人驚訝,沉默,震撼,料不到宋子休的態度竟如此決然。他緊握蘇又清的手,讓她直起腰桿,堂堂正正的從這扇門踏出。
  蘇又清的生活,宋子休要她自己走,有他在,誰都不能左右。
  月亮依舊閃亮夜空,十二月的夜涼透,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小路上,沒有緊緊依偎,沒有熱烈擁抱,沒有安慰話語,只有大手牽小手,身體唯一的接觸,通心傳情。
  蘇又清走累了,蹲在地上抱著膝蓋,發尖垂到了地面。宋子休俯著身子衝她笑,"累了啊"
  手指摩挲著她的臉,"我背你好不好"
  她抬起頭癟了癟嘴,"我要你抱我"
  宋子休容顏舒展,本是硬朗的氣質此刻耀著溫暖,打橫抱起她,他低頭兩人鼻尖相蹭,都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蘇又清的臉色還是蒼白,笑意隱藏不了眼裡的倦色。
  她埋在胸前小聲道:"讓你看笑話了"
  宋子休稍用力把她抱緊了些,"清清,過年我帶你去見我父母,他們會喜歡你的"
  蘇又清"恩"了聲,在他懷裡閉目。宋子休把她放了下來,兩人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他笑著說:"抱不動了,陪我坐坐"
  "中看不中用"蘇又清戳了戳他的胸。
  "不中用?"宋子休咬著她的耳垂,"昨晚你怎麼求我的……"
  她憨憨的笑,又把頭低了下去,宋子休把她的手放在嘴邊呵著熱氣,"清清,很多難處我都能幫你擋了,不管是宋家還是宋氏,你都和我並肩"
  他微微斂了笑容,"你有二十多年的人生是我沒辦法保護的,這是我的無能為力,可是你媽媽,你陳叔,你健康長大並且生活豐盛,他們都付了心血,所以清清,不要為一次失策而對他們產生成見"
  蘇又清抬起頭眼睛明亮,這個男人的心思,當真細膩,他給她最妥帖的幸福,給她承諾讓她無懼,也怕她迷失於親人的傷害。宋子休揉了揉她的發,笑呵呵的說:"不太笨,宋氏少夫人湊合當"
  這一晚蘇又清睡的極沉,宋子休抽出一直被她枕著的手,動了動舒緩麻木,桌上擺著她的照片,蘇又清回眸一笑的抓拍。幫她蓋了被子,宋子休輕聲走去書房。
  在窗邊站了許久,他折回桌前舉起手機。
  "四城勢力我會平衡,讓你在R市這一仗贏的漂亮,你只需答應我一件事"
  ……
  兩天後,宋子休帶蘇又清去接一個人。
  蘇又清第一次看到宋天朗這個男人,心裡略略吃驚,偷瞄一眼宋子休,兩人氣勢不輸上下,唯有氣質的差異,一個形色硬朗,一個從容寡淡。
  宋子休牽著她,二人並肩而站,宋天朗淡淡掃了一眼,既能出現在這裡,這個女人對宋子休的意義不言而喻。機場外早已安排了人,三輛豪車前站的男人黑衣肅顏,表情和著裝都整齊規範。蘇又清驚訝,陸炎和梁敘還有燕違卿悉數到場。
  她暗自打量眼前這個剛出現的男人,宋子休不滿的把她往懷裡摟得更緊。陸炎率先走近,對宋子休頷首,目光一轉,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二哥"
  兩人眼神交流,宋天朗表情不變,和宋子休上了一輛車,蘇又清知分寸的和陸炎坐去後面。
  梁敘一見她就樂了,招了招手,"小蘇嫂子"
  蘇又清笑,從梁敘的話裡得知宋天朗的身份,如果說宋子休是宋家最穩當的掌權者,那麼宋天朗便是家族最傳奇的人物。無論是生活作風還是行事計謀,他不似宋子休對外界的高調,宋天朗工於心計,出其不意,用梁敘的話說,他玩手段就像在玩遊戲,爽了自己最重要。
  商界政界均無告之,宋天朗突返R市,這場接風洗塵更貼切的說是家宴。席間他換下西裝,明明是暖色調的襯衫,卻暖不了這個人的神色,他看了看桌上的酒,把古瓷小杯挪到一邊,"撤掉"
  侍者效率極高的換上度數低的,幾個出色男人細品杯中酒,不談公事不論是非。每上一道新菜,蘇又清都體貼的給宋子休添上,兩人的手在桌下交握,長久的習慣養成了默契。
  飯後將蘇又清送回了家,等到四樓燈光亮起,宋子休才驅車離開。
  清吧內藍調音樂烘托著氣氛,宋天朗挽著衣袖,手上的動作瀟灑地一拋一接花式十足,最後穩穩接住落下的杯,往高酒杯裡滿上調好的酒,深藍的JW含義是----致命。
  宋子休走近懶懶坐在沙發裡,"什麼時候連酒都不喝了"
  他遞過酒杯,"前年"
  宋子休瞇著眼睛,原來是為了那個人,就著杯沿抿了一口,酸澀醉人。
  "一星期內,我給你你想要的"宋天朗眼角上挑兀自開口。
  宋子休放下杯子,這個男人調出的酒,淺嘗即可。他拍了拍他的肩,走到門口突然回頭,"還和她在一起?"
  他點頭,"慢走不送"
  宋子休的目光停在他的腹部,兩年前宋天朗為了一個女人差點死在手術台上,這個弟弟比誰都狠,他敢玩命。
  R市近日最轟炸的新聞,便是林氏集團突然的換血,三天之內,林氏高層悉數調職,決策者林澤風主動向董事會提出辭呈,林競當眾狠扇了他一巴掌,大罵逆子。無人知曉個中緣由。
  宋氏一如往常正常運作,宋子休攜帶蘇又清飛去V城遊山玩水,回來時迎接他們的便是這則商業重聞,林澤風被林氏當家狠扇耳光的照片被刊登所有報刊雜誌,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給世人徒添笑料。
  蘇又清緘默大概猜到原因,休息幾日後準備上班,下樓卻見宋天朗倚在車門邊,他遞過手機,只說了兩個字,"上車"
  蘇又清接過電話,宋子休的聲音傳來,"跟他去,別擔心"
  宋天朗把她載到一個私人會所,進了包廂只見林澤風被兩個保鏢押在地上,瞧見來人,眼裡頓生懼意,"蘇又清,蘇又清,我對不起你,你厲害我認輸"
  她有點懵,宋天朗走到窗邊漠然俯視這個城市,又折回到林澤風身邊冷笑,"爽嗎?"
  林澤風身體直抖,他被強制注毒,高頻率大劑量,毒癮發作時四肢百骸蝕心般的難受,林澤風這一周就從天堂墜入地獄,又從地獄掙扎回來,宋天朗玩了手段,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下藥是麼,那就看誰敢玩。
  "啪!",宋天朗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林澤風臉上,笑容冷到極致,他指著蘇又清,
  "宋家的女人,是你能動的嗎"
  林澤風白了臉,雙手摁在地上直抖。宋天朗從容起身,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把蘇又清帶了出去。蘇又清有點不在狀態,旁邊開車的男人從不多言,把她送回家便離開。
  晚上和宋子休吃飯的時候,她旁敲側擊的打聽宋天朗,最後惹了他不爽,把碗往桌上重重一丟,抱起她就去浴室鴛鴦戲水。
  宋子休把她摁在牆上蹲下身子,嘴正好對準她的胸,他輕輕的揉,最後重重呵了熱氣上去,一陣酥麻遍佈蘇又清的全身。
  宋子休笑道:"你男朋友不夠好,恩?"隨即吻上去,含在嘴裡用力的吮,蘇又清不爭氣的軟了,宋子休站起來看著她嫣紅的臉,"清清……"
  她嬌聲"恩"了一句。
  男人揉著她的挺/立啞聲道,"木瓜有效……還是我的手有效……"
  她咬著唇連脖子都漫上羞紅,一室纏綿,守至天明。

  和

  「一個,兩個……」蘇又清在心裡默數宋子休臉上的小痘痘,昨晚一點,她嘴饞的不得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宋子休鬱悶的看著她,這幾日公司事多睡眠時間少,被她一折騰,眼底一片暗黑。
  「嘿嘿」蘇又清衝他傻笑,抱著他就是猛親,在他享受這難得的主動時,她精神倍兒爽的說:「宋子休!我們去吃魚火鍋吧!」
  他冷汗直冒,「明天讓廚子做,你先睡覺」
  蘇又清也不理他,動作麻利的穿戴整齊,裹著棉衣就出門,走到大門時,果然看到他從臥室出來,車鑰匙拿在手上脆脆的響。她笑呵呵的黏過去,融化了這個男人的不滿。
  兩人隨意找了家店子,裝修簡單倒也乾淨,只有兩個服務生在守夜班。蘇又清對著牆上的火鍋圖片直流口水,選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湯料被熱開咕嚕嚕冒著泡,辣油暈開一圈,香味漸漸漫了上來,一整塊的魚肉被拉成網狀,蘸上醬一口吃下,蘇又清直歎舒服。
  宋子休折了紙巾幫她擦嘴,笑呵呵的問:「今晚怎麼了,嘴這麼叼」他又靠近了些,眼睛直眨,「清清,你有了啊?」
  蘇又清被這話震住,一整塊剔了刺的魚肉吞下,燙的她捂著嘴直咳嗽,「毀我清白,我大姨媽前天剛走」
  宋子休遞過水,一直掛著微笑,「你的清白不早就是我的了嗎」他又說,「我喜歡女兒」
  蘇又清對他吐著舌頭,低頭吃肉。
  兩人快三點才回去,蘇又清漱了口出來就看到他趴在床上已經睡著,她幫他脫了鞋子,摸著他的眉眼一陣心疼,到底不是鐵人,有血有肉也怕累會生病。心裡有點懊惱晚上的要求,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窩進他的懷抱陪他一起睡覺。
  宋子休醒來,蘇又清對他亮出八顆白牙,他手一捲就把她帶入懷裡,腿架上她的身子,埋在頸間磨蹭,這孩子氣的舉動讓蘇又清的心一軟。
  「等會陪我去吃飯」
  她應了下來,宋子休又補充說:「是爸和媽,還有陳康」
  蘇又清沒有忽略他的稱呼,說的那麼自然和理所當然,她動了動嘴,最後只是「恩」了聲。
  吃飯的地方沒有選在市中心的酒店,而是頗有農家風的小地方,竹製桌椅,房子也被設計成小草屋的樣子,蘇又清老遠就看到陳康站在門口來回走動,看到她時眼睛終於亮起了光,走到面前卻又摸著頭憨憨的笑,叫了一句「姐」,便把頭低下。
  她自然知道陳康在想什麼,他對誰都親切,稱兄道弟自來熟,可打心眼在乎的只有這個名義上的姐姐。蘇又清皺眉,「怎麼穿這麼少」探了探他的手,「涼死了」
  陳康摸著頭,「沒事,我強壯」,看到宋子休正往這邊走來,他對蘇又清嘿嘿笑,「我姐夫來了」
  「喲!你什麼時候拜倒在他西裝褲下的?」
  「姐,對不起啊」陳康突然說,「那天我攔不住他們」
  蘇又清愣住,反應過來眼眶都紅了,捶了他一下,「臭小子學會矯情了」
  看到他們進來,蘇楚連忙站起,張了張嘴卻喊不出一個字,蘇又清看著自己的媽媽坐立不安的樣子,大大方方叫了一句,「媽,陳叔」
  她走上前挽上蘇楚的手,笑嘻嘻地說:「你們從哪裡找到的這個好地方,我肚子餓死了」
  她貼著媽媽坐下,屋內所有的傢俱都是竹製,隱約散發淡香。
  宋子休遞過菜譜,蘇又清翻了翻,「脆筍和鴨蹼炒刀豆是媽媽喜歡吃的,再來個湯」她微微側頭,「陳叔,天氣一冷你嗓子就不好,我給你點個豬血湯」
  陳易生直點頭,「好,好……」和蘇楚對視一眼,兩個大人都動容。
  一頓飯與平日無異,她和陳康互相鬥嘴,宋子休按住偶爾炸毛的女人,夾了一塊黃瓜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眾人哄笑。
  笑過之後陷入沉默。大家都知道這頓飯的目的,有些東西堵在心裡,不說開一輩子都是疙瘩。陳易生放下筷子,「蘇蘇……」
  蘇又清「恩」了聲,站起來給他添了菜,「陳叔,我在」
  陳易生看著面前始終掛著微笑的蘇又清,心裡一片悵然,他說:「陳叔對不起你」
  蘇又清已然猜到他會這樣說,但還是心頭一酸,低著頭半晌不說話,宋子休覆上她的手,用力握了握然後放開。
  她眼淚掉了下來,垂著頭說:「陳叔叔,我不怪你」
  「蘇蘇,是陳叔的錯,陳叔沒用,你媽媽心軟要幫我」陳易生說,「蘇蘇,你不要怪你媽媽」
  蘇又清忍了眼淚,「我知道的」她對蘇楚說:「媽,你別難受,我理解,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可是我真的不怪你」
  這一刻她反而釋然,抽了紙巾幫蘇楚擦眼淚,笑著說:「皺紋都出來了,陳叔不要你了」
  蘇楚又笑又哭,把她的手握的鐵緊。
  吃完飯,宋子休一路小跑去拿車,蘇楚一聲長歎,自己瞎猜度什麼呢,非得拘謹於世俗觀念,她以為的好,不見得是女兒要的好,未來再難,父母只是陪一程,剩下的人生路,女兒是要跟那個男人一起走的。
  年輕時候的情不自禁為愛而狂,真有一種明知結果,卻斷了所有退路的孤勇。
  蘇楚一生循規蹈矩,所有的平靜只為那一個男人烈火熊然,可最後他還是選了事業江山,蘇楚瞞了他,帶著肚裡的一脈骨血離開,來到現在居住的城市,流言不理,蜚語不聽,產期到了,沒有證件和擔保人不敢去醫院,最後在一家私人診所生下蘇又清,看到粉團般的小人兒,忍了近一年的淚終於傾瀉,汗水和淚水爬滿了整張臉。
  兩年後,從報紙上看到林氏總經理肝癌末期,林競無奈復出重挑大樑的消息。
  蘇楚獨坐一夜,她是個女人,是個心軟的女人,恨不徹底,愛卻太深,如若真能做到無視,當初就不會生下他的孩子。
  三天後,她抱著剛滿兩歲的女兒去到醫院,蘇又清穿成一個小球在病房裡東看西看,偶爾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癟了癟嘴又自個爬起。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隔空朝女兒伸了伸手,他已經瘦的不成人形,此刻連短短幾步的距離也沒力氣走到。
  蘇楚抱過女兒,抖著聲音說:「蘇蘇,叫爸爸……」
  小人兒在媽媽懷裡不耐的扭動,看到面前枯瘦憔悴的男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最後,他對蘇楚說了一句話,「我只愛過你,我卻配不上你……」
  蘇楚不作聲,抱著女兒離開,轉身淚水奪眶。
  而這個男人,到死,都沒有聽到那一句,爸爸。
  不久後他病逝,死前對妻子坦白了自己的感情,最後的笑容都是對往日時光的回憶,林家大小姐氣的發抖,若不是以懷孕和事業要挾他,自己一生都得不到這個男人。
  長短一生,卻不曾擁有,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寒心,林若抱著兒子,驕傲的女子輸不起,綿延的恨,恨不得世代相傳。
  蘇楚從回憶裡回過神,宋子休已把車開來,送他們去了酒店,兩人牽著手離開,陳康屁顛顛地跑了出來,「小小酥!」
  蘇又清回頭,燈火闌珊裡的溫柔一笑竟然讓陳康紅了臉,他摸了摸頭看向宋子休,「那啥,其實我是叫你呢」
  宋子休負手等待下文,陳康雙手插在褲袋裡,「我不討厭你了」
  少年溫潤的笑容展在夜色裡,「不過你們結婚的時候我送不起太貴重的禮物……」
  蘇又清紅著臉跑過去,「不害臊啊你」重重彈了下他的腦門。
  「嗷嗷,疼死了」陳康揉著頭,漂亮的吹了聲口哨轉身進了酒店。
  晚上親熱時,蘇又清表現的格外熱情,軟在他懷裡在他胸口畫圈圈,張了張嘴就要說話,宋子休先開了口,「不用對我說謝謝」
  她呵呵笑,輕戳他的胸,「蛔蟲」
  宋子休側身抱住她,沉重的呼吸吐在她臉上,「傻子,能為你做的我都會做,不能做的,我也做過……」
  「耶?」蘇又清撐起身子故作嚴肅,「老實交代,做過什麼不該做的!」
  宋子休垂下眼眸,玩著她的手指,「不該太晚遇見你,所以錯過太多,過錯也犯了不少」
  「算了,你那風流史我不愛聽,李小姐,王小姐,還有那個什麼明星的」蘇又清調整了姿勢,在他懷裡打著呵欠。
  誰都有過去,宋子休的身份注定他的過去墨跡更深,蘇又清看著他俊朗的臉,她想跟他好好過日子,過未來的日子。
  懷裡的女人顯然沒興趣聽他叨念往日,摟著他的脖子慢慢熟睡,呼吸漸漸均勻,淺淺掃在他的心,宋子休瞇了瞇眼,精壯的胳膊將她摟得更緊。
  陳易生把陳康引薦給一個合夥人,陳康也在R市待了下來,最煩的就是蘇又清成天逼著他去報個夜校或者自考,他的中途輟學始終是她心裡的一個疙瘩。
  陳康受不了,逮著宋子休訴苦:「您能管管您女人嗎,她成天摧殘我這棵清脆嫩苗,您晚上就不能給點力摧殘她嗎,省的在這禍害人間」
  宋子休面無表情的拿出手機,「蘇又清,你這個弟弟對你意見很大啊……」
  陳康「靠」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會體恤一下同胞,忘了你倆賊鼠一窩!」
  宋子休突然笑了,把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根本就沒有通話記錄,是做做樣子罷了。陳康黑著臉,以他看過二十遍《古惑仔系列》的眼光和經驗,斷定面前這個男人的氣場絕不是虛有其表,不要和他鬥智,更不要跟他動武。
  陳康叉腰豪邁大叫,放蘇又清!然後小蘇歡快的跑出來,宋子休立刻軟掉。
  想到這些,陳康的心情好轉一些,露出十顆大白牙的誇張微笑,宋子休皺了皺眉,「上排第六顆上面有菜葉……」
  陳康覺得自己被雷轟了,掏出手機用屏幕當鏡子,正宗的齜牙咧嘴,哪裡有什麼菜葉,宋子休勾起笑,還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弟啊。

  波瀾(1)

  近日商界最有價值的新聞是宋氏新產品的成功上市,娛樂圈最勁爆的消息,是某女明星被選為宋氏新產品的季度代言人。
  新產品的發佈會上,妝容精緻的女星一言一行極為專業的盡著自己的本分,宋子休也出席了這次發佈會,立即引得媒體的關注。
  蘇又清坐在家裡看直播,看到宋子休帥氣登場,心裡泛著粉紅泡泡,一分鐘後心頭燒起了三把火。光芒萬丈的女星挽著宋子休的手,笑容艷麗,俊男美女足以引爆眼球,閃光燈瘋狂的閃爍。
  蘇又清狠咬一口手裡的麵包,貼那麼近,你丫缺男人嗎!波那麼大,還以為是掛了個屁股!臉那麼美,讓她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目光聚焦兩人緊挨的手,好吧,蘇又清承認刺瞎了她的狗眼。
  晚上宋子休帶了宵夜過來,她興致不高,扒了兩口就放下筷子,宋子休揪著她的毛,「蔫了?」
  她「恩」了聲,又補充說,「你去把碗洗了」
  宋子休在廚房洗碗的時候,蘇又清突然冒出來,趴在他身上鼻子到處拱。
  「聞出什麼了?」他笑著問。
  蘇又清在他眼前豎了三根手指:「大/波!春心!奸/情!」
  宋子休也作勢在她身上嗅了嗅,皺著眉頭說:「酸!」
  她認真的點了點頭,「那女人是小綿羊的外表,餓狼的目光,宋先生,你可有壓力?」
  「這個嘛……」他眉頭緊鎖,「你要是再大點就好了……」
  蘇又清乾笑了兩聲,灰頭土臉的走開,宋子休從後面抱起她,「說兩句就較真了」
  她翻身上了他的背,賭氣的輕咬他的耳朵,宋子休笑的極為爽朗。
  脾氣鬧一陣也就散了,這個男人的好,只有身邊的人才知道,他有他必要的應酬,責任和擔當,她能交付的,是自己的信任,彼此的真誠。
  兩個人洗完澡,捧著筆記本躺床上看視頻,蘇又清笑的樂不可支,宋子休挑起一顆葡萄塞進她的嘴,她含糊著說:「你怎麼都不笑呢」
  宋子休擦了擦她的嘴角,「這節目宋氏贊助的」
  蘇又清嘖嘖驚歎,眼珠一轉,猛的撲到他身上,「姓宋的,你爪子給我藏嚴實了,眼光給我收好了,不然……」
  「不然我孤獨終老」
  蘇又清愣住,宋子休一臉淡然的笑,暖意在眼裡浮動,這一生為數不多的溫暖,他都毫不保留的給了她。
  ……
  陳康週日找姐姐談心,蘇又清提了滿手的菜溜進他的宿舍,手腳麻利的切菜,塗了透明護甲油的指甲隱隱亮光,陳康蹲在地上剝大蒜,攤手在她面前:「看!辟邪!」
  「傻樣……」蘇又清笑著說,「你看上哪家姑娘了,電話裡扭扭捏捏的」
  陳康這會把頭低了下去,不停剝著蒜瓣上的細皮,「同事,很好的一個女孩」
  蘇又清笑著看他,「追到了?」
  他這會倒不好意思起來,摸了摸頭,「人家大學生……」
  蘇又清皺眉,手放在他肩膀上正色道:「會比較了,還真是上心了,你再不好,好歹也跟我生活了十多年,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陳康一臉苦相,「近墨者黑,也就宋子休受得了你」
  蘇又清舉著湯勺作勢要敲他的頭,吩咐他把湯端出去,她說:「有喜歡的人就去努力,誠意總會讓她感受到的」
  陳康眼睛直亮光:「就像我姐夫?」
  她心頭一軟,點了點頭:「你小子可以把他當榜樣」
  姐弟兩說說笑笑,添了碗筷就要吃飯,電視裡播著娛樂新聞,出唱片、新劇開拍,XX的婚事將近,蘇又清隨意的聽著,跟陳康開著玩笑,目光再轉回電視上時,兩人都笑不出了。
  「宋氏新季度代言人被曝近日與宋氏總裁交往甚密,百萬鑽戒疑似定情信物」
  面對媒體的提問,女明星巧笑嫣然,不經意的秀著手上的鑽戒,言語含糊,態度曖昧,給在場媒體製造了絕好的想像空間。宋少玩女人大方奢侈是眾所周知的事,只是這一年多,竟沒有曝出任何桃色新聞。如今好不容易有此曝點,媒體自然不會放過,一時間,宋子休成為風口浪尖上的風流公子。
  「這女的打哪冒出來的啊!」陳康把碗重重摔在桌上,「那破戒指地攤貨吧!」
  「你歧視地攤貨啊……」蘇又清低頭咬著筷子,小聲嘀咕。
  陳康看了看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小小酥,你看這些妖女有事沒事就得炒作,就瞎鬧騰呢,你,你別……」
  「我不會的」她盛了湯放在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說:「她是妖女,但我信他不是渣男」
  轉念一想這個比方,蘇又清撲哧笑出了聲,「吃飯吃飯」
  陳康「哦」了聲,晃了晃腦袋大口扒飯,餘光瞥見她,神色淡定正常,就不知道是不是背地裡流眼淚。
  宋子休這幾日早出晚歸,她知道是月末公司事多,每天深夜等到他的電話才肯安心入睡,體恤他的辛苦,也疼惜他的身體,宋子休在電話那頭懶懶地說:「清清你搬過來吧……」
  她說:「未婚同居,陳康會打小報告的」
  「哦?」他把尾音拖的很長,聽的她心裡一陣酥麻。宋子休聲音低沉,他說:「蘇又清,你嫁給我吧」
  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話,讓她一下子醉了心,撲在被子裡心臟直跳,巨大的憧憬和感動湧來,忘了今夕何夕。
  ……
  「她真的和宋總在一起啊?看那個戒指好閃,據說是他送的呢」
  「她的緋聞一向很少啊,還聽說香港那邊的大老闆送豪車呢,都沒動心」
  「哪能跟宋氏總裁比啊,又年輕又有勢,你看雜誌上的照片,兩個人貼在一起多養眼」
  地鐵停站的時候,蘇又清呆了片刻竟然錯過,剛才聊天的兩個女孩已經上了地鐵,蘇又清出了站找了家最近的報攤,所有報紙雜誌,在最醒目的位置都是一張照片。
  嬌美的女人倚著氣勢十足的男人,連偷拍都拍的這麼美。圖片下方標出細節圖,放大的戒指,手臂相貼的特寫,女星甜蜜微笑的鏡頭,男人柔和表情的瞬間抓拍。
  報攤老闆笑呵呵的說:「這兩天銷量翻了六倍!比偶像明星奪人眼球!」
  他拿著雜誌,「小姑娘也買份看看,賣的快吶」
  蘇又清一把奪過雜誌重重扔到他身上,「偶像個屁,他是我男人!」
  報攤老闆看著她遠走的背影咒罵道:「做白日夢吧」
  ……
  回到家淘米洗菜做飯,宋子休要來幫忙,她把他推了出去,「你別來搗亂,去玩你的」
  「平時我也沒有給你添亂」他環住她,埋在脖間直蹭,「你真香」
  蘇又清用力掙了開來,「沒看到我在做飯嗎,乖了,你出去坐著」
  宋子休皺了皺眉,還是去了客廳。
  晚飯很快做好,蘇又清沉默的扒飯,手指不停摩挲碗上素雅的花紋,宋子休喝著湯,動作隨意卻講究,她踟躕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前天你忙嗎」
  宋子休夾了個蛋餃,他吃飯的時候習慣挽起衣袖,精壯的手臂上有條淺淺的傷疤,蘇又清曾好奇地問過他,他說是刀傷,傷口不深但很長,他喝了口湯說,「忙」
  碗筷碰著發出清脆的聲響,蘇又清低了頭,「跟陸炎一起吃的晚飯?」
  「沒有」
  乾脆的兩個字,這個回答揪疼了她的心,某些揣摩猜測像是被肯定,她沉默著,用筷子挑著一粒粒的米飯,眼前的男人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沒有多說別的。
  蘇又清抬起了頭,目光流轉在他臉上,「你沒有話要對我說?」
  他笑,伸過手摸她的臉,「今晚怎麼了」
  三個問題已是極限,蘇又清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重重揮開他的手,把筷子用力擱在桌上,「報紙上全都登了!」
  宋子休皺著的眉頭慢慢鬆開,眼裡聚了怒氣,「你信?」
  蘇又清看到他的表情逐漸不悅,心裡的火一下子燃高,「你讓我相信什麼?照片都有了,你不願意她能貼著你?」
  「宋子休,到現在已經三十七個小時,你連一句話都不跟我解釋,還是這根本就是事實,鑽石定情!宋總你果然大方!」
  蘇又清把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曾經一再說服自己這個男人不一樣,可事情出現,才發現自己根本不夠淡定和大方。她冷眼看著他,心裡卻是鈍鈍的痛。
  宋子休脾氣本就不好,拍了桌子起身一臉陰沉,「蘇又清你寧肯信照片也不信我,竟然為這種事追著要解釋,我在你心裡的信任度就這麼低嗎」
  「信任度?」她覺得好笑,「你的一切我就要無條件相信,與別的女人摟摟抱抱滿城風雨,還要我不能有情緒,不能有想法」
  蘇又清看著宋子休的眼睛,「你是高估了我,還是自我感覺太良好了,如果哪一天我也跟個男人這樣上報,希望宋少爺也能記住剛才說的話」
  宋子休頓時暴怒,一把抓過她的手咬牙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蘇又清冷眼看他,毫不妥協。
  他胸膛劇烈起伏,目光凶狠,僵持之後甩開她的手,拿了外套摔門而出。
  一聲重響之後反而顯得房間愈發安靜,激烈的氣氛似乎還未散去,隱隱環在四周,蘇又清看了看桌上吃到一半的飯菜,自己坐下接著吃,旁邊碗裡還有小半碗飯,蛋餃覆在上面熱氣裊裊。
  蘇又清低頭吃飯,眼淚卻一滴滴掉了下來,她索性放下碗筷趴在桌上悶哭。
  我心不夠大,與你有關的事鎮定不了,也許你解釋了我還是會鬧。
  可是宋宋,你就不能哄哄我嗎……

  波瀾(2)

  蘇又清在這段感情裡第一次感到了委屈。
  一個人鬱悶的到酒吧喝酒,不停搭訕的人被她一張冷臉打發,被一個人纏的實在煩了,她把杯子重重扔在吧檯上,甩著臉色就走,留下一臉尷尬的男人。
  陳康氣喘吁吁的趕到時就看到蘇又清坐在酒吧門口的石階上垂著頭,夜色裡顯得身子骨愈發嬌小。
  「大晚上的發什麼瘋,電話一句話就給掛了,姓蘇的你皮癢啊!」
  他在洗澡的時候,床上的手機催命般的響,難為他裸著出來,電話那頭一句「我要死了」嚇的他套了衣褲就往外跑,可憐的內褲都來不及穿。
  「我現在是接了小佳姐的班,我一陽光型男被你倆整的淪落到聽女孩心事的下場」
  陳康見她沒事,到底是鬆了口氣,見她聳拉著腦袋一語不發,踢了踢她的腳,「一個人上什麼酒吧,要喝酒找我啊」
  於是兩個人隨便找了個露天夜宵攤,路邊一坐,甭管乾不乾淨,五十串牛肉,兩隻烤魚還有雜七雜八的東西,人手一瓶二鍋頭,放開了吃喝。
  蘇又清摘下宋子休送的手鏈,「礙事!」對著酒瓶就是一口灌下,刺激的她喉嚨又火又辣,情緒使然,化作一個字:爽!
  「誒,我說,手鏈輕點放,輕點放」陳康著急了,揀到手上小心地放進自己的口袋,「這就是白花花的銀子,你跟我姐夫過不去,別跟錢過不去」
  「怎麼了你倆,上次你還說信他不是渣男」
  蘇又清哼唧了半天,又灌了口酒,麻的直吐舌頭,緩過勁才慢慢說:「陳康,你們男人是不是都特自信啊,自己以為的,別人也要那樣認為」
  「我反正不是這樣」陳康眨了眨眼睛,「你以前那個純情男朋友呢,對比一下不就知道了」
  「對比個毛咧!」蘇又清咬了一串肉,醬汁沾上了嘴角,陳康習慣的伸手幫她擦,他笑道:「就你那單純的少男少女情懷,經不起時間考驗,頂多就是個Loli時代的回憶」
  「但是我姐夫就不一樣啦!三十好幾的男人了,哪有那麼多花花心思,有些事你還真不能按常理去想,他早看透了自己,隱瞞這種東西不符他的品味,你想想啊,我姐夫這種人要真想騙一個人,憑你這種智商,會察覺到蛛絲馬跡嗎?!」
  蘇又清被這話說的暈暈乎乎的,一下子繞不過彎,又覺得有那麼幾分道理。她拍了拍胸脯打了個酒嗝,歪著腦袋看陳康,「你這句姐夫,叫的還真順溜啊」
  陳康嘿嘿笑,「我這不是給你面子嘛」
  兩人東扯西扯,兩瓶酒也差不多見底,竹串,食物殘骸零零散散攤在桌上,蘇又清嘴唇被酒和辣椒刺激的又紅又腫,陳康連灌三杯水,摸了摸肚皮,「哎呦」直叫。
  姐弟倆走在路上,陳康特意走在前面幫她擋風,蘇又清一向怕冷,此刻整個頭恨不得縮進領子裡,黑黑的眼睛格外清亮。
  「陳康!」她快步追上他把手伸出,「東西給我……」
  他哈哈大笑,摸了摸口袋,突然臉色一變,隨即伸進褲袋,急著說:「不會吧,我明明放裡面的,怎麼就沒了呢」
  蘇又清臉都皺成了一團,眼神都變成了刀,恨不得錘死他。
  陳康狡黠一笑,「噹噹噹!」猛然伸出的手,讓蘇又清眼前一亮,手鏈在夜色裡格外醒目。
  「你個臭小子!」她拿過手鏈追著陳康打,兩天的鬱結終於被笑意替代。
  陳康一路小跑,不時回頭逗她:「看你寶貝的,不就是我姐夫送的嘛,蘇姑娘你敢說你不悶騷」
  蘇又清呵呵笑,「是啊是啊,我悶騷,你明騷暗賤,咱倆段數不是一個級別的」
  兩個人在街上笑鬧,俊男美女引人側目,陳康給他最踏實的感情,有時候甚至超過親情,摻了一分心心相惜,世界偌大難尋的是一個同類。她和他的家庭都欠缺完整,偏偏走到一起,重新合成了一個圓。
  無緣成愛情,老天另一番厚愛,成就一份融入生命的親情。
  陳康有時候想,即使他成家立業,他定會愛妻護子,但命裡最能挑起情緒的女人,依然是這個姐姐。
  冬日的夜涼如水,鬧市車水馬龍霓虹閃爍,這紙醉繁華不分季節,暖著人的視覺世界。
  陳康倒著走路,正面對著蘇又清扯談,逗的她開心大笑,當察覺她笑容漸漸凝固,慢慢消失,眼神變得不知所措時,陳康頓住,循著她的目光回頭看,腦袋轟的一聲巨響。
  旁若無人,眼前的畫面佔據整個視線。
  被陳康喚了一晚上的姐夫,黑衣長褲修身玉立,羊皮黑手套恰如其分的呼應了整套服裝。他懷裡出現的,是一個穿著紫貂大衣波浪捲發的女人,正是這幾日炒的沸沸揚揚的女星。
  蘇又清想,自己是應該走上前甩那個女人一巴掌,還是揪著宋子休的衣服哭訴。她的手掌甚至都卯足了勁,可腳卻使不上半分力氣。
  陳康扭頭看了看她,小小酥,你的表情再隱忍,眼裡的無措恰恰出賣了你所有的難過。
  陳康暴躁,衝上去大吼,「姓宋的!我草你大爺!」一拳狠狠打在宋子休右額,引得他面前的女星一陣尖叫。
  這一拳下了狠勁,宋子休吃痛倒吸氣,越過陳康看到不遠處的蘇又清,委屈的眼神一下子把他的怒意打擊的四分五裂,心臟一跳,滋生強烈的恐慌。
  陳康揪著他的衣領怒目而視,旁邊的女明星捂著嘴驚恐未定,走上前挽住宋子休的手淚眼婆娑。
  蘇又清看了看他們的手,心就像被什麼東西猛拉著直直墜下,突然的潰不成軍。
  「蘇又清,你站住!」她掉頭就走,身後傳來宋子休的吼聲,他很少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換做平時必能震懾住人,有愛則懼,蘇又清此時恐懼至極,腳步愈發快速。
  「你還敢凶她!姓宋的你還……」陳康的話還沒說完,宋子休一個反手便將他推開,幾個跨步趕上去用力抓住她的手,「我讓你站住!」
  她不吵不鬧不掙扎,就這麼看著他,一臉平靜和他形成鮮明對比,兩個人在街上的僵持已惹的路人不斷回頭,她沉默的時間越長,宋子休的心越亂,手一用力把她帶入懷裡,狠狠抱住,
  他說:「你信我」
  「放開,你抱過別人」蘇又清輕飄的說:「我噁心……」
  宋子休心一涼,把她抱的更用力,「噁心我,我也不放」
  她對他又打又踢,他狠心一動不動,手上的力道沒減半分,蘇又清啞著聲音一遍遍的叫陳康。
  陳康撲上來從後面抱著宋子休的腰往後拖,紅著眼睛說:「你再敢欺負她,我跟你玩命」
  他使了蠻力,再好的身體都吃痛,宋子休火大,用手肘狠擊陳康,一個巧勁便掐上他的脖子:「她是我女人,要死要活還輪不到你!」
  陳康臉都白了,一口氣硬生生被卡在喉嚨,怎麼可以忘記,眼前這個男人的凶狠,一句「宋少」不是沒有理由的,他有足夠的資本驕傲,也有事事運籌帷幄的能力,他有多好,就有加倍的不好。
  一個人被寵久了,總會潛移默化而忽略他的本性。
  宋子休怒火正旺,晚上被女星纏住,借說有工作的要事卻是左顧而言他,宋子休沒工夫陪這些鶯鶯燕燕鬧騰,不留餘地的拆穿她的目的,並告之對她沒興趣,女人的臉色隨即變化卻掩飾的極好,主動挽上他的手,怎奈這一幕被蘇又清撞見。
  誤會和無力讓宋子休瞬間挫敗。
  突然背上一軟,他愣住,蘇又清軟軟的手環住了他的腰,她的語氣近乎崩潰,「我信你,我信你,你放開我弟弟……」
  她壓抑著哭聲,「宋宋,我求你」
  她喊他宋宋,最親密的稱呼,此刻讓他覺得如此不堪。她還是不信他,只是怕他傷害陳康,她在妥協,在服軟,同樣也築了一道心牆。
  宋子休把手鬆開,垂在身側微微發抖,陳康捂著嘴直咳嗽,蘇又清輕拍他的背,怯生生的看向面前一臉頹敗的男人。
  光影灑在他身上,淺淺一掃忽明忽暗,他的輪廓在這光與影的交錯中更加深刻,明明是寒冬季節,三人間的氣氛卻浮躁動盪。
  女星按捺不住的走到他身邊,輕輕的叫了一聲「宋少……」我見猶憐,溫言軟語。
  宋子休看著她,嘴角勾起了微笑,她心一喜,邁出一小步想要更靠近。
  「合約解除,違約金宋氏一個子都不會少你,還有……」
  他伸出食指,在半空中沿著她臉的輪廓,假意滑動,魅惑至極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說:「別再惹她,你是女人,我也會打」
  嬌艷的臉刷的變白,女星一臉呆滯不敢置信。
  宋子休向前走了兩步,蘇又清和他不到兩米的距離,他只說了一句話。
  「蘇又清,如果我動過別的女人,不得好死」
  ……
  她緘默,扶起陳康轉身就走,兩個人扯到信任這兩個字總會分外敏感,他跟她坦白自己過去有過錯,他給他的寵愛,她還他微笑,物質權勢他沒有遺憾,感情此生難得,投入一次是百分百的熱情,生命裡的空缺只有一座,只容一人。
  蘇又清曾對他說過,寧可坦白所有缺點,也不要一個美麗編織的謊言。
  他自悟,對於過去他沒有把握。
  他自知,對於未來他懷揣私心。
  蘇又清不同,在他之前有過一段至純感情,陳康說那經不起時間考驗,其實她認真對待過,對許佑,與子偕老這個憧憬她也妥帖收藏了近三年,敗給時間,敗給空間,感情變成往昔,蘇又清沒告訴任何人,那段時間,自己在無數夜裡痛哭流涕。
  她和許佑,一夕之間,賠光所有信任。
  說到底,兩人各懷心事,都是不能言說的秘密,畸形成細微的摩擦,一旦擦槍走火,傷人亦自傷。
  蘇又清洗了澡上網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坐在床上修指甲,桌上的小鬧鐘滴答響,旁邊的相框裡夾著她和宋子休的合照,她目光定在上面,她拿過來,指腹摩挲著照片,對著上面呵了一口氣,玻璃立即蒙上一層白霧,她擦淨右邊露出宋子休的臉,呆呆的看了很久。
  一夜不得好眠。醒醒睡睡,睜開眼就看著天花板,心裡一陣落寞。
  宋子休一大早就來敲她家的門,蘇又清站在門口,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她妥協的側身,示意他進屋。
  門一關,宋子休就把她推到牆上,抱著她近乎啃咬的吻著,蘇又清聞到濃烈的酒味還有一宿未眠的疲憊氣息。
  她略略閃躲卻被大力制止住,於是放棄掙扎,皺著眉承受他的發洩。
  宋子休趴在她頸間呼吸沉重,「清清,不吵架好不好」
  她靠在他的肩上,眼睛澀澀的疼,她說:「我們都控制不了」
  宋子休從她身上隔開距離,蘇又清接著說:「你有你的工作應酬,我早就知道很多東西不可避免,但我的克制力沒有強到那個程度」
  「宋子休,你太自信也太信我,而我……」
  「而你根本就沒那麼信任我」他接過她的話,「蘇又清,這跟克制力無關」
  她被堵的啞口無言,心裡不是那樣想的,卻不知道如何表述。看到他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心裡頓時煩躁,一把推開他,「我懶得跟你說」
  宋子休看到她的不耐,好不容易收斂的脾氣一下子又冒了出來,「懶得跟我說,還是我說中了你的心事,是啊,你只信任過你的許佑」
  蘇又清一怔,憋屈至極,索性順著他的話講,「呵,我只信他,你知道了,你猜對了,你滿意了吧」
  她面帶笑意,看著他眼裡風暴漸攏,心疼的像被活生生的挖了一塊去,這話多傷人,否定了她對他全部的感情,宋子休,你當真這麼認為,我也不需辯解,兩個人都有疙瘩,情緒到了一個頂點,理智腿散,言談不和,那麼下場只有一個,便是不歡而散。
  宋子休看著她笑臉如花,一句氣話口不擇言,結果適得其反,胸口悶悶的疼,氣急敗壞和怒火交雜使理智全失,他抓著她的肩膀,不顧輕重的搖,「蘇又清,你再敢說一句我廢了你!」
  宋子休幾近決裂的話讓她委屈難過的眼淚直掉,身體綿軟的被他晃著,從來都是溫柔以待,從未想過寵愛一旦被他收斂,便由傷害替代。
  一室寂寥,只聞得沉重的呼吸聲。
  蘇又清視線被淚模糊,宋子休的身影被一點一點淡去,她身子一歪,重重倒了下去。

  波瀾(3)

  最後的意識,是瞥見宋子休驚慌的臉,沒有料到蘇又清的反應,他抱起她,悔恨已晚。開了門幾乎是衝下樓,卻不知道一場波瀾正在等待。
  剛出樓梯口,從旁邊湧上一堆記者狗仔,閃光燈不停歇,生熟面孔交雜,他們圍住宋子休,這個近日話題不斷的男人,此時真正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宋先生,您突然與宋氏代言人解約,是不是有什麼內幕」
  「兩年前,當紅影星吳蔚然突然消失娛樂圈,是不是您暗中指使的」
  「宋總,這位小姐是不是你的新歡……」
  所有鏡頭都對準他懷裡的蘇又清,閃光燈頻率更為瘋狂。
  「據說她是林氏前任總裁的情人,林澤風的突然調任是不是與她有關」
  宋子休怒紅了眼睛,各路媒體為了挖掘到最新的八卦消息不擇手段,終於從蛛絲馬跡裡查出宋少身邊神秘女子,正是他和女星緋聞鬧的沸沸揚揚的時候,此時這個男人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製造巨大的娛樂談資和賣點。
  利益當頭,全憑一個勇字,各家媒體縱然忌憚他的勢力,也還是不願放棄這難得的消息。
  三四十個人圍著,宋子休抱著蘇又清,又急又怒卻有心無力,他低罵了一句,凶狠的目光讓所有人一怔,仗著人多又對他們瘋狂拍照。
  陳康遠遠看到不對勁撒腿跑了過來,看著宋子休抱著蘇又清被圍在人堆裡進退兩難,而自己的姐姐一身睡衣,褲腿被撩上膝蓋,嫩生生的兩條小腿在寒冬裡被凍的通紅。
  陳康卯足了勁衝上去,逮到最近的一個記者,把手上剛買的熱包子狠狠貼上他的眼睛,「媽的,拍你老母!」
  他極快的扭開瓶蓋,把剛搾出來的豆漿一股腦的從記者的頭頂澆下去,記者被燙的慘叫,驚呆了所有人。陳康就勢用力推開還沒反應過來的人群,大吼一聲:「姓宋的我真他媽想砍了你!快帶我姐走!」
  宋子休蠻力撞了出去,把蘇又清輕輕放上車,油門一踩狂飆而去。
  ……
  宋氏私立醫院。
  院長抹了抹汗,率領自己的醫療精英團隊向老闆匯報,蘇又清昨晚灌了太多烈酒,早上受了刺激才暈了過去,聽到她的身體並沒有大礙,他臉上的怒氣才慢慢散去。
  病房的門被輕輕帶上,房內恢復安靜,葡萄糖一滴滴注射進蘇又清的體內,她連昏迷都皺著眉,宋子休走近幫她蓋好被子,手指抖著輕摸她的眉頭,想到剛才發生的事和早上對她說的那些傷人的話,悔不當初。
  蘇又清醒來的時候,他心一喜想握她的手,哪知伸到一半,她白著臉無意識的躲避,將他的狂喜一下子打消的煙消雲散。
  她生氣了,她也開始抗拒他了,只消一個細微動作,便讓他無力到極點。
  宋子休單膝跪在床邊,幾近哀求的語氣,他說:「清清,你別躲我……」
  蘇又清別過頭,看著針管裡的液體有節奏的滴動,她沒說一句話,閉眼假寐。
  宋子休的心被她的反應拉住沉沉下墜,沉默著起身,直到關門聲輕響,蘇又清才慢慢睜開眼,目光定在歐式風格的白門上,眼淚遲遲不敢落下。
  不多久他提著一袋東西又回來了,一陣輕微響動之後,濃郁的粥香漸漸侵入她的鼻尖。宋子休在她常去的那家店帶了粥回來,他像個犯錯的小孩,老老實實的端著碗正坐在床邊,「清清,你吃完我就走,你別煩我好不好」
  蘇又清沒有回應,漠然的把頭轉向另一邊。
  他攪著碗裡的粥,精緻的瓷勺磕碰著碗偶爾細碎的聲響,半晌之後他無奈的把碗放在桌上,慢慢走到床那邊蹲下,兩個人臉對臉,他全部的目光落入她的眼裡,「清清……」宋子休握起她的手,「我求你別抗拒我,我再也熬不過第二次了……」
  他一臉狼狽和失落,傾身靠近在她耳邊啞著聲音說:「對不起」
  蘇又清對他狠不下心,感情晾在心裡,這個男人也許一輩子都沒這麼低聲下氣的說過話,她還是捨不得,用被子蓋住頭,忍著淚水不讓他看見。
  宋子休看到她的反應便起身往外走,「粥是你愛喝的,三勺半砂糖,待會冷了你就不喜歡了,清清你別捂著頭會悶,你……好好休息」
  蘇又清躲在被窩裡早已泣不成聲,推開被子坐起來哭著喊:「你不許走!不許走!」
  她落入滾燙的懷抱,氣惱、委屈、難過和認命,各種情緒交錯,蘇又清悶悶的哭,不顧手腕上的針,雙手不停打著宋子休。他一語不發,忍受著她的發洩。
  「以後你不准凶我,不准摔門,不然我不要你,我再也不要你了」
  她語無倫次的說著,頭髮在他懷裡被蹭的凌亂,幾縷貼在哭濕的面頰上眼睛通紅。宋子休聽到最後一句,更用力的抱緊她。
  幾乎是艱難的開口,說了一個「好」字。
  他再也熬不過第二次抗拒。蘇又清的生活慢慢滲透了一種毒,不用第二次,哪怕是第一次的失去也會讓她心如死灰。宋子休願意給自己機會去守候一朵為自己綻放的花,蘇又清只是個女人,她有一種孤勇,看似堅定,實際上只是一種沒有退路的偽裝。
  如果失去,她不敢給自己機會去重新等待,她怕自己心裡的這朵花,還沒綻放,便已死去。
  陳康撞進門就看到兩人緊緊相擁的畫面,他撓了撓頭,破壞了氣氛有點尷尬,兩人漸漸鬆開,陳康咳了聲,「喏,我給你重新買的早餐,看樣子你是不需要了」
  蘇又清胡亂擦了兩下眼睛,宋子休制住她的手,抽出紙輕輕印著她臉上的淚痕。陳康沒好氣的把手上的東西重重丟在桌上,瞥見賣相極佳的粥,氣不打一處來,「姓蘇的,路邊攤你還吃不吃」
  她剛哭過鼻音很重,「你買的我敢不吃嗎」
  陳康衝她冷哼一聲,眼裡明顯寫著鄙視二字,「蘇又清你就這點出息」
  她動了動嘴角,最後把頭低著。
  「陳康你夠了!」宋子休看不下去了,語氣暗含警告。他稍微走近了點,右手輕摸蘇又清的頭。
  陳康火大,指著他說:「在水壩我跟你說過什麼,你好意思嗎,你有錢有勢怎麼了,我就嫌你配不上她!」
  宋子休臉色微變,兩個男人劍拔弩張,蘇又清單手拉了拉陳康的衣袖,小聲的說:「你別這樣說,我是喜歡他的……」
  陳康慢慢轉過去,無表情的扭開豆漿的瓶蓋,熟練的倒進玻璃杯裡,流動的聲音是房間裡唯一的響動。他癟了癟嘴,把杯子遞給蘇又清,「真是受不了你,好了好了我不說你男人的壞話了!」
  蘇又清沒有接過杯子,只是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嘴角沾了一滴豆奶,她眼帶笑意。
  陳康雙手□褲袋吹著口哨晃到窗邊,敲了敲角落裡的雕塑品,搖了搖頭,「真是奸商」
  宋子休「恩」了聲沒有否認,扶著蘇又清躺下又幫她擦了擦嘴,柔聲說:「你乖點,好好休息,我下午接你回家」
  「你別擔心我,我可以自己走」蘇又清知道他公司事多,不忍他奔波。
  陳康歎氣,自家姐姐那副小媳婦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得了,奸商你繼續去作奸犯科吧,下午我負責把這傻姑送回家」
  蘇又清對他怒目,這句話不管從哪個角度聽都不爽。宋子休想了想,公司確實還有幾個重要會議要開,於是點了點頭。
  走過陳康身邊時,他說:「我沒有忘記那天的話,除了我,沒有人能配得上你姐姐」
  關門聲響起,陳康才反應過來,他「切」了聲,心裡卻是隱隱沸騰。
  ……
  蘇又清在醫院呆不住了,兩人十二點不到就出院,陳康本來還打算扶她,見她生龍活虎啃著早上剩下的麵包的樣子,欣慰無比,「蘇姑娘,你沒有摒棄艱苦樸素的優良作風」
  他豎起大拇指,裝模作樣的直點頭。
  蘇又清頭一歪,雙手作揖行了個大禮,「多謝多謝!」
  兩人幼稚無比的動作自得其樂,毫無形象的誇張大笑。以至於沒有留意到突然湧出來的一堆人。
  「蘇小姐!你其實是林氏的二小姐,請問你對私生女怎麼看呢」
  陳康和她傻住。
  「早上你昏倒在宋總懷裡,請問是不是到醫院墮胎!還是父親另有其人!」
  最近的記者意有所指,照相機對準陳康猛拍。
  兩人被擠的不停倒退,蘇又清腳一絆摔到了地上。右手磕到尖石,疼的她皺眉。陳康哇哇大叫,「你媽才懷孕了呢!草!」
  兩人被分開,照相機對準摔在地上的蘇又清,卡嚓卡嚓直按。
  「你們別去煩她,別去煩她,沒看到她摔倒了嗎!」陳康急了,自己被圍住根本擠不過去,看到蘇又清本來就不好的臉色越來越差,陳康心一狠,操起地上的磚頭砸向一個記者的腦門。
  「血!血!啊!」
  眾人被奪去注意力,終於放過蘇又清,全部圍向陳康,個個都會察言觀色,握著板磚的手部特寫,陳康一臉無措的表情特寫,還有被砸的人腦袋上不停湧出的鮮血特寫。
  每一張,都足以致命。
  陳康握著磚頭,茫然的看著周圍的記者不知所措,到底只是二十出頭的人,情勢突變怎能不怕。蘇又清捂著嘴,嚇的臉色更白,反應過來立刻衝上去,寡不敵眾,沒有救援,只有快速離開才是明智之選。
  她拼了蠻勁,擠進去牽起陳康的手,「走!」
  「快報警,攔住他們!故意傷人!」
  尖銳的聲音從人群裡響起,眾人一致堵住他們兩個,陳康被身材高大的男人反手按住,他咬著唇掙扎,胳膊被擰的生疼。動靜過大早已吸引了為數不少的人圍觀,指指點點,「私生女啊,還打架呢,丟人啊」
  蘇又清眼淚都給逼了出來,剛掏出的手機被人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的掃到了地上。警笛鳴響,兩輛警車停在路邊,下來的人不由分說的將陳康押上了車。
  陳康衣服被捏的已經變了形,他怯生的看著自己的姐姐,蘇又清心像撕開一樣疼,不顧一切的衝上去使勁拖住他,「你們不能帶走他!事情不是這樣的!」
  她顧不上形象,拗不過警察的力氣,索性抱住陳康的腿死死不放,眼淚和灰塵混合,臉上也是髒兮兮。領頭的對旁邊人使了個眼色,兩個男人隨即上前拉扯蘇又清,這般情形自然不會憐香惜玉,偏偏這女人極為倔強,下足了手勁她也不鬆開。
  人群圍的越來越多,指手畫腳的,看熱鬧笑話的,幸災樂禍的,兩個男人不耐煩了,大力一扯,硬生生的掰開蘇又清的手指,把她重重推到地上。
  「抓走了哦」「是啊,坐牢吧」「這女人還真是活該啊」「……」
  警車張揚離去,蘇又清趴在地上又氣又怕,手機也不知道誰撿走了,她抓起一把石頭狠狠砸在地上,哭花了一張臉。
  陳康出事讓她恐慌到極點,想到那一記懵懂無錯的眼神她心裡就難受,旁邊還圍了幾個記者毫無良心的對她拍照,輿論斷續傳入她的耳裡,所有忌諱的、介意的話此刻都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成為人人可談論加工的話題,此生,前所未有的挫敗和委屈!
  蘇又清一番折騰全身上下也沒幹淨的地方,手握緊成拳頭,殊不知裡面已被劃出了幾道血痕。她渾身綿軟咬著牙就要站起來,眼前卻是一暗,一道人影擋住了陽光。
  「蘇又清」
  她愣住,目光稍移,一隻手,五指修長,指節分明,掌心向上。
  抬眼間,印入視線的模樣,即使背離陽光,神色從容,如玉依然。
  她心一震。
  許佑。
  故人歸來。

  故人

  蘇又清頭一低,咬著唇一動不動,長髮滑在臉頰看不清表情,眼前駝色軟皮鞋,深灰的褲子筆挺乾淨,許佑慢慢蹲了下來,神色平靜的扶起她。
  「人都帶走了,你起來」
  蘇又清腿軟,撐著膝蓋緩了口氣,許佑換了一邊,用力架著她的胳膊把她帶到車上,門一關,嘈雜隔絕,車內淡淡的香氣,精緻的香水瓶擱在旁邊,氣氛微醺。
  「借你手機打個電話」蘇又清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著,「我手機找不到了」
  許佑「嗯」了聲,摸出電話遞給她,兩人指尖短暫相碰,一秒不到就分開。
  蘇又清急著按號碼,許佑看到她把十一個數字爛熟於心,手指就要按上綠鍵卻突然停了動作。她斂神,果斷的把手機合上還給他,「你能不能送我去宋氏」
  她說:「謝謝你」
  許佑微微低著頭,眼神裡有她看不到的暗沉。再抬起時又恢復如常,他點了點頭笑的得體。
  許佑開車四平八穩,蘇又清稍微定了神,攤開手心才發現都是紅點,衣服褲子滿是灰塵,她抽了紙不停擦拭,下手越來越重,最後把手握成拳猛的打在自己大腿上。
  許佑轉頭,就看到她紅了眼眶。
  他急剎車,蘇又清不解的看向他,許佑撇頭深吸了口氣,又重新啟動車子。
  蘇又清推門而下,邊跑邊跟他說謝謝,轉眼她的身影消失在宋氏,許佑的笑容慢慢凝固,一點點從嘴角消失。
  宋子休正在開會,聽到營運部做總結的時候,門一聲巨響,蘇又清倉皇的身影出現在他視線裡。
  「你救救陳康!宋宋,你救救陳康!」
  蘇又清抓著他的手,像是終於觸及到了溫暖,眼淚兵敗山倒,所有委屈和驚慌都找到了出口。
  宋子休抱著她丟下會議就往外走,對隨後出來的燕違卿使了個眼色,他得令著手處理。
  「弟弟會回來的,我保證」
  宋子休把她輕放在沙發上,蘇又清趴在他懷裡大哭,「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不會再有」他捧著她的臉,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燕違卿倚在門邊,「事情辦好了」
  宋子休點了點頭,轉而對蘇又清說:「陳康沒事,我讓人送他回家」
  她的神經終於鬆了弦,握著他的手,乖乖地靠在他的肩頭,宋子休輕拍她的背,半晌聽到她說:「我累……」
  只這兩個字,讓宋子休的心莫名一緊。他護她愛她,給她力所能及的周全,驕縱慣寵也給她空間,很多路他要她一步步走,這兩年看她一步步成熟,自己也努力為她圈出一個妥帖的二人世界,盡量讓她遠離紛擾。
  他有過去,不那麼美好,他無法杜絕流言,也怕她被蜚語所傷。
  晚上他極盡溫柔,把她摁在床上,或輕或重的細磨挑。逗,讓她的妖嬈悉數釋放,蘇又清媚著臉,有意識地控制著自己的身體,看身上的男人被有節奏的收縮激的狂野,不知輕重的撞著她,恨不得將她揉碎。
  夜深露重,兩個人互相交纏,肌膚的黑白對比格外明顯。
  最後他說,「清清,你後不後悔跟我在一起」
  蘇又清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如今憋了一晚上的話終於說出,她心一澀,後悔這個詞太言重,如若不是情深而懼,這個男人斷然不會有此動搖和後怕。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她溫柔的抱著他的腰,「但是我喜歡你」
  「宋宋,我喜歡你,又有什麼辦法呢」
  蘇又清趴在他胸前,兩眼水光流轉,嫩汪汪的手指在他胸口劃著圈圈,她承認的愛戀給了她一個奮不顧身的理由。
  宋子休反身壓上她,眼睛亮如星辰,心裡某個角落甘願沉淪,被溫柔拉陷。
  夜漫長,他一遍遍愛撫她,掐著她的腰托起她不停用力,聽她斷續的呢喃酥麻整顆心臟,情/欲最後,他輕咬她的耳垂重重呵氣,沉著聲音說,「老婆……」
  ……
  許媽媽招呼剛進門的許佑吃水果,俊朗清雋的兒子一臉笑意站在自己面前,挑起一片蘋果給她,「媽,吃這個,皮膚保準比十七歲的小姑娘還嫩」
  許媽媽笑的樂不可支,「你這孩子,嘴越來越甜了」
  許佑隨手脫下外套,交給一旁的管家,「這不是讓你高興嗎」
  「你要是給我帶個媳婦回來,我就真開心了」許媽媽微斂神色,笑意不減。不出意外的看到兒子笑不作聲,眉間孤寡之意籠了全身。
  許佑上樓,她歎了口氣,兩年了。
  熱水沖了澡,許佑直直倒向床,兩眼看著天花板,時間顯示0:39,一小時前他守在她樓下,事實上,從德國回來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她出現在以前那個小房子。
  前幾天在市中心,是他第二次見到蘇又清。
  車水馬龍,他偏偏在人群裡一眼看到她,狂喜和急不可耐充斥了大腦,他快步走向她,隔著半條馬路的距離,他卻突然踟躕,她和同事在一起,巧笑嫣然教人移不開眼。
  後來她看到了,笑的自然,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是自然而然,再沒有半分特別。
  許佑一瞬間心灰意冷,兩人之間,距離又豈止是這半條馬路。兩人一起喝了杯咖啡,期間她的交談和話題,聊近況聊生活。
  「你這兩年過的好嗎?」許佑喝了口咖啡,然後抿了抿嘴。
  蘇又清說:「過得很好」她頓了頓,「我換了公司了」
  他點了點頭,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溫潤,「小佳呢,你們……還住在那裡嗎?」
  講到小佳,她笑容綻放如花,頓時來了興致,「小佳馬上就要結婚了,我以前跟你說過的陸炎,就是和他」
  許佑眼神明顯一跳,她說了以前,那時候她總愛賴在他懷裡說東說西,每每聊到小佳,她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如今那個孩子氣十足的肖小佳,即將嫁作他人婦,洗手作羹湯。
  時過境遷,他只是她的舊識一場。
  「軟西,她還好嗎」
  這是蘇又清問的最後一句話,一如老朋友的問候,語氣裡沒有半分糾結試探的氣場,她看著他的眼睛,沒有情緒波動,澄淨的讓許佑心裡空蕩蕩的疼。
  他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微笑,蘇又清當做是肯定的回答,心頭只剩無限感慨。
  各自幸福,這是最好的句號不是麼。
  許佑買單,掏出棕色的皮夾簡單精緻,他的喜好一如從前。「你去哪?我送你」
  「噢,不用了,等會朋友過來接我」
  他「嗯」了聲,雙手接過零錢,對服務員笑了笑,對面的女孩不好意思起來。
  兩個人並肩往外走,許佑終於克制不住的問:「他,對你好嗎」
  蘇又清一愣,他也知道了吧。她點頭,說「好」。
  許佑看到她的表情,哪怕一個字的回答,也能感受到她的快樂,沒有以前少女的羞澀,是一種安然度日的感覺。
  「那我先走了……」
  他跟她道別,透過車窗對她微笑,日光折射在玻璃上,印出淡淡光環,蘇又清一瞬間有點恍然,如玉少年橫跨時間空間,重回她眼前,容顏不老,物是人非。
  車子絕塵,消失在馬路盡頭。蘇又清看了看時間,不多久宋子休就來接她,他握住她的手往嘴邊呵著熱氣,不老實的往她臉頰重重親了一口。
  蘇又清被逗的呵呵笑,「傻啊你……」
  宋子休包著她的手放進口袋,「怎麼到後門來了」
  「嗯」蘇又清攏了攏額前的頭髮,「我碰到許佑了」
  宋子休手一緊,蘇又清察覺到,低頭笑了笑,反手更用力的握他,「吃醋了?」
  他不吭聲,蘇又清仔細看了看,也沒有半分生氣的跡象,她做了個鬼臉,「老嚴肅!」
  宋子休幫她繫好安全帶,輕輕拍了她的臉,嘴邊的笑容風輕雲淡,一顆心卻是重重下拉。

  番外之一

  李嫂端上了湯,她的手藝幾十年不變,一碗下肚酣暢舒服,媽媽今晚很高興,跟幾個阿姨去聽了戲,一晚上都哼著小曲。
  李嫂收碗的時候,我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她笑,「少爺,你回來吃晚飯就好,夫人也開心」
  「可不是,你這孩子一走就是四年,沒良心」
  我看著一臉不悅地母親大人,笑了笑沒有說話。精緻的古瓷小碗被李嫂換下,蝴蝶花紋在燈光裡一閃而過。
  「少爺明天想喝什麼,還是換成粥?」
  「不用換了,就今天這個」我對李嫂一向尊敬,她在許家幾十年,媽媽嫁過來時她也過來了,幼年記憶,得到最多的,便是她的疼愛。
  小時候我記得她常說,「小少爺你快快長大,帶個好姑娘給李嫂看看」
  每次聽到她這樣說,我都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她就笑著輕拍我的背,一邊哄我入睡,一邊哼唱不知名的小曲,眼底一片慈愛。
  後來,我遇到蘇又清,她是個招人疼的女孩。
  青春大概相似,我問過她喜歡我什麼,她很認真的想了想,晃著小腦袋,「應該是你比較順眼吧……」
  說完她自己就傻笑起來,我摸摸她剛到肩膀的頭髮,嘴裡說她是小笨蛋,其實我還是覺得溫暖。我最喜歡看她穿淺黃的衣服,馬尾乾淨的紮在腦後,一雙眼睛漂亮至極,浮光一掠,眼裡就像開出了一朵花。
  大一時她為了《統計原理》這門課傷透腦筋,考試臨近整天聳拉著臉,咬著筆桿在白紙上塗塗寫寫,一大串算式列出,最後的結果還是偏差。
  她哇哇大叫,抓狂的逮住我的手就一口咬下去,然後鬱悶的低著頭,輕輕搖著我的手,「怎麼辦嘛……」
  「哦,這樣啊」我故作深思,「你過來一點,我告訴你」
  她興致頗高的把頭湊近,好樣,小白兔上鉤,我抱住她,在她嘴唇上快速的啄了一下。
  她訝著臉,臉頰慢慢籠上嫣紅。
  這是蘇又清的十九歲,我遇見她,也喜歡上她,我對自己說,以後要對她寵愛有加。
  第一次的吻,認真,所以成真。
  大三那年運動會的八百米,在最後一圈衝刺時我被絆倒,全場驚呼,膝蓋硬生生的磨在塑膠上,說不疼是假,蘇又清從人堆裡跑到我面前,跪在地上抱著我就哭。
  這個傻姑娘驚慌失措,哭著臉一直叫「許佑……」
  我甚至看到主席台上某校長的臉黑了又黑。
  「乖,乖,不疼,不信你摸摸看」
  她被紅彤彤的一塊擦傷嚇到了,我故意逗她,抓著她的手就往傷口上碰。
  她飛快的收回手,癟著嘴,連嘴角都是淚珠。
  蘇又清這副表情,在我記憶裡格外深刻,每次想到她的失控和眼淚,我都私心的想多有幾次。她顯而易見的關心和愛意,讓我在只能憑借記憶緬懷的如今,心醉的要發狂。
  同樣,無力的發狂。
  江軟西的出現是個意外,我是知道她的,平日父親的生意我也略有耳聞,江家的千金,待如珍寶。在她說喜歡的那一刻,我有禮拒絕,其實心裡還是微微焦躁的。
  我怕蘇又清,她在意。那麼我也介意所有除她以外的愛。
  她跟我鬧過,像只小貓撓著爪子,縱然尖利,但不夠狠勁。她為我難過,也對我不捨。每次看到她糾結的表情,我都恨不得掏心挖肺,一顆心就一個拳頭大,我能放幾個人呢。
  我想我體會到李嫂對小時候的我所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愛一個人最好的結果,便是給她一個家,並且對她寵愛有加。
  每次她在我懷裡熟睡,長長的睫毛沁在月光裡美好不似現實,軟趴趴的頭髮垂在脖間,呼吸淺淺掃在我的喉嚨,好像每個大學都有一個情人約會的聖地,我們也不例外,西園一大片翠綠綠的草坪,相擁而吻的情侶甜意四溢。
  而我們,也是其中之一。
  幸福都是兩個字,卻有各自的樣子。
  在得知我要去德國的時候,蘇又清很乖,沒有吵鬧和挽留,她知道那邊的氛圍適合我,她也知道我不是一去不回。
  我對她的保證,此生此身,只她一人。
  這是蘇又清二十歲,她給我的賭注,是全部的溫柔和體貼,她願意做的,是兩年的等待。
  我虧欠她的,是一個歸宿。
  二十五歲回國,接管家族生意,二十六歲把她娶回家,我要跟她生兩個孩子,一生一次,就這麼老去也是種圓滿。
  在最後半年裡,我訂製了鑽戒,粉嫩精緻的盒子裡,那枚戒指熠熠生輝,這便是承諾,虧欠她的,我只會加倍還她。蘇又清,你有沒有想好婚紗照在哪裡照呢。
  想到她羞澀的臉,我的心情就格外好,滿噹噹的都是迫不及待。
  命運最愛急轉彎,很不幸,我是命運玩笑的對象。
  當一群黑衣男人找上我,並把我帶到宋氏總部時,我心莫名。無數份許氏資產評估報告散落在房間空地,許家的基業命脈,此時毫不隱藏如同廉價報紙一般,隨意出現在一干陌生人眼中。那個男人坐在桌子頂端,睥睨冷漠的表情實在不招人待見。
  「我要一個人」
  宋少爺從來都是乾脆行事,要求目的籌碼,關鍵的三點利落提出,沒有拐彎抹角。父親總是跟我說,要以宋子休為榜樣,他在商界的地位,謀略,心計,獨特的人格魅力最擅長抓人心。
  呵,榜樣是嗎。
  許家商業機密輕鬆調出,一排排數字和聯絡電話刺瞎我的眼,也成功撩撥起心裡無數根緊繃的弦,當他說出「蘇又清」這三個字時。
  心臟經脈寸斷,這樣的形容,實在不過分。
  宋子休厲害,抓人弱點,攻人不備,他這樣的舉動踐踏了我作為男人的尊嚴,如果我不妥協,更是把我推到忘祖忘宗的下限。
  進一步,是永失我愛。
  退一步,是萬劫不復。
  不管哪一種,都是悲劇收場。我對任何一個都責無旁貸,要保江山,還是癡戀江山裡的如花美眷,一剛一柔,一個是我生來就無法忽略和有責任扛在肩上的世界。一個是我這個世界裡的中心。
  蘇又清,世界唯一的你,隱匿在我的內心,所有的美好未來都以你無限擴散,只等枝繁葉茂時便開花結果,一生牽手到老。
  你是唯一,我卻沒能力珍藏好你。
  眼前這個男人,氣勢上勝我,手段縱然無恥,卻也簡單明瞭的達到最佳效果。
  掙扎煎熬,翻江倒海的波濤和怒火充斥著全身血肉,家族責任,我身後有太多人,太多家庭,許氏資金鏈出問題,兵敗山倒是必然。
  我不能漠視。
  我恨宋子休,即使後來聽說你的幸福,我依然恨他。
  蘇又清,我愛你卻對不起你,二選一,我選擇了對你的放棄。我是最沒有資格去評論你生活的人。
  你乖一點,在你難過的那段時光,我已經被思念和言不由衷的無奈折磨了半年。
  重回德國,我跟江軟西分了手,我對她說,我忍不了。
  她狠狠給了我一巴掌,指著我罵,許佑,你也就這點出息。
  是,就這點出息。我冷笑,抬起右手,軟西以為我要打她,驚恐的望著我。
  「啪」,重重的響聲是從我臉上響起,我給了自己一巴掌,下了狠勁,卻感受不到絲毫疼意。
  心死了,一切都死了。
  那晚江軟西哭著從我屋裡跑了出去,這一巴掌是她預料不到的,打在我臉上,也打在她心上,徹徹底底的將她的心思揮斷。
  清清,你看,我是壞人對不對。
  欠你的,是一輩子的幸福。
  欠她的,是一場奮不顧身的愛慕。
  在德國生活了一年多,喝酒抽煙放任墮落,每個漆黑夜晚,望著華麗天花板都呆滯,這個世界最熬不過的,是寂寞和思念。
  我還是回國了,違背了和他的約定。
  媽媽很高興,不停抹著淚,貴氣斂去,只是一個做母親的心酸。「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她不停重複這句話,我笑著說,「回來陪您聽戲,好不好」
  她的眼淚流的更多,我以前跟她說過,「媽,以後我帶她回家陪你一起聽戲」
  順著指尖的方向,照片上正是蘇又清巧笑嫣然的臉。雖然媽媽不喜歡,我還是堅持著把她介紹給家裡人,無不意外的看到整體的反應。
  我想,我的堅持總是會讓他們改觀,蘇又清招人愛,因為我太疼她。
  現在才明白,很多東西不是靠堅持就有用的。
  我沒那份能力,不能給她一個毫無紛擾的保障。
  在外力面前,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偷偷去過蘇又清的公司,在門口守著,五點半下班,她有時一個人,有時跟同事挽著手出來,臉上神采飛揚,頭髮已經到腰了,陽光下亮著光,心動依然。
  我躲在角落,被她的笑容感染,連嘴角,都會不自覺的上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宋子休的車真是霸氣,招眼的停在馬路邊,其實她不喜歡這類型的車,以前她總指著路邊的好車說,「真是沒品啊,這車跟土財主似的」
  可是現在,她還是牽了他的手。
  我的呢,空蕩蕩的,心裡的那朵花已經頹敗,枯萎著枝椏,再也等不到春暖花開的故事。
  蘇又清長大了,我在她的生命中陪了三年,也給了她致命的一刀。
  她也陪了我三年,最單純美好的三年,一切秘密就讓我背負,感情的刻刀,無時無刻劃下印子,時光只是一座囚牢。
  我遠遠看著蘇又清,她笑的幸福,摟著宋子休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白色呢子衣,黑色長筒靴,長髮柔順的披在肩後,她真乖,和宋子休也那麼般配。
  溫潤如玉的少年郎,再也等不到眼波溫柔的蘇姑娘。
  蘇又清,我不甘心,可你總算是幸福了。

  甜

  年後,宋子休把蘇又清帶回了美國,蘇又清回想那一幕,緊張忐忑,一路上抓著他的手問:「你媽媽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我這條圍巾是戴著好,還是不戴好啊」
  他酷酷的,從頭到腳打量她:「蘇小姐,今早六點開始,你已經問過我不下二十遍了」
  蘇又清摸著頭憨憨的笑,從包裡掏出粉餅對鏡補妝,俏生生的模樣看的宋子休熱血沸騰。
  等了那麼久的人,終於等到了,橫跨南北半球,幸福一路延伸。
  「清清……」
  她「啊?」了聲,轉頭就看到他眼裡的柔情,流轉四目。她「噗哧」笑了出來,「發春啊」
  他的笑容越來越魅惑,嗓音沉著,一個「恩」字說的無限色/情。
  蘇又清臉紅,把玩著他的手指,小聲說:「你媽媽好相處吧……」
  宋子休沒回答她的問題,猛的摟住她,大聲喊了一句:「宋太太,你婆婆很想抱孫子!」
  蘇又清背後冒出一層薄汗,像是一陣電流從腳底板直達天靈蓋,一陣狂喜漸漸覆蓋每個神經末梢。
  她嘀咕:「……不是想要女孩嗎」
  宋子休笑,她以為把頭低著,就看不到她滿臉的緋紅嗎,牽著她的手登機,人生驛站一個個停留一步步走,三萬高空,心的距離最近。
  蘇又清惴惴不安,看到宋父宋母時,終於明白何為遺傳,在宋父身上,她甚至能看到宋子休以後的模樣。而宋母,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起,笑容得體也不至敷衍。
  「這是蘇蘇吧」
  宋母很溫和,五十的歲數,矜貴的氣質不是光靠保養品就能換來的,在兒子接管宋氏之前,她也是和丈夫並肩,與宋氏共沉浮的女人。
  聰慧,幹練,人情世故游刃有餘,這些氣場,年齡適逢時,散發的淋漓盡致。而今家業蓬髮,後輩青出於藍,自然收斂角色,一生精彩,不過就是圖個安穩收尾。
  「阿姨您好」蘇又清微微頷首,笑的大方。宋母上前虛挽著她的手,「坐了那麼久的飛機,累了吧,廚子做好了飯,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說話之際,她跟一旁的兒子交換了眼神,心領會神的笑了笑。
  這房子不像蘇又清想的那麼華麗,雅靜的宅子,幾幅裝裱好的山水畫展在客廳,和宅子的風格相得益彰,蘇又清小心捏了捏宋子休的手,丟給他一個「真想不到啊」的眼神。
  蘇又清有點怕宋父,他雖是一臉溫和五官如刀刻,時光撫上留下痕跡,但幾十年謀權殺戮的閱歷讓這個男人談的不是氣質,而是氣勢。
  「叔叔,我給您添菜」蘇又清起身,動作極謹慎。宋子休笑意暖暖,看著自己小女人的認真模樣,心裡一片綿軟。
  宋父「恩」了聲,烏木鑲銀箸把菜夾起,細嚼慢咽。蘇又清鬆了口氣,宋父嘴角微挑的樣子讓她不由自主的瞄了瞄宋子休,還真是父子啊。
  宋母察覺了她的不自然,聊起話題讓蘇又清慢慢放鬆,一頓飯吃下來也融洽快樂,宋母一句「若是子休欺負你,蘇蘇就告訴我」讓眾人會意,蘇又清入住宋家,是遲早的事。
  宋子休拉著她的手,帶她去書房看宋父練字,紫狼毫恣意揮灑,線條凝重厚實,流暢勾勒。宋母在一旁磨墨,不時側頭看丈夫,宋父雖沒有過多表情,但二人的默契經得起歲月沉澱。
  蘇又清料想不到宋子休這個男人的父母會是這般,平淡寧靜,過著最安逸的日子。眼前的畫面讓她動容,甚至猜想她和他三十年後,是否也是此般相依。
  「你媽媽很漂亮」
  兩人退了出去,走到廚房切水果,宋子休就著蘇又清的手咬了一片橙子,「她年輕時很生猛,二十歲的時候就砍過人」
  宋子休看著她驚訝的表情,摸了摸她的臉:「小傻子,看你緊張的,晚上吃飯手都不停抖」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你,因為你讓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第二個男人幸福圓滿。
  宋母十八歲就跟宋父一起,他的一番雄心壯志,她願意奉陪,從黑到白,他們扛了近十年,宋氏拔地而起,稱為業界奇跡,她不把自己當女人,為宋父擋過兩刀,生死一線之隔,宋父抱著滿身鮮血的愛人,落下此生唯一一次的男兒淚。
  兩人性子一冷一熱同甘共苦,一起吃苦的幸福最後回歸原點,拋去富貴浮沉,平淡執手。
  宋子休跟蘇又清講完父母的故事,眼前的女人竟然濕潤了雙眼,一生那麼長,長到即使死去,故事依然撼動旁人,永世延長。
  「蘇又清」
  她抬頭,眼眶的泛紅還未褪去。
  宋子休表情鄭重,他說:「宋氏是他們送給我的禮物,而我自認從沒讓他們失望,我不會讓你碰觸血淋的世界,只要我活著,你永遠和我並肩,只要有危險,我永遠把你推到身後,護你周全」
  在宋子休的眼神裡,蘇又清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震撼。
  「你要好好的」他抱著她,放下一身沉重,「從開始到現在,我都那麼喜歡你」
  ……
  睡覺的時候,宋母詢問蘇又清的意見,宋子休自然想跟她一間房,最後蘇又清說要單獨睡一間,乖巧的模樣讓宋母笑著點了點頭,當然也沒忽略兒子哀怨的小眼神。
  「你要憋死我嗎……」
  宋子休在房門外把蘇又清抱的鐵緊,硬硬的抵著她的臀,「我想死你了」
  蘇又清不安的扭動,手不停推著他的胸,「別鬧了啊,阿姨看到就不好了」
  「看到才好呢」宋子休熱熱的呼吸掃在她鼻尖,「你去問問,她巴不得我現在就……」他突然含住她小巧的耳垂,「……上了你」
  蘇又清已經習慣了他的色/情無下限,掙脫開來跳開幾步,笑著對他說:「你個流氓……」
  事實上,宋少爺大半夜就受不了,跑到她的房間,手腳麻利的鑽進被窩,大力一扯,蘇姑娘薄薄的睡褲就被褪下,不滿和抗拒最後都變成了哼哼唧唧,又不敢叫的太大聲,索性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宋子休一受刺激,體內熱火更加高漲。
  「你怎麼這樣啊……」蘇又清皺眉,有點受不住身上男人的劇烈動作。
  「我怎樣?」宋子休別有他意,重重撞了幾下,咬著她的唇說:「嗯?這樣?」
  蘇又清拿他無奈,看他一臉小人得志的表情,心裡哀泣。
  宋子休掰正她的臉,讓她正視自己,情/欲上來了,咬著牙說:「你是我的」
  蘇又清神志渙散,哼唧了半天任由他擺佈,最後感覺體內一熱,皺了皺眉軟在他身上困的眼皮直往下沉。
  宋子休輕拍她的背,看她沉睡,偶爾吻吻她皺著的眉頭,深刻的存在感填滿了他的心。想到母親跟自己說的話,
  「宋家不需門當戶對,不需政治聯姻,蘇蘇的家庭我也瞭解過,嗯,你不要怪媽媽,這是作為一個母親的責任和私心,蘇蘇是個好女孩,她生命所或缺的,我們宋家都能彌補,不夠完整,但總算及時」
  「子休,你兩年前做過的事我也知道……」
  聽到這裡,他的身體明顯一怔,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有人把這些直白說出。
  宋母看到兒子的反應,微微歎氣,「這個謊言你打算瞞多久?你比我瞭解蘇蘇,要麼就賭一次,要麼,就一輩子別讓她知道,我喜歡這女孩,不論別的,至少看起來乾乾淨淨的不鬧心,比你以前雜誌上的那些明星閨秀舒服多了,一群花蝴蝶雜交」
  他沒有作聲,腰板筆直一臉莫測,一輩子別讓她知道?看樣子是有人觸雷了。
  ……
  在美國待了不久,走的時候,宋母笑呵呵的說:「蘇蘇,希望宋家有這個福氣,下次你來的時候,能對我換個稱呼」
  說完,她抱了抱蘇又清,身上素雅的香味極好聞。
  一直到飛機降落R市,蘇又清依然激動難平,摸著撲通亂跳的心臟胡思亂想。宋子休心情大好,這一程,總算順利走來了。
  鑽戒,工作交接,求婚,婚禮,孩子……該先做哪個呢?
  他的目光定在一直低著頭走在前面的蘇又清,笑意不自覺的蔓上嘴角。
  時光慢走,日子如常,宋子休有意把行程重新規劃,一些重要工程現在開始著手進行。關於未來,他張開懷抱,對蘇又清盛情邀請。
  得來不易,所以分外小心,所以看到桌子上那一疊照片時,怒意瀰漫心房。
  「這兩個月拍到的照片在這裡,如果要全部,我馬上送來……」
  宋子休踱步到窗邊站定,拳頭越握越緊,把手上的照片用力甩向半空,一張張灑在木質地板上,都是一個男人的身影----許佑
  他在小區樓下、公司外、超市、街邊等待。這些地方只因蘇又清會出現。
  宋子休的眼神如刀,除了怒火,心裡某個角落空虛的疼。
  許佑,不管怎樣,當初你妥協了,一步棋,決定日後你再無翻盤機會。
  我不似你,我不信奉選擇題。
  江山我要。
  女人,我也要。

  枉顧

  許佑這兩個字,是宋子休心裡的一道裂痕,想到無數種可能就讓他太陽穴脹脹的疼。
  宋子休現在陷入一種怪圈,一邊妥帖安排他和蘇又清的未來;一邊是見不得光的陰暗面,這裡面的糾葛,是兩個男人的對決。
  「很簡單,讓他死」
  這是宋天朗的說法,而後他又補充說:「如果你不方便,找我」
  宋子休手一揮,扶著額頭閉目養神,「下策」
  如果她知道,以他對蘇又清的瞭解,兩人間隔的怕是萬丈深淵了。
  「死人有多麻煩,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說完這句話,宋子休留意了宋天朗的臉色,不出意外的泛起波瀾,他冷淡的眉間摻上複雜,出現一絲不耐。
  「我既然把她帶出來,就不會再給她退路」
  宋天朗起身扣上西裝,他衣服的每顆扣子上,都刻了一個「C」,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每次撫上都是一次動情。
  宋子休知道這個弟弟的所有過往,宋天朗的年少輕狂,只有那一場愛戀,他妥帖攜帶,直到現在,生死不過如此,如果時光倒流,他也甘願抵命。
  蘇又清興奮推門,「宋宋你看這個……」話還沒說完,看到面前的宋天朗,她立刻低下聲音,握在手裡的布藝飾品也慢慢藏在身後。
  「什麼?」宋子休目光一下子亮了,對她伸出右手示意她過來。
  蘇又清沖宋天朗笑了笑,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她對這個男人很好奇,大概是第一次見面的震撼,以至於現在她都有點畏懼。宋家的男人,第一印象都是相當彪悍的。蘇又清感慨,稍稍走近了些,就被宋子休勾到懷裡。
  宋天朗看了看時間就要走,「不方便的,你可以找我」
  宋子休「恩」了聲,兄弟兩眼神交匯,意有所指。蘇又清微微牴觸著他的胸膛,大少爺,這還有外人在,你丫的手亂放哪呢。
  宋天朗神色如常,故意從他們面前繞過,目測好距離,猛的俯身,在蘇又清耳邊吼了一聲「嗨!」,嚇的她一身冷汗,什麼反抗都忘記了,撲在宋子休懷裡,毫無間隙。
  宋天朗嘴角終於有了笑意,宋子休也是強忍表情,享受這高品質的投懷送抱。
  蘇又清望著宋天朗俊朗的背影,不停地咒罵,靠,真是看錯人了,原來他才是宋字一號悶騷。
  「給我看什麼?」宋子休抱著她,調整了姿勢,讓她分開腿坐在身上,柔軟正好抵在他的□,存了心讓蘇又清不安生。
  她不適的動了動,察覺越來越強烈的嵌入感,臉都紅了,「扎窗簾的布藝,我剛買的,想給你看看……」
  「這樣啊」宋子休拿下她手裡的東西丟在桌子上,「可是我想看你……」
  「你別解扣子」
  「你別解下面的扣子」
  「你別咬啊……唔……宋子休你性饑/渴嗎」
  蘇又清被男人平放在辦公桌上,朦朧著雙眼不知今夕何夕。宋子休越吻越下,最後重重一口的吸吮,逼的蘇又清全身泛紅,心跳猛烈。
  他低沉的聲音響起,「恩……現在知道我想看你哪裡了吧……」
  ……
  宋子休的房間,越來越多她的氣息,矮櫃上的合照,粉藍卡通相框,化妝盒打開放在桌上,她用來扎頭髮的帶子,一切隨意居家。
  床罩被套也被她換成暖色系,抱枕斜倒在床邊,流氓兔的花式是他們逛商場時一起挑選的。兩人的生活都在改變,這個房間,塞下了兩年的時光。
  宋子休時常會想,我習慣你了,清清你呢?以後的路好好陪我走,好不好。
  隔日週末。
  蘇又清起了早去買東西,兩人也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該做的都做了,差一枚戒指和一本證書,她知道宋子休的安排,自己也有心的添置東西,有次吃飯時,小佳打趣說:「要不要傳授經驗?宋哥,是免費的噢」
  「嫁人了就了不起啦」蘇又清在肖小佳面前難得的臉紅,一屋人都笑的歡樂。這個俊朗的男人,自己總算沒有錯過。
  蘇又清提著滿袋東西走出商場,「蘇又清?」
  她抬頭,眼裡寫著驚訝,「許伯母」
  許母心一鬆,「還以為我看錯了,大老遠就看見你了」她看了看蘇又清手上的東西,「一個人麼?」
  「嗯!」蘇又清禮貌的笑,她見過許母兩次,不算太好的見面,那時候還和許佑在一起,她死心塌地跟著他,許佑也認定了她,有意安排了她和媽媽的見面。
  許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一輩的人總受門第觀念影響,她對兒子的眼光不予認同,只當是他年紀小玩玩罷了。後來的江軟西,讓許母打心底裡的喜歡。她不止一次跟兒子說,「你談談就好,我把話說明白了,軟西才是我認同的女孩」
  後來許母去學校找許佑,在車上遠遠瞧見二人膩在一塊,許佑把蘇又清打橫抱起轉圈兒,兩人笑的青春飛揚,兒子的臉愈發英氣。只是這樣的笑容,她這幾年再也沒有看過。
  「許佑」
  兩人見到來人,都是一驚,蘇又清粉著臉,緊張的站在許佑背後,那時候年齡小,一句「許伯母,你好」也說的戰戰兢兢。
  許母只是略抬嘴角,沒有熱情理會,跟兒子把事說完就走了。蘇又清大概也猜到,她是不喜歡自己的,那一晚她擔心害怕,一個人蒙在被子裡哭了好久。
  這些都是被時光隱藏的秘密,藏著藏著,便再也找不到了。
  「伯母,您是來買東西的嗎?」蘇又清回過神。
  許母只是笑沒有回答,她掠過蘇又清,對不遠處招手,「這邊」
  蘇又清回頭,心下一片瞭然,許佑身形挺拔,點了一根煙在嘴邊,在看到蘇又清時,明顯一怔,然後迅速地掐熄煙頭,微微的驚慌還有一絲狂喜。
  他面帶笑容,不過五米的距離,蘇又清突然恍神,就像是倒流了時光,那個如玉少年穿越到自己眼前,許佑嘴角上揚的弧度,就這麼一道熟悉光景,生生戳中蘇又清記憶的門鎖。
  曾相愛,鎖住的舊時光總會跳出來,蘇又清本來就是重感情的人,抵不過物是人非的招惹,就這一下,差點讓她落淚。
  許佑微微張著嘴,緩解嘴裡的煙味,走到她面前,千言萬語在心口難開,最後只是淡淡一笑。
  「你送送小蘇吧」許母開口,蘇又清一愣,「不麻煩了,我坐地鐵很方便的」
  許母還想說服,被許佑打斷,「那有空再聊」
  他說的得體,再平常不過的會面,不觸雷,所謂疏離,剛剛好。
  許母看著開車的兒子,不可聞的歎氣。
  夜晚,許母敲了敲許佑的房門,慢慢推開來,一室的黑暗,只有一隻手機閃著微弱的白光。
  趴在床上的人被光線刺激,浮光間瞇了瞇眼,又把頭重重埋進枕頭。
  「來,起來吃點東西」許母摸著兒子的頭。
  「嗯」許佑應聲,半晌還是沒有動作。
  許母拿起旁邊的手機,只是一眼,心裡一陣泛疼,一張張圖片瀏覽過去,都是蘇又清的身影,她19歲,20歲,21歲,最後一張,是他們的合照,時間永遠停在2月17日。
  「媽」
  許佑突然叫她,他說:「媳婦沒有了……」
  門縫裡透出的光亮掃在他臉上,剪出寂寞的輪廓。許母心裡一酸,「沒了,沒了,我兒子也沒了!」
  許佑撐起身子,一拳重重砸進被子裡,許母哭著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小佑乖,不要非她不可,好不好?」
  「不好!不好!」許佑爆發,雙目赤紅,看著媽媽被自己嚇著的表情,他幾近頹敗的垂下頭,「我好像,不會愛人了……我再也不要別人了」
  ……
  能讓許佑這樣溫潤的人憎恨的,這輩子也只有宋子休了。他逼他做選擇,用權勢奪走了他的一場命中注定,那種深入骨髓的恨,沁人四肢百骸。
  當年他的一句話,徹底斬斷了許佑的美好生活。
  如今許佑踏進這個豪華辦公室時,心如死灰,好,很好,宋子休不來找他,總有一天,他也會克制不住找上門。
  「當初的協定你忘了?」
  宋子休把一疊照片重重丟在桌上,不屑道,「許先生真是個情種」
  許佑定定的看著他,負在身後的拳頭緊了又鬆。
  宋子休在窗戶邊長身玉立,「知輕重一點,對你沒有壞處」
  「宋子休」許佑叫他,在他轉過身的一剎那,拳頭重重砸向他的臉。
  溫如春風的許佑終於失控,「你他媽的別欺人太甚,姓宋的,現在這一切你就不會於心有愧嗎」
  反應過來,臉上的痛加心裡的火一下迸發,宋子休忍了很久的脾氣全部化作暴力,反手制住許佑的手腕,屈膝一頂,許佑腹上一陣劇疼,頓時慘白了臉。
  「現在她是我女人,不是你能碰的!」宋子休斂了怒氣,「我的警告僅此一次,你自己掂量」
  許佑忍著痛直起身板,「你這個孬種,你在害怕,你沒有能力讓她愛上你」
  看到宋子休鐵青的臉色,許佑冷笑,「如果她知道,你說她會怎麼選擇?宋少,感情面前你我平等,你做過的,一定要償還」
  「當年你一句話,把我逼到那麼難堪的地步,我每年都回來看她,卻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許佑自顧自的說,「我不是怕你,我的感情你沒資格左右,我只是不想她再難過一次」
  「我只是不想她再難過一次……」
  許佑捂著腹部,微微一動,疼的冷汗直流,說到最後幾近無力,「宋子休你知不知道,我愛她,比你早,不比你少」
  宋子休冷哼,目光睥睨,「市政府那塊地,你們許家也在爭取,機票在這,晚上你消失R市」
  許佑一震,身體裡的某個傷口一發不可收拾的疼,「我不會打擾她,我也不會走,她不是籌碼,宋子休你不能這麼糟蹋她……」
  「糟蹋?」這個詞讓宋子休皺了眉,他一步步走近,「你又怎知她不快樂呢,許佑,你高估了自己,她不是非你不可」
  許佑心劇烈的疼,「我卻非她不可……」
  兩個男人,一個霸氣不讓,一個堅定隱忍,誰都有不放手的理由,整室的氣場壓抑窒息,直到輕微的門響,蘇又清的身影一點一點出現在兩人眼前,男人的氣勢頓滅。
  宋子休動了動嘴角,蘇又清眼裡寫著無措,只是幾步之遠,卻好似要拉開一道鴻溝。
  她小聲的說:「我來給你送晚飯的,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她臉上游離的表情讓宋子休心慌,他快步向前,伸手就想攬住她,蘇又清下意識的躲開,整個人都是虛的,她提著保溫杯的右手不停抖動,最後手一鬆,「啪」,飯菜灑了一地。
  「清清……」
  許佑啞著聲音,這一聲,傾盡溫柔,五年前的初次愛戀,命運弄人,枉顧了一生。
  蘇又清蹲在地上,眼淚「啪嗒」落下。

  知曉

  「清清」
  許佑看著她,哀莫大過心死,大抵就是這種感覺,她終於知道了,這一頁轉折,他等了無數日夜,為了一個男人,背離愛情,為了一個女人,背負一生不得救贖的罪。
  蘇又清鼻音很重,「恩」了一聲,膽怯卑微,聽在宋子休耳裡,是不可控制的懼。
  「你跟我走!」
  宋子休沉著臉,一把拽起地上的蘇又清,她身體僵了一下,卻也沒做掙扎。順著他的力道站起。
  一旁的許佑漸漸紅了眼眶,宋子休,你還是不懂她,你到現在還逼她,你怎麼捨得。
  許佑扶著沙發慢慢站起,試圖靠近蘇又清,手隔空伸到一半,宋子休胸膛劇烈起伏,暴怒的折了他的手狠狠推在地上。
  「唔」許佑悶哼,宋子休指著他,眼神肅殺,嘴角動了動壓制著巨大怒意。
  一直低著頭的蘇又清突然拉了拉他的手,「宋宋……」
  他心一震,她的眼神此刻清澈的不正常,她小聲的說:「你別這樣對他」
  只這六個字,瞬間擊中宋子休的底線,他呆在一旁,手一點一點從她臂上滑下。
  「許佑」蘇又清在他面前蹲下,長長的發垂在臉側,「去醫院」
  他衝她笑,溫和的神情遮掩不住慘白的臉色,他一直笑,想把遺漏的思念全部彌補。蘇又清說:「你媽媽告訴我,你的胃動過大手術……」
  一個平日煙酒不沾的人,猛然買醉豪飲,血肉之軀到底脆弱,不過半年,他硬生生的把自己弄壞,見不得光的痛,總要找一個平衡和替代。
  他不夠狠,留不住她,那麼只有對自己狠一點,想念才能少一點。
  蘇又清伸手扶他,宋子休就站在她背後,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濃如墨沉如海,握拳的右手,被自己掐得血痕漸現,血凝成珠,欲墜。
  「蘇又清!」宋子休跨前一把拉過她狠狠揉進自己的懷裡,「你不准走!聽到沒,我不准你走!」
  蘇又清很乖,在他懷裡不動不鬧,反而摟住他的腰,她一字一句的說:「送他去醫院……」
  她抬起頭仰望著這個男人,嘴角一直有種似有似無的笑。
  「宋宋」她突然喚了他一句,「這是你欠他的」
  ……
  許母趕到醫院一臉焦急,看到病床上吊水的兒子,終於摀住臉失聲痛哭,「我們許家是造的什麼孽,造的什麼孽啊!」
  蘇又清遞過面紙,「伯母,他沒事」
  「蘇蘇,你跟許佑和好,阿姨求你,阿姨求你了」
  蘇又清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她輕輕拿開許母的手,對著眼前這個滿臉淚痕的女人笑了笑,再無多言。
  這樣的笑容,只是一種禮數,找不出一絲可能。許母擦了擦眼淚,「你們這些孩子,這麼不讓人省心……」
  許母去醫生那的時候,蘇又清踏進病房,床上的男人一直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藥水有節奏的滴進他的身體。
  看到她進來,許佑對她笑,手指動了動,最後還是垂下。
  「好好休息」蘇又清走近,沉默了半天只說出這四個字。
  「恩」他點了點頭,很認真。
  兩個人對視,眼裡的情動再也對不上座,他餘情未了,和蘇又清的距離被時間切割出一道裂痕,萬丈深淵,她成了他永遠無法到達的天涯。
  「你以後好好對自己,胃不好要多注意,不要讓阿姨擔心了,好不好?」
  蘇又清彎腰整了整他的被子,這些溫言軟語說出來,聽在許佑心裡就像是一場告別。
  他突然起身不顧手上的針,用力圈住蘇又清的腰啞著聲音說:「清清,離開他……」
  蘇又清鼻子一酸,「你當初怎麼捨得呢」
  「你說你愛我,可你最後還是放棄了我……」
  蘇又清慢慢蹲下,把臉枕在他的右手裡,「是你先不要我的,許佑,是你先不要我的」
  她放聲痛哭,「我以前那麼喜歡你,你卻狠心把我丟了」
  許佑一愣,撫她發的手漸漸鬆開,時至今日,自己再沒有立場去提要求了,她難過的,是往事,對他,沒有一絲動搖了。
  這場動情,上帝在他耳邊悄聲說,許佑你看,只是一場意外。
  蘇又清走的時候,他一直很清醒,她沒有跟他說再見,抬手看了看時間拿了包就走。許佑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清清」他叫她,最後一次努力。
  握在門把上的手停了兩秒,「卡嚓」一聲門關上,只落一室安靜。
  那個說這一輩子非君不嫁的女孩,坐在他單車後晃著小腿的小姑娘,哼著小曲唱著溫情的歌,時光如畫,她來過,她愛過,她最喜歡枕著他的肩膀打盹,只是現在,她一直熟睡,不願為他醒來了。
  關上了青春的門,疼了醒著的人。
  許佑閉目,再也忍不住眼淚了。
  室外很冷,毛雨夾雜著寒氣,打在臉上凍的厲害,蘇又清一直抖,牙關不停磕碰,紅格子的圍巾遮住了半張臉,燈光朦朧在霧氣裡,偶爾急開的車濺起路上的水,蘇又清跳著腳躲閃,車身經過時帶起的風,讓她直打哆嗦。
  她抬起頭就看到不遠處的宋子休,一身黑衣站立在路燈下,蒙了濕氣的燈光籠在他身上,拉出虛虛的影子。
  宋子休猶豫了片刻,還是對她伸出手。兩人間隔了一條馬路,蘇又清咳了兩聲,車子經過時響起了喇叭,在「嘟嘟」聲裡,她低下了頭,眼淚一點一點擠出眼眶。
  「我們回家」
  宋子休牽起她的手,力道太重,蘇又清覺得筋骨都是疼的,她定在原地不肯邁動腳步。
  「我們回家!你聽到了嗎!」宋子休轉身對她吼,抓著她的肩膀猛搖,「回家!蘇又清回家!」
  她咬著唇,細小的抽泣聲在這夜裡格外清楚,「你騙我……宋宋,你騙我」
  宋子休的強硬瞬間瓦解,他緩了力氣,握著她的手除了溫柔還有不捨,「清清,我們回家好不好?」
  他摟她入懷,濕潤的唇吻著發,「廚子做了你愛吃的點心,宋宅今晚都在等你,我也在這裡等了好久……」
  一路上,她都被他牽著,只是二人都不說話,車內的暖氣開的很足,一天的驚乍已讓蘇又清疲軟,熱氣一熏,臉色緋紅。
  宋宅的人一見她進屋,個個眉開眼笑,幾分鐘後頓覺氣壓不對,兩個人過於低壓,尤其是蘇又清就像披了一身傷。她對正在擺碗筷的阿姨說:「不麻煩了,我不吃」
  已落座的宋子休聽到這句話臉色暗了,看著蘇又清上樓的背影,一腔壓抑不得舒解,蘇又清進了客房,聽到樓下傳來摔碗的聲音。
  她靠著門板,一點點滑倒在地,淚水早已猙獰容顏。
  「開門」
  宋子休脫了外套丟到地上,「開門!」他挽起了衣袖,聲音不由提高幾分。
  蘇又清蹲在地上小聲的哭,圓潤的指甲死死掐進皮肉裡。
  「砰!砰!」男人失了耐性,又急又怕,到底是愛她,受不了一絲疏離。
  知道了是嗎,難過了是嗎,猶豫了是嗎,不知道怎麼選擇了吧。
  那好,壞人做到底,強硬如他,寧可同歸不要殊途!
  門板的震動攀上她的背,一陣鈍疼,蘇又清捂著臉哭的呼吸紊亂。
  「夠了!」她猛然拉開門,「宋子休!你夠了!」
  「你這個騙子!」蘇又清舉起拳頭用力打在他身上,「你這個騙子!」
  女人尖銳的叫聲嚇住了宋宅所有的人,一雙雙眼睛惴惴不安的看著樓上爭吵的男女,宋子休嘴角抽動,料不到她如此反應。一拳狠狠砸向她身後的牆壁,雙目赤紅,血一滴一滴從縫隙落下。
  「騙子?」他冷笑,「覺得我無恥麼?後悔了?」
  他湊到她耳邊,嗜血的氣息,「你想走,除非我死」
  蘇又清撇過頭,眼淚怎麼都止不住,他讓她失了一個良人,事到如今,她也不確定,宋子休是不是那個對的人,不知道不代表沒發生,隱匿的疤痕被揭開,中間的時光如鋒利的刀,劃的她苦不堪言。
  「你怎麼能這樣……」蘇又清穩了語氣,哽咽著:「你好狠心,斬斷了我的感情,也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你怎麼能這樣……」
  「我以為他不愛我了,卻是你做了這一切,宋子休,你讓我怎麼面對你」
  蘇又清膽怯的看著他,面上的淚珠遲遲不肯腿散,「你好厲害,我怕你,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面對他,不敢相信他,不敢沉溺承諾和他答應過的那些美好風景。
  她沒了力氣,坐在地上抱住膝蓋,一個防衛的姿勢,哭的太久,臉上都是不正常的潮紅,頭髮貼在面頰上,整個人無比脆弱。
  當我用力、努力想要跟你過一生,生兒育女,洗手作羹湯時,卻知曉所有秘密,所有的美好,都是你預謀已久,用手段鋪墊的。
  「宋宋,是不是我不屬於你,我的任何感情都是……不堪的嗎」
  宋子休慢慢蹲下,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清清……」
  他笑的溫柔,「那我呢?我對你的寵愛,你也要辜負嗎」

  疼

  他笑的溫柔:「那我呢?我對你的寵愛,你也要辜負嗎」
  「辜負」蘇又清不停重複這兩個字,小聲的說:「難道不是你先辜負我嗎」
  「清清,你看著我」宋子休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她迷茫的眼睛在他身上失了焦距。
  「如果不是我,你會一直快樂,過完年就能和他在一起,你們是不是有過很多計劃?結婚?孩子?你喜歡他的溫和對不對,如果沒有我,你和他會死心塌地,對不對?」
  宋子休平靜的說出這番話,就像在陳述一個事實,他看著蘇又清的反應,她迷惑,悲哀,眼珠微轉,最後似是認同,神色哀戚。
  他輕笑,「呵……那我呢?」
  「蘇又清,我呢?」
  他說:「兩年時間,我對你好,能給的我都給,脾氣不好我改,安全感我給,你第一次留宿宋宅的床單,我現在還留著,你看看這個房間……」他指向主臥,「都是你的氣息,窗簾是你上周換的,左邊櫃子上的第一個相框被我不小心碰在地上,磕了一個角,你為此跟我抱怨了半小時……」
  「清清……遇見你到現在,我輸在時間的早晚,但我沒有一天不愛你,不用心對你……」
  他捧著她的臉,問她:「捨得嗎?你捨得嗎……」
  她身體深處某塊血肉用力縮張,所有畫面一下子湧向腦袋,一場青春愛戀,一個男人的臉,楊柳樹下最純真的擁抱,夜深醒來時摟在自己腰間強有力的雙手,這些片段交雜,纏出一張細密的網,罩在她身上,怎麼掙?
  她現在連眼淚都乾涸,腦袋垂下不敢再看他,宋子休不再相逼,在她耳邊說:「我捨不得……清清,我捨不得……」
  於他,這場動情一旦開始,便不打算結束,不知何時起始,所以也算不出何時止步。
  宋子休的感情觀,我既愛你,便是一生一次的給予,某種程度上,結果比過程更重要。
  他的性格和人生,到底是和蘇又清不同,男女有別,一個強勢的男人,更是不可逆改的堅定。
  「蘇又清你記住,我不當你人生裡的選擇題」
  宋子休下樓,背對著她說了這句話,手上的傷口鮮血凝固,沾上了淺色的襯衫袖口,新鮮的紅和袖扣上的鑽石一樣奪目。
  ……
  蘇又清睡在床上,一雙眼睛盯著天花板,五歲,是她看到媽媽眼淚流的最多的時候,媽媽總是抱著她說:「蘇蘇乖乖長大,要碰到一個好男人」
  她一直記得媽媽說這句話時,眼裡藏了太多情緒,「什麼是好男人呢?」媽媽似是自言自語,臉上是虛虛的笑,「不要多富貴,只要踏實安穩,真誠待你」
  踏實安穩,真誠待人。
  這是蘇又清感情觀的啟蒙,是心底最不可撼動的原則。原則之上,牽扯了一場情真意動的舊情,許佑即使成了故人,也是她認真過的人。差一點,就攜手共老。
  在愛情背後做了假,蘇又清不是聖人,她眼裡有的不只是感情,這一場真相,絞的她內心血肉模糊。
  愛一個人,經得起平淡流年。
  而此刻,蘇又清失了決心。
  半夢半醒,這一夜她睡的極不安穩,身體倦,心更累。夢裡是過去與現在的較量,交雜一起讓她緊繃的神經更加疼。
  下半夜好不容易安睡,朦朧中覺得有什麼東西頂在自己身上,蘇又清眼睛一睜,就看到宋子休赤著身子,落在胸上的吻無比狂熱。
  她「唔」了一聲,宋子休撐在她身上,急喘的胸膛和赤/裸的眼神宣告他的慾望。
  蘇又清推不動他,扭頭躲避他的吻,無論怎麼掙扎,就是不肯開口說一句話。
  宋子休眼一沉,頂開她嫩嫩的雙腿壓在膝蓋下,一隻手輕易壓住她的手腕,毯子漸漸滑下她的身,只留薄被虛掩著她的小腹。
  這個男人故意廝磨她,又啃又咬,最後重重衝進她身體裡,一下比一下野蠻,蘇又清從最初的皺眉到後來死咬著唇,呻/吟還是從嘴裡哼出。
  宋子休斂了狠勁,終覺感覺到了她身體的臣服,自己這一天終於找到了一分存在感。可片刻的滿足之後,心裡的空虛更加擴張。
  「疼……」
  蘇又清的頭一下下撞在床頭的板子上,被頂的直往上去,身體已經擺成一個彎曲的姿勢,小腹間麻麻的酸疼,沒來由的一陣懼怕讓她搖著頭不停重複「疼……」
  「疼?」宋子休沒有忽略,他猛的貼近她的臉,握住蘇又清的腰更快的抽,「我也疼,清清,這裡!」他抓起她的手撫上自己的心,「你如果不要我,我們就一起死」
  這近乎孩子氣的話,出賣了這個男人的懼怕。
  強勢如他,可這段感情,他一直把自己置於和她平等的位置,兩年來盡心盡力,他私心,也想彌補,所以他宋子休,沒有任何優越感和控制權。
  事發,一樣苦不堪言。
  錯失,便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蘇又清哭了,蓄的一點力氣被消磨全盡,「疼,我疼,我求你了」她手亂摸,抓住床邊的矮櫃一角就開始用力掙扎,下身不停扭動試圖擺脫,宋子休倒吸了口氣,懼意欲意燒出一把火,恨不得點燃夜晚的黑。
  「砰!」玻璃杯被揮倒在地,尖銳的聲音劃破這互相較勁的氣場。
  宋子休一愣,意識瞬間復甦,蘇又清趴在床上,臀部被他抬高,力量懸殊注定她是弱勢。蘇又清捂著肚子小聲的哭,男人一停下來,她就連忙往一旁爬,扯過被子把自己蓋的嚴嚴實實。一張小臉蒼白的就像死去,柔順的頭髮被揉的散亂不堪。
  她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眼裡都是濕意。
  宋子休呆了,胯間的慾望還直挺在空氣中,他嘴角動了動,向她伸出一半的手,在看到她的眼神時,無力的收回。
  同床共枕,一道傷口蠻橫其中,輕輕一拉,撕扯出萬丈深淵。
  宋子休舉起右手,蘇又清明顯躲閃,他突然笑了,「你怕我了……」
  餘音未了,「啪!」一巴掌,是宋子休,狠狠扇在自己的臉上。
  「蘇又清」這個名字深入骨髓,他說:「我對不起你」
  他不敢再看一眼,胡亂抓了衣服就往外走。在轉身的那一刻,蘇又清的眼淚就流了下來,她一手捂著肚子,一邊輕輕拉開薄被,身下的床單,印著一抹血紅。
  門「卡嚓」閉合的那一剎,她握緊的拳也漸漸鬆開,心,是那麼劇烈的跳動。
  ……
  「喏,喝果汁,雀巢打折,我買了一打……」
  陳康遞給她杯子,蘇又清皺眉,「假貨吧,這粉末都沒泡開」
  「湊合吧,十塊八一大包,夠我晚上上網時消磨了」陳康踢開腳邊的凳子,一屁股坐在她旁邊,不夠軟的沙發也凹進一大塊。
  「恩」蘇又清抿了一口直吐舌頭。
  「算了算了」陳康歎氣,「你這富貴命已經養成了,怎麼著,是繼續呵護你的富貴呢,還是迷途知返,回歸到哥們艱苦樸素的革命道路上?」
  蘇又清聽著這一長溜的話,心裡頓時翻湧,只道一個字:「毛!」
  「哎!我說」陳康湊上前,眼睛眨巴,「姑娘你從了大爺我吧,甩了資本家,跟我回去種田自力更生奔小康?」
  陳康看到自家姐姐嫌棄的眼神,頓時陰暗了,小聲嘀咕:「其實蘇又清你,根本就不適合起伏動盪的感情……」
  過山車,你玩不起。陳康的話讓蘇又清一怔,心裡泛起陣陣酸澀。事到如今,能回頭嗎?既不能先知,也沒有時光機,你我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我很煩啊」蘇又清感歎,攀著陳康的肩膀,「真想回家,浣河旁的柳樹現在一定很漂亮,你的大學生女朋友呢?什麼時候帶回去」
  蘇又清想到什麼突然笑了,豪邁的拍了拍他的頭,「柳樹下定情,挑個有月亮的夜晚,姐我當你們的證婚人!」
  陳康一巴掌揮開她的手狂吠:「你這只看多了言情小說的豬!」
  蘇又清嘻嘻笑,陳康直歎氣,「生活一大摞的煩心事,真他媽想爆粗口,我丈母娘看不起我,嫌我沒學歷,沒錢,給不了她女兒幸福,老子日,她丫的就是慈禧的鼻祖啊,一句話把我秒殺,我是有多失敗啊……」
  蘇又清「哦」了聲,歪著腦袋認真打量他,「真是不識貨,我弟弟能摔能扛哪裡不好了,湊合一下,還能擺外面當門神」
  陳康齜牙咧嘴,蘇又清撫摸他的頭,神情變的認真,「陳康,你也二十三了,你以前那些少男情懷,什麼情書啊,告白啊,穿的跟古惑仔一樣吸引隔壁班女孩的注意啊……這些我都知道」
  「噢,對了,還有英語寫情書,被你班主任說成崇洋媚外,語法錯誤一大堆的那次,雖然有腦袋進水的嫌疑,但還是見證了你春心動盪的青春期……」
  陳康被她淡定的語氣弄的心情無比複雜,臉上赤橙黃綠逐一過濾。
  蘇又清繼續說:「陳康,我雖只比你大一歲,但這十多年我們也彼此瞭解,一路走來了,就像你以前說的,我就那點出息,對宋子休,我現在過不去這道坎,但我對他……」
  蘇又清把頭低了下去,陳康明白接下來的話,她對他的感情,不是一朝夕就能顛覆的。
  「我說這麼多就想你明白,一個人難得在合適的年齡碰到合適的人,更難得的是這個合適的人適合陪你過一生……」
  蘇又清心頭很酸,「算了,好像我講的也不是很明白,總之你挺住就對了,以後過日子的是你和她,跟你丈母娘沒多大關係」
  「哦」陳康說:「我懂的,我會努力賺錢買房……」
  姐弟倆陷入沉默,各懷心思。陳康抬頭看了看蘇又清,她的臉色已經好轉很多了。
  「小小酥,你什麼時候回去」
  她心一晃,表情也變得恍惚,張了張嘴答不出一個字。這個「回去」,她知道陳康所指。
  「唉……」
  陳康不可聞的歎氣,從沙發上躍起,拍了拍手去廚房煮飯。
  走到門口時微微回頭看了一眼蘇又清,眼裡除了擔心,還有心疼。
  兩個星期前,她提著一個袋子坐在門口等他,晚上十一點回來時,看到她抱著膝蓋枕著手打盹,察覺到動靜立刻醒來,「呵呵,陳康」
  她看著一臉驚訝的他,含糊的笑,指了指旁邊的袋子說:「收留我噢」
  陳康「啊?」了聲,摸著後腦勺半天整不明白。
  蘇又清扶著牆站起,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對他慘淡的笑。
  「陳康,你要當舅舅了……」

  選

  「給!多吃點!」陳康夾了隻雞腿放她碗裡,「你嘗嘗,這半個月我廚藝有進步麼」
  蘇又清咬了一口,「唔,少了鹽」
  「不會吧」陳康皺著眉頭吃了一塊,「是你胃口變刁了」
  他突然憨笑,眼裡是雀躍的光,他說:「真的有小小蘇了……」
  蘇又清扒著飯,心尖真是柔軟的不像話,孩子,這個詞陌生又熟悉,拋去一切,孩子是長在她身上的骨血,一脈相承,是多微妙的感覺。
  記得那晚和宋子休不愉快的歡愛,一個張狂,一個沉默以抗,實則兩個人都是不認輸的較勁。自己老早就有感覺,所以看到褲下的血紅時,她迷茫慌亂。
  女孩子要學會對自己負責。
  蘇又清兩天後偷偷去了醫院,化驗單上的結果證實了猜測,那一刻她反而無比心安。
  「喏,就這麼一點點大噢」蘇又清比劃著指尖,蔥蔥手指在陳康眼前晃。看著陳康認真狂喜的神情,蘇又清笑的很溫柔。
  她說了一切事情,欺騙、委屈、恐懼以及一顆陷在沼澤裡的心。
  蘇又清需要一個宣洩,也需要一雙耳朵,她怕把自己憋壞。
  陳康很平靜,在聽完所有後只是說了一句話,「他不是好人」
  但他是你的良人。
  那一晚,蘇又清說的累了,趴在沙發上睡著,室內昏黃的光線掃在她臉上,眼睛下淺淺的黑色。陳康彎下腰幫她脫了鞋,鞋帶打了死結,他稍費力氣才解開。
  拿出被子幫她蓋著時,熟睡的蘇又清動了動肩膀,眉頭鎖的更深,而後左手護住自己的小腹,潛意識的謹慎。
  「你這個傻瓜……」陳康蹲在地上,食指輕點她的鼻尖,「小媽媽,小小蘇的媽媽……」
  簡陋的房,一室的暖,陳康的眼裡閃了淚光。
  ……
  蘇又清回去的那晚,天上掛了很多星星,月亮彎成眉,圓潤孤單。
  她站在夜色裡抬頭看天,視線裡的天空斷在眾多高樓裡,被切割出一塊塊不規則的形狀。
  自從她承認對他的思念,就一直沒有改變。
  宋子休----每場夢醒時,便在腦海浮現的名字。
  蘇又清想,自己真的不爭氣呢,耐不住寂寞,熬不過思念,這一生如果他缺席,那麼……她晃了晃頭,某個器官,好疼。
  「你看是這個嗎?」陳康小跑過來,「忘記拿的是這個?」
  蘇又清看了看包裝盒上的日期,點了點頭。
  「快吃完了,你記得去買啊,李醫生的電話記好了吧?下個月開始就要定期做檢查了,記得提前預約啊!」陳康頓了頓,「預約應該不用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多餘,那個男人有什麼做不到的,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除了他宋子休,還有誰敢護之周全。
  「我知道了」蘇又清看到陳康惆悵的表情,笑著握住他的衣袖,輕輕的搖晃,「小康最好了……」
  陳康一愣,她叫他的小名,面前的女人乾淨笑顏,孩子氣的舉動人讓他突感時光倒流,他叫她第一聲「姐姐」,蘇又清便是生命裡不可被人欺負的女人。
  「姐……」
  「嗯?」她偏著頭看他。
  陳康笑,「我們回家去看看好不好?去水壩捉魚,還有楊柳樹,你還記得在新街第幾棵上刻了字嗎?」
  蘇又清立即伸出五根手指,「第五棵」
  兩個人相視而笑,楊柳樹幹上,少女時的蘇又清刻過兩個名字,蘇小姐,陳小弟。那是一段永遠被珍藏的時光,是與親情照面的見證。
  出租車開了約莫半小時就到了目的地,陳康拎著行李,「記得啊,7號做檢查,前一天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嗯」蘇又清直點頭,笑呵呵的。
  「傻!」陳康鄙視的看了她一眼,拎著包走在前面,宋宅的燈光很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蘇又清在他背後做了個鬼臉,跟了上去,把手伸進陳康大大的棉衣口袋裡,享受溫暖的包圍。
  離宋宅越來越近,陳康突然慢了腳步,蘇又清差點撞在他背上,不滿的瞪著他。
  陳康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小腹上,瞬間溫柔。
  他慢慢彎下腰,嘴角的笑容一點一點散開,就像電影的慢鏡頭。
  「嗨,小小蘇」他對著蘇又清的小腹擺了擺手,「我叫陳康,我是你媽媽最疼的弟弟,也是最愛你的小舅舅……」
  夜色傾城,蘇又清差一點紅了眼眶。
  兩人站在宋宅的外坪,離那個男人只有一門之隔,陳康把行李遞給她,「不重的,你小心點提」
  「恩」
  「他要是再欺負你,我會打死他」
  「恩」
  「……蘇又清,你原諒他了嗎?」
  「恩」
  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陳康歎氣,那怎麼還一副不快樂的樣子。
  她說:「我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噢」陳康站在原地不動,就這麼看著她,
  蘇又清也是不走,看了看那扇門,又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陳康你知道嗎,我和他之間,沒有所謂的原諒」
  蘇又清似是自言自語,「怎麼算的清呢,拿什麼去原諒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這個男人……」
  直到很久後,陳康才明白她說這句話的意思,恍然大悟是需要時間去沉澱的,你有過這樣的感情,便能心心相惜,互相理解。
  「進去吧」陳康伸出大拇指,對她展現八顆大白牙的笑容。
  她會意,轉身按了門鈴,光亮一點點擠進眼裡,開門的管家驚喜若狂的表情,然後蘇又清走了進去,門被關上,隔絕了世界。
  門外是一個人的守護,門裡又是怎樣一番景象。陳康的一顆心也懸在半空。
  ……
  「蘇小姐!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管家激動不已,額上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汗。「我去告訴宋先生,蘇小姐你,你吃飯了嗎!」
  管家連忙接過她手上的行李,就想快步上樓。
  「別!」蘇又清喊住他,笑了笑,「我吃了飯的,你別去」
  她說完就往樓上走,管家心領會神,「總算回來了,總算回來了」他的表情和語氣就像是放下一塊大石頭,突的輕鬆。
  蘇又清上樓,一手扶著欄杆,一手虛掩著自己的肚子。主臥的門關上了,她手停在上面,用力一轉,門便鬆開。
  熟悉的地毯,熟悉的床單,熟悉的裝橫,熟悉的氣息,還有倒在床上的,熟悉的男人。
  蘇又清動作很輕,走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她走近床邊,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床頭東倒西歪的酒瓶堆成了一堆小山。
  「滾開!」
  宋子休大力一甩碰觸自己的手,蒙著頭醉醺醺,也沒抬頭看一眼。
  蘇又清踉蹌了一下,然後坐在床上,軟軟的被單凹下去淺淺一圈,宋子休暴躁不堪,抬起腳就要踢走身旁的人。蘇又清連忙站起,驚叫:「是我!」
  男人的動作瞬間停止,他混沌了幾秒,慢慢抬起了頭,蘇又清重新坐到床邊,她看著他,「是我……我回來了……」
  宋子休眼裡的醉意還未消散,這聲音,這身影,還有床微微塌陷的觸覺,是她嗎。
  「你好醜噢」蘇又清說,「我不喜歡留鬍子的男人……」
  她低下了頭,把玩著衣角,聲音一分一分低了下去,「宋子休,我回家了」
  這七個字就像是跋山涉水,萬分疲憊後的一場救贖。
  宋子休「嗯」了一聲,嗓子嘶啞的完全沒了平日的底氣。
  「……回家」他呢喃著,又把頭重新埋進被子裡,手已經不知道怎麼握成拳。
  「回家!回家!蘇又清你心真狠!」
  他突然暴怒,撐起身子,冒火的眼神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女人生吞活剝!
  「21天,蘇又清,你離開了21天,你知道我都過著怎樣的日子嗎」
  宋子休看著她,眼裡的憤怒一點點散去,一滴淚就這麼重重掉在蘇又清的手背上。
  她被灼了心,動了動嘴角,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我差一點就想試試那玩意,毒癮染上了,會不會轉移我的注意力?」宋子休頹敗著臉,「蘇又清,如果這是你的懲罰,那你做到了」
  那日回來,便不見了她的身影,這對宋子休來說近乎致命打擊。即使後來知道她在陳康那,失敗感也無法驅逐,即使知道她需要時間和空間,等待選擇和判決,是他一生裡最虛空無力的時候,酒精和放縱麻醉了他,以度過沒有她的日子。
  「宋宋……」蘇又清叫他,抖著手碰了碰他的臂。
  宋子休動容,他大力把她揉進懷中,恨不得把她刻進骨子裡。
  他啞聲說:「罵我打我要我的命都可以,我只求你,在我身邊」

  驚蟄

  蘇又清看著這樣的宋子休,她心軟,她也認命,「我不走了」
  她反手摟著男人精壯的腰,「那你以後不要再騙我,好不好」
  他的手臂收的很緊,平復了心情才慢慢開口,「好」
  男人身上的酒味似乎也熏了她的心,不然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字,怎麼也聽得百感交集。
  洗完澡出來,宋子休已經睡著了,繃緊的精神和身體驟然放鬆,他疲憊不堪,宿醉後的頭痛讓他睡的很沉。側身躺在床上,雙手微合,是個擁抱的姿勢。
  蘇又清被浴室的熱氣熏的有點發昏,即使很快洗完出來,也沒趕上宋子休清醒的時候。她拉開衣櫃,粉嫩嫩的睡衣還是之前放這的,擺放的位置、折疊的習慣一點也沒改變。
  「怎麼就不等等我呢」蘇又清脫了鞋爬上床,翹著臀部對宋子休撅了撅嘴。
  軟軟的長髮傾瀉在臉側,她拿起一撮,輕輕掃著宋子休的臉,男人沒有被癢醒,她自己反而笑了。
  「好多人都怕你噢……」蘇又清撐著頭,「你以後不要那麼凶」
  她握住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腹間,「壞脾氣不要遺傳給寶寶……」
  她嘴角的笑,就像是生命至此,最溫柔的一次傾訴。
  男人沉睡的臉,收斂了往日氣勢,他不知道,此刻撫摸在手心的,是一場幸福的延續。
  宋子休是被電話驚醒的,養精蓄銳一夜好眠,他按了拒聽鍵,看了看依然熟睡中的蘇又清,她在身邊,自己就像過山車後突然落地,踏踏實實的存在,這才是他想過的日子。
  身邊的女人蜷成小蝦米狀,兩隻手環著肚子,白嫩的小腿露在被子外。
  宋子休笑了笑,「壞習慣」,打了一下她的屁股,摸在上面捨不得放,或輕或重的揉。他哼了一聲,自己的胯間,慾望已經直挺。
  他看了看時間,真是有要緊事不能再耽擱了,那幫弟兄打了無數次電話,「宋哥,宋爺,宋祖宗,宋氏你還要不要了」
  陸炎壯著膽子跑到宋宅吆喝,「你他媽的!是爺們就給我滾去簽合同!」
  結果,守在宋宅門口的梁敘,燕違卿看到陸炎灰頭土臉走出大門,近了才發現,他臉色紅紅紫紫的傷,正宗的「宋少」標記。
  集團事也放了很久了,年初幾個工程確實耽擱不了,幾萬號人養家餬口,就等著他簽字。
  宋子休是個不管別人死活的人,但是他的人,必要護之周全的。
  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和擔當。
  蘇又清醒來已是大中午,她揉了揉眼睛,怎麼還是這麼困,身邊空空的,被子的邊角被捲到裡邊,是宋子休,怕她踢被子。
  她伸了懶腰,發現衣袖上貼了張小紙條。
  「12度,晴,薄霧,外套加厚,不過等你起來,霧已經散了」
  宋子休剛勁的筆鋒,漂亮的收尾,「老婆」這個稱呼,笑了她的眼。
  「滴」的一聲,電話轉到留言信箱,蘇又清聳了聳肩,電話不通。宋子休一天行程排的很滿,幾個會議不得不開,早上知會了管家,好好照顧她。
  蘇又清把紙條放在桌子上,選衣服的時候聽了他的話,淺黃的厚外套,頭髮紮成一把,臉更小,眉清目秀。
  「需要幫助嗎?」店裡的服務生詢問,蘇又清摸著質地優良的衣服,笑著說:「沒關係,我自己看看」
  「這是寶寶的衛衣噢,最新出的春天系列,外套和飾品都是配全的」店員很熱心,粉嫩的嬰兒裝握在蘇又清手裡,她打心眼的喜歡。
  「你是准媽媽吧」店員問,她點了點頭,「這個還有沒有別的花色?」
  店員指向另一邊的櫃檯,「白底藍花,還有一種條紋的」
  蘇又清一下午的時間都流連在嬰幼專賣區,看到一套英倫風的小禮服,格子襯衫,銀灰外套,亮噌噌的小皮鞋,她一下子笑了,這不是宋子休的風格嗎。
  如果是男寶寶,這樣穿倒是實在的父子檔了。
  蘇又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是怎樣一種微妙的喜悅,她的愛人,給了她一場怦然心動,她還他後半生的安心,以及生命的延續。
  五點多的時候,管家打來電話,報了晚飯的菜式,問是否合心意。宋宅所有人,早把她女主人了,她平心氣和是她的修養,但宋宅的規矩不能少。
  「麻煩李叔了,我等宋先生,和他一起回家……」
  蘇又清掛了電話,這樣柴米油鹽的生活,把她的心間灌滿了感動和知足,宋宋,我要告訴你,我要看到你狂喜的表情。
  ……
  「靚仔,喝一杯」
  冰藍色的液體在酒杯裡晃動,被手一揮,擋出了自己的視線。
  「靚仔,交個朋友,恩?」話語間,男人貼近了身,某個部位硬硬的頂著他的側腰。許佑喝光了手裡的啤酒,把杯子摔在桌上,站起來避開,眼裡一片厭惡。
  酒吧各色人都有,紅塵男女,放縱和獵艷,或寂寞或發洩。
  換到角落的吧檯,許佑隨手脫了衣服,溫潤的面容隱了太多情緒,侍者踩著輪滑,一個漂亮穩當的迴旋,托盤裡的酒水卻是一滴不灑。
  許佑比了個手勢,猩紅的酒遞到自己手裡,他晃了晃杯身,突然無奈地笑,「你讓我不要喝酒的……」他自言自語,摸了摸自己的胃,就算它沒了,她也不會再心疼了吧。
  不可否認,自己一直心懷僥倖,手裡只有舊情這一籌碼,卻以為能贏得現在。
  怎知世上,還有滄海桑田,時過境遷這些詞。
  與其說宋子休卑鄙,不如說自己懦弱,在江山和美人之間,他選了前者,從那一刻起,便斷了所有重新開始的可能。
  宋子休這個男人,有心決定,又怎會輕易把手裡的東西拱手相讓。
  商場如此,愛情也是如此,再不恥的手段,也是他抓住了人心,有搏命的資本和底氣。
  「你要是個男人,就要有個爺們的樣子!」
  那日父親剛下飛機便趕到醫院,對躺在病床上的他說了這句話,精明的眼裡露出了失望。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枉顧了他對兒子的期待,失了許佑的氣概。
  「你要幸福」玻璃杯上印出男人迷醉的眼神,許佑舉杯,在空氣裡做了個碰杯的姿勢,「蘇又清,再見……」
  仰頭,一飲而盡,喉嚨火辣,一路苦澀蔓進心尖。
  他的五年,命裡最珍貴的五年,感情掏盡,悉數捧給了她。下個五年,他還會不會遇見另一場情動,不是意外,而是專屬許佑的命中注定。
  頭昏沉,趴在桌上漸漸失了意識。
  ……
  蘇又清算好了時間,攔了計程車去宋氏,她忍了一天,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以及親口告訴他,世界上,已經有了一個小小蘇。
  窗外浮光掠影,城市華燈初上,萬家燈火,一盞亮光就是一個等待。
  街景在她眼裡流連而過,紅燈時,蘇又看著外面,突然皺起了眉。
  「師傅前面靠邊停,謝謝」
  蘇又清推門下車,看著馬路對面,眼睛裡也籠了焦慮,紅燈還有四十秒。
  「嘿嘿,聯繫好了,老地方308房,傢伙都備好了」
  一隻手攬著旁邊人的腰,男人掛了電話,得意的對同伴笑,「有的爽了」
  他賊眉鼠眼的,目光定在許佑身上頓時變猥褻,陰陽怪氣的笑。
  「哥我盯了他好久,貨色不錯啊!老刀的藥有用啊!麻痺的,裝什麼清高!」
  同行的另一個男人五大三粗,一臉刀疤觸目,他「呸」了一聲,「潤滑劑還剩了半瓶在房裡」
  賊男吹著口哨,低低的說:「也不知道緊不緊」放在腰上的手下滑,色/情的摸了他一把,兩個男人一陣奸笑。
  許佑懵著頭,完全沒了意識,腦裡就像只剩一根神經,全身無力任人擺佈。酒,那杯酒,腥紅耀眼,詭異至極,聯想到之前的一幕,他低罵了一句「草」,卻也無濟於事。
  蘇又清不是傻瓜,她在計程車上看到了許佑,兩個男人撲在他身上,不對勁!出於本能,她下了車,隔著馬路也察覺了異常。
  紅燈亮,蘇又清連忙掏出手機,宋子休的電話通暢卻沒人接。她皺著眉,撥了陳康的電話,「西外路4020電子書酒吧門口,我一個人,你快來」
  「姓蘇的!」陳康的吼聲清晰傳來,「你他媽的給我站好了,敢出什麼蛾子,我把你吃了」
  蘇又清動了動嘴角,陳小弟,食人動物。
  她不敢輕舉妄動,一個人也不敢上前阻攔,看這景象再明白不過了,許佑虛弱的模樣,兩個面生的男人,在人群裡卻是無比正常,酒吧門口,眾多艷遇的出口,只當是你情我願的遊戲罷了,沒人覺得不妥。
  蘇又清在後面默默跟著,從岔路口進了內街,人跡少了,這塊片區正在修路,雜亂不堪。
  兩個男人猥瑣的笑聲不斷冒出,蘇又清看到他們的手伸進許佑的衣服,甚至解了他的皮帶,他們背對著她,一個男人的手有規律的上下滑動。
  蘇又清噁心感一下子出來了,就算是一個朋友,任何人都不會袖手旁觀,許佑,比普通朋友多了那麼一分微妙感情。
  她又跟了他們一段路,路過一個小商店時,她靈機一動,乘著稍有路人,故意大叫了一聲:「許佑!」
  聲音劃破寧靜的夜,商店裡的老闆還有一個買煙的顧客,都把目光聚在了她身上。她快步跑上前,攔在三個人的前面。
  「許佑!孩子在家哭死了,你這個沒良心的不負責任,只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
  架著許佑的兩個男人愣住,面面相覷。蘇又清眼神變的凌厲起來,更加尖聲:「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家你還要不要了!」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扯他,許佑看著眼前的蘇又清,心下瞭然,雖然沒了力氣,還是努力向她身上靠。
  「我打死你這個沒心肝的!當初你怎麼跟我媽保證的!」蘇又清當真對他拳打腳踢,也在拉扯之中將許佑從兩個男人手上攬了過來。
  拚力氣,她肯定是弱勢,突發狀況最能瓦解人的思維,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乘著有幾個人,不能再拖!再走遠點,陳康必定找她不到。
  蘇又清意有所指,「什麼狗友,一圈貨色,我呸!」
  她罵罵咧咧,扶住許佑,他全身的重量都倒在她身上,蘇又清帶著他轉身一步步走,罵聲依然不消。
  兩個男人吐了口水,真背時!家裡的臭婆娘找上門了,掃興!於是向相反的方向離開。
  蘇又清背上都出了薄汗,這一刻才覺得重,許佑靠在她身上,眼神有了一絲清醒,頭疼讓他痛苦的吭了一聲。褲子的皮帶、拉鏈都被扯的凌亂,露出了深灰的內褲,無論怎麼看都是狼狽不堪。
  這樣也不是個辦法,蘇又清放他在地上,脫了自己的外套給他繫在腰間。然後重新扶起,這一番動作下來,已是氣喘吁吁。
  許佑意識不清,但認出了她的臉,在燈光下對她虛虛的笑,「不好意思啊……」沙啞著聲音含糊不清的說出這幾個字。
  「嗯!」蘇又清微喘,認真的說:「今晚你欠我一次」
  許佑沒力氣說話了,蘇又清歎氣,咬牙把他的手攀在肩上,抱住他的腰吃力地走。
  腹上偶爾一陣細微的疼,讓她皺眉。
  「我靠!你這女人犯什麼傻!」
  陳康一個轉彎,便看到姐姐臉上吃不消的表情,未披外套的單薄身子在春寒料峭的夜晚格外孱弱,他好不容易安下來的心猛然懸空。
  蘇又清眼睛一亮,齜牙咧嘴:「快來幫我!重量級……」
  一句話還未說完,她哽住,目光一躍,宋子休的身影一點一點出現在視線裡,向上,是一張捉摸不透的臉。
  陳康也有所察覺,疑惑的回頭。
  許佑,蘇又清,扶在他腰上的手,依靠在她懷裡的男人,還有,那件淺黃外套,早上他親手幫她準備的外套,出現在另一個人身上。
  互相依偎,多般配,苦情買醉,溫柔安慰。多寫實的畫面。
  宋子休慢慢勾起笑容,嘴角的弧度透漏著寡涼。
  他優雅的抬起右手,舉至太陽穴,用嘴型說了一個字,砰……
  這是個危險的夜,對於剛剛經歷一場波折的愛情,實在經不起折騰。
  兩個人都在慢慢療傷癒合,受不了一點動盪,無需責怪命運安排,只怪緣分至此,必經忐忑。
  「姓宋的你瘋了!」陳康大叫,眼裡透著驚恐。
  「瘋了?」宋子休笑容越來越深,他踱步走到許佑面前,許佑軟在地上已經恢復了神志,無力的樣子只像一個酒醉的人。
  他示了眼神,站立在一旁訓練有素的手下隨即把東西遞過,精緻的德國手控小槍,銀色的槍身在朦朧的光裡微閃,詭異至極。
  「我草!你想幹嘛,把我們抓到這個破倉庫裡幹嘛」
  陳康大吼,大步一邁,擋在了蘇又清面前。他的外套早脫下,披在她身上。
  宋子休利落的玩著手裡的槍,收起笑容,週身透著薄涼。「幹嘛?」他蹲下身子,手槍在掌心轉了一個漂亮的圈,突然大力一扣,死死抵在許佑的額頭上。
  「我要你死!」
  怒吼迴盪在空氣裡,一室肅殺。
  陳康嚇著了,他不敢叫了!空氣都凝固了!一旦打破平衡,便是血肉迸濺。
  身後的蘇又清推開陳康,一步步走到宋子休面前,她說:「我沒有對不起你,也沒有對不起自己」
  「你信不信我……」
  最後五個字,是所有問題所在,其實蘇又清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從他的眼神,他把他們帶到這裡的舉動,他此刻的表情,都透漏了這段感情的脆弱。
  真誠二字,在他們之間分外敏感,錯一步,便是永失我愛。時間不夠,傷痕還來不及修復,硬生生扯出一道更大的口子。
  蘇又清的眼神過於平靜,骨子裡透出一股冷,「你信不信我?」
  她又重複了一遍,宋子休慢慢開口,「信……」
  他的槍指向陳康:「兩個人的命,你選一個」
  蘇又清慘白了臉色,料不到他如此,看向他的眼神不可置信,宋子休走到陳康面前,冰涼的槍口慢慢對準他的太陽穴。
  蘇又清驚恐的搖頭,「不要,你別傷害他!」
  她倒在地上,慘白著臉色,「不要,不要,宋宋我求你!」她一路跪向他,扯著他的褲腳哭著說:「我求你!我求你!別傷害他!」
  「說!你要誰的命!」宋子休眼神一凜,看著她哭濕的臉龐,心裡也是刀絞一般的疼,為了一個錯,就要恕一輩子的罪嗎!
  他宋子休不吃這套,對錯都他媽滾蛋!他不信命,既然誰都不肯安生度日,那便按照他的方式重新來過!
  「我求你!我求你!宋子休!」
  「卡嚓」是槍上膛的聲音,蘇又清尖叫,小腹一陣劇痛,「宋子休!別逼我恨你一輩子!」
  「一輩子?」他突然無力的笑,「好,既然能讓你記住我一輩子,恨就恨吧……」
  蘇又清踉蹌著站起,伸手就去奪他的槍,使了全身力氣,尖銳的疼越來越集中。宋子休巧勁一閃,另只手試圖扶住她撲倒的身體。
  蘇又清卻被腳上散了的鞋帶絆倒,沒有落入他的臂彎,反而是側身摔在了地上。
  她痛的一聲慘叫,捂著肚子不停抽氣,下身一熱,撐著身子往後縮,地上卻拖出了血印。
  陳康爬到蘇又清身邊,哭著說:「小小蘇,小小蘇,你別嚇我啊……」
  蘇又清的表情越來越虛,眉頭擰成一個結,陳康回頭對著一臉呆滯的宋子休咆哮:「送她去醫院!!」
  他哭著說:「孩子,要是孩子出了什麼事,你就去死吧!!」
  宋子休扔了手裡的槍,看著地上痛苦不堪的蘇又清,一臉茫然無措。
  ……
  醫生手忙腳亂,婦產科的所有專家在最短時間內聚集,手術門外的燈驟然亮起,一扇門,生死之隔,將他置於死地。
  23:59分,手術燈滅,門被重重拉開,七十五歲高齡的主刀教授李林生走了出來。
  宋子休疾步上前,白著臉,卻不敢問。
  老人一臉沉重,輕拍了他的肩,三十三年前,宋子休也是他接生的,
  「孩子沒保住,你們還年輕……」

  走

  蘇又清睡在病床上,除了她的頭髮,好像什麼都是白色的。
  「你看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陳康跪在她身邊,小聲說:「怎麼這麼笨,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她閉著的眼睛,都可以看到上面細小的血管,睫毛乖巧的彎著,被子把身子蓋的嚴實,這個房間安靜的讓陳康懼怕。
  「姐……」他哽咽的叫了一聲,她好像死了一樣。
  「你快點好起來啊」陳康伸出手,卻不敢碰她身上任何地方,男兒淚奪眶,他胡亂的擦,壓抑著哭聲說:「昨晚還答應我,要一起回家看楊柳的」
  「你這個小騙子」他的衣袖被眼淚沁濕一小塊,毛衣紮著臉上的皮膚疼,「浣河邊的柳樹都長開了,你怎麼就不等等呢……」
  朝氣的臉龐,濃濃的哀傷,陳康像丟了珍寶的男孩,指甲掐進皮膚裡,眼淚從腮幫落下,在白色床單上暈開一圈濕潤。
  他的目光定在蘇又清的腹部,沙啞著聲音說:「小小蘇,你不乖噢,舅舅都沒握到你的手……」
  已是凌晨兩點,陳康站起來時,腿都跪麻了,他幫蘇又清整了整被子,輕腳走去門邊。
  「卡」門關上,走廊裡的強光擠進眼裡,門口坐在地上的男人還未緩過神,陳康經過身邊時,宋子休一點一點抬起頭,頹敗不堪。
  陳康向前走了幾步,膽怯的眼神祇掃了宋子休一眼,他肩膀抖了一下,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姐姐,心跟刀絞一般,事到如今,他終於見識了這個男人的狠勁,也終於明白他和蘇又清的世界,終不能與宋子休抗衡。
  他要誰死,一句話的事。
  太陽穴彷彿還殘留了槍口抵在上面的冰涼感覺,清晰在目的,還有蘇又清身下的血一點點滲出的畫面。
  陳康恨不起他,也不敢恨他,怕一不合他眼,自己又如螻蟻般任人宰割。
  經歷一場手術的蘇又清,該有多疼,陳康想都不敢想。
  「你知道嗎?」陳康說,「她在我那每天要吃四頓,真的很難伺候,我巴不得她回你身邊」
  他笑了笑,望著宋子休,「因為我看的出來,她放不下你,她太喜歡你了」
  「你剛剛怎麼捨得逼她呢……」陳康低著頭聲音很小,「她後天就要去做第一次產檢,才那麼點大……」
  他撇過頭說不下去了,想到蘇又清不久前盤坐在沙發上,穿著厚厚的棉衣對他比劃著食指,聲音軟軟的,「就這麼一丁點大噢」
  她呵呵笑,手一下下的撫摸著小腹,臉上是幸福,眼裡是安然和嚮往。
  陳康吸了口氣,鼻子堵塞的難受,「宋總,我姐姐不會討好人,她喜歡你就會一直喜歡,我從來就沒看你順眼過……原來你真的配不上她」
  陳康離開好久,宋子休還呆站在原地,這狹窄的走廊就像被無限拉長的鏡頭,只有黑白兩色充斥其中,這個男人已經失去了所有氣場,他望著旁邊的門,命如流沙,正一點點消散。
  他抖著手把門推開,「吱」聲格外突兀,床上的人,只一眼,就把宋子休拉入濃密的網,掙扎不脫。
  蘇又清已經醒來,張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天花板,幾小時而已,她憔悴的就像從死亡裡走過一遭。
  宋子休站在門口不敢靠近,她的眼睛這一刻格外亮,他不敢多看裡面的內容。
  蘇又清突然動了動,她把手慢慢從被子裡抽出,向下摩挲著,十指蜷曲,最後定在小腹上,用力一抓,被單皺成一團。
  宋子休心酸,張了張嘴喊不出她的名字。高大的身體籠罩在暗色燈光裡,遺世孤立。
  「你過來……」
  蘇又清看著宋子休,聲音很虛弱,臉上沒了半點血色。
  他走近,這麼幾步,是他一生中從未有過的艱難。
  「我想喝水……」
  宋子休兌了溫水,手上動作很輕,唯恐一點聲響會驚動沉默的空氣,他用勺子餵她,滋潤了乾涸的唇,一滴水滑落嘴邊,宋子休本能的幫她擦,肌膚相碰,「轟」的一聲引爆他心裡的壓抑。
  「清清……」宋子休扔了水杯,握住她的手,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蘇又清看著他,眼裡再無半點情緒,眼角都是淚淌過的紅印。
  宋子休把她的手放在嘴邊呵著暖氣,眼裡的難過和失敗再無隱藏,他看著蘇又清的肚子,嘴唇都咬出青色的印子。
  孩子,他的孩子,他們的孩子,什麼都沒了。
  他來不及知道,就已經失去,他世界裡最溫暖的存在,只是一秒,就已變成存在過。
  宋子休看到蘇又清的眼神,心一分一分變涼。
  他趴在她身上壓抑的哭,肩膀不停抖動,再也堅強不起來,眼淚落滿她的手心。
  蘇又清無動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半晌,呢喃了兩個字:「……寶寶」
  肖小佳陪婆婆在國外遊玩,得到消息後當夜趕了飛機回R市,陸炎在機場接她,肖小佳撲在丈夫懷裡眼淚不停掉。
  「你們把清清怎麼了,清清現在好不好」肖小佳又氣又急,陸炎沉默以答。
  好不好?肖小佳看到病床上的人時,摀住嘴抽泣。
  「吶!吃這個」肖小佳坐在床邊,把剛削好的蘋果遞給她,眼睛彎彎,「你以前啊,總是說我不會削皮,說我笨」
  肖小佳舉著蘋果,在她面前晃了晃頭,笑嘻嘻的說:「怎麼樣,現在有進步了吧!」
  蘇又清「嗯」了一聲,沒有伸手去接,她淡淡的笑,然後又轉頭看向窗外。
  肖小佳把蘋果放在盤子裡,低下頭鼻子很酸。
  她最好的小姐妹,怎麼變成這樣了,那個朝氣善良偶爾欺負她的女孩,現在就像一朵漸漸凋零的花,眼裡再無生氣,平靜的泛不起任何波瀾。
  一下午,肖小佳不停聊起話題,小時候、高中、大學,這些時光只屬於她們兩個人,沒有陸炎,沒有宋子休,沒有任何一個外人。
  美好如過往,只夠收藏,不能停留。
  蘇又清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肖小佳甚至在猜,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知不知道她在聊些什麼。
  「清清,你別這樣好不好,你跟我說說話」她握著蘇又清的衣袖輕輕搖,苦澀的撒嬌,「好不好嘛」
  「呵呵」蘇又清笑了,扣起食指輕敲她的頭,「難看死了,要哭就好好哭」
  肖小佳舉著拳頭在空氣裡揮動,捨不得打在她身上,她哽咽:「你快點好起來,我不准你想不開!我不准你離開!」
  蘇又清「唔」了聲,像是自言自語,「那好像,有點困難噢……」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嘴角的弧度淺淺的。
  肖小佳在她面前像個孩子,突然放聲大哭,臉都皺成一團,「你以前跟我說過的,這輩子總會遇到一個人,你非他不可,再多的坎都會跨過去的」
  「清清!清清!我聽了你的話!你現在也聽我的話,好不好,好不好!」
  「嗯」她反握住肖小佳的手,「你啊,是傻人有傻福……」
  「小佳你知不知道」蘇又清低著聲音,一字一句的說:「我好喜歡他啊……」
  肖小佳一愣,蘇又清的笑,一點點上揚,是極致的沉醉。
  「我愛這個男人」
  「到現在,我也不能否認我的感情,我想到他對我的好,我就受不了……」
  蘇又清聲音越來越小,「我是個女人,我只有女人的出息……」
  她撫上自己的肚子,眼裡濃郁的哀傷,眼淚一點一點滑落,遇見和角逐,到最後的選擇,哪有動情是意外。
  緣分已至,從她願意執君之手的那刻起,便再沒回頭路。
  她或許分不清愛恨,但騙誰都行,騙不了自己的心。
  宋宋,我和你一開始就不逢時,也不夠乾淨純粹,無盡貪歡之後,時光揭露了秘密,醜陋的疤痕橫在兩人之間,不怪你,也恨你不起,誰讓我……愛你。
  肖小佳走的時候,在門口對著蘇又清笑,她啞著聲音說:「清清,你乖一點啊……你不要把我們丟下太久……」
  轉身,淚猙獰。
  ……
  「黃體酮再開六天的劑量,絨促打三針,每天的體溫都量了嗎」
  李林生幫她號了脈,蒼老的手倒是溫暖十足,身上有一種沉澱的藥香味。
  蘇又清點了點頭,「護士幫我測了體溫」
  「李伯伯」她突然叫他,不如往常的稱呼,一聲伯伯,讓李林生側目,臉上皺紋橫生,一雙眼睛卻有看穿人心的瞭然。
  蘇又清說:「謝謝您」
  他咳了聲,收起了針灸盤,把銀針一根根歸位,「啪」的一聲,絨盒落鎖。
  李林生說:「你很像我女兒……」
  蘇又清抬起頭,疑惑待答。
  「我女兒……」眼前的老人聲音突然變的恍然,「在你這麼大的時候,我女兒動了手術,也是為了肚裡的孩子」
  「孩子沒了,她也死在了手術台上」
  說到死字,老人動容,他轉目看向蘇又清,年輕的臉依然蒼白,那晚宋子休抱著身下一片嫣紅的女孩,赤紅雙目,恨不得拆了這座醫院。
  李林生趕來的時候,宋子休才收斂了怒氣,對於李林生,宋子休一向尊重,不止是世交淵源,他初生於世,也是李林生全程主刀的。
  手術室的門自動閉合,手術燈白熾耀眼,女孩白著臉,眼裡的淚水還沒乾涸,一直喊:「宋宋,我疼……」
  李林生搖了搖頭,全力投入救治,額上的汗擦濕了很多面紙。
  緊鎖的眉頭慢慢鬆開,看了蘇又清一眼,寫著,你放心。
  她卻突然睜大眼睛,目光定在他身上不放,那裡面含了太多內容,委屈,懼怕,疼痛,還有對自我的躲避。
  她張了張嘴,頭髮已經汗濕,幾縷貼在面頰上,脆弱不堪。
  她的嘴型只說了四個字,「別……告訴……他」
  李林生突然被她的眼神撼動,把他拉扯進記憶的時光中,多麼熟悉的畫面啊,三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場手術,只不過台上躺的是自己二十一歲的小女兒。
  女兒被車撞的太嚴重,大出血,子宮都已脫落,最後死在手術台上,狼狽不堪,血把世界染成鮮紅。
  女兒跟一個男人私奔,年少不懂事,被騙後拖著一身傷回家,還有肚裡九個月大的孩子。
  如花似玉的小女兒,明媚的臉還在眼前晃蕩,甜甜的聲音叫他:「爸爸……」
  最後死的時候,她睜開眼睛,悔恨,不捨,還有噙在眼珠上的一滴淚。
  女兒是李林生一生無法忘懷的傷,潰爛在記憶裡。
  他看著手術刀下的蘇又清,幾乎是一念之間,他對她點了點頭。
  然後她努力笑了笑,即使失了所有力氣,她終於閉眼昏睡。
  「你自己留意,看有沒有出血跡象」
  李林生夾著針盒,步履穩重的往外走。蘇又清看著他的背影,拖出長長的孤單。
  ……
  宋子休每天都來看她,卻不敢進房門,悔恨前,喪失了所有自尊和驕傲,身體裡的勇氣氣數已盡。
  蘇又清知道,她都知道,於她,也是一場身心俱疲的傷。
  縱然愛你,也無法漠視已經生成的傷害。
  她回了宋宅,一個人從醫院出來。
  宋宅的所有人看著她單薄的身體一步步上樓,沒有一個敢上前。
  宋子休站在二樓,目光火熱在她身上,直到她來到自己面前,兩人對視一眼,她走進主臥。
  十分鐘後,她出來了,手裡提著行李。
  小小的箱子,上面是哆啦A夢的臉。
  宋子休的臉色一點一點頹敗,眼裡的悲傷顯而易見。
  蘇又清沒再看他一眼,扶著欄杆慢慢下樓。
  「清清……」他突然叫她。
  她駐足,長長的頭髮披在背後,纖細溫柔的讓宋子休想落淚。
  他說:「我沒有福氣,我留不住你」
  蘇又清的手停在門把上,她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心裡小聲呢喃。
  「寶寶,跟爸爸說再見……」

  淺光

  蘇又清覺得自己心裡某個地方慢慢堅韌,同樣的,某個柔軟的角落漸漸塌陷。
  門轉開,外面的風往屋裡鑽,她的頭髮被吹起一道淺淺的弧,這一步的踏出,就是退席一個世界,室內和室外的空氣碰撞,蘇又清不敢看身後。
  怕一回頭,又是放不下的心動。
  怕一回頭,又捨不得這個男人被愛路過。
  宋子休心裡所有的光,就像滅了太陽,沒有了追逐的目標,悉數退場。
  一生都無法複製的溫暖,隨著門「卡」的一聲輕響。
  賠光。
  他的女人,沒有回頭,好乾脆。
  宋宅的人默不作聲,壓抑的氣場包圍了所有人,平日跟蘇又清要好的阿姨都忍不住抹淚,她是蘇又清最愛纏著的人,圍著她學做菜,幫她收拾廚房,善良如她,宋先生愛至極致,兩人卻不得命運厚待。
  「怎麼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散了呢……」阿姨摩挲著胖嘟的手,彷彿蘇又清還站在眼前。
  「宋哥,我馬上調人去攔她,先封車站,然後機場!」梁敘在電話裡急道,剛得到消息的他也知這不是好事。
  宋氏要留一個人,易如反掌。
  手無力的垂下,「啪」,手機順著宋子休的手掉在地上,他漠然轉身,主臥的門敞開半邊,就像橫在白天裡的一道傷口。
  他走的緩慢,他的背影依然高大,只是一瞬間,像被抽光了精氣。
  留住了人又怎樣,她走的頭也不回,他還有什麼立場去捆綁。
  這個房間好像變空洞了,左邊櫃子上少了她習慣放上面的髮夾,綁窗簾的花帶也沒了,還有……他目光一痛,相框裡兩人的合照,也沒了。
  宋子休想,原來欠債真的要還的,這個世界總有你控制不住的人,總有你無法避免的禍端。
  總有你的……無能為力。
  他想起那晚在醫院,初醒的蘇又清睜著眼睛,手擰起腹間的被單,對著空氣喚了一句……寶寶。
  宋子休當時只是心酸,人走樓空,如今再回想那一幕,終於抵抗不住物是人非的驚變,他走到床邊,看著靠在一起的兩個枕頭,呢喃著:「清清……」
  明亮的日光斜灑進房間,耀在空氣裡不知人間悲歡。
  宋子休坐在床上好久,他抬起右手,眼裡濃的化不開的迷茫,「我有多久沒有握過你的手了……」
  想到什麼,他突然自嘲的笑了,「這一輩子,我還能再和你牽手嗎……」
  宋子休把臉埋進枕頭裡,是她頭髮上熟悉的香味,若有若無,他重重的吸進鼻間,蘇又清是一種毒,如果生命重新來過,那一場遇見,那一次悸動,到現在再也無法磨滅的情動,宋子休,你還會不會對她輕易動心,婉拒上帝的安排?
  腦海裡她的模樣,呵,真的只是夢一場。
  宋子休趴在床上沉悶地落淚,沒有她,眼淚變不成價值連城的鑽石,只是感情得以宣洩的,最廉價的物質。
  「蘇又清,清清,你不再是我的了嗎」
  ……
  「小佳姐!我媽叫你去打麻將!!」陳康還沒跑進門,吼聲震耳欲聾,肖爸爸算準時間,在陳康左腳即將踏進的前一秒,「砰!」用力把門關上。
  「哎呦!」門外傳來痛心疾首的呼聲,肖爸爸搖了搖頭,嘴角卻是憋不住的笑意,肖小佳「噗哧」一聲,仰天長笑。
  就連一旁的陸炎,也是風騷的低下了頭,從背後看,肩膀直抖。
  「看你把這孩子撞疼了吧……」肖媽媽打著圓場,把門打開,陳康揉著鼻子連眼淚都疼出來了,「小康,哎呦,給阿姨看看你這小鼻頭……」
  肖媽媽笑的和善,手直往他臉上蹭,陳康可憐巴巴的望著她,眼裡都是對肖家老頭的控訴,孰不知臉上都是白花花的麵粉。
  肖媽媽笑的更和藹了,魚尾紋也格外有愛,她拍了拍手,對陸炎喊:「陸子,跟我去對面殺幾盤!」
  丈母娘一聲令下,陸炎屁顛顛的洗手,尾隨肖母出門,走時他看到盤子裡剛包好的餃子,「咦?」了一聲。
  肖小佳亮眼放光,「怎麼樣!怎麼樣!好不好看!」
  「唔……」陸炎故作深思,臉上漸漸有了痛苦之色,「……還真是難以啟齒啊」
  肖小佳齜牙咧嘴!握著拳頭朝他揮了揮,嘰裡呱啦還沒講出口,陸炎低低一笑,眼睛直眨:「這包餃子的技術,精湛的難以形容吶……」
  陸炎學古人,雙手作揖微微屈身:「肖家姑娘,宜嫁宜娶……」
  肖小佳一愣,「切」了一聲,臉上卻漾著幸福的光。
  陸炎望著自己的妻子,原來真愛,真的經得起平淡流年。
  這是兩人相愛的第七個年頭。
  丈母娘在門口等,陸炎小跑跟上,俊朗的臉斂了氣質和氣勢,只是甘為人夫的平常男子,對愛人的一切畢恭畢敬,他很狗腿的對肖母低聲說:「傢伙帶了!」
  隨即拍了拍自己的口袋,他看到丈母娘臉上一副心領會神的笑。
  「八萬!」
  「慢著!」陳康的笑聲類似豬嚎:「哈哈!送上門,大碰對兩槓!」
  他鼻頭上的紅還沒消散,一激動,更明顯。陸炎倒是不在乎輸贏,看著陳康雀躍的鼻頭,一直憋笑。
  陳易生一直都這麼淡定,無過多表情,陳康湊近老爹,小聲嘀咕:「您還真是榮辱不驚啊……都輸了這麼多」
  「咳咳」陳易生輕咳,把目光從牌桌移至兒子臉上,「是啊,榮辱不驚,就是不知道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小兔崽子」
  陳康一口氣沒岔過來,手一抖,扔了一張好牌出去,陸炎「誒!」了一聲,嘴角扯出漂亮的弧度,笑呵呵地胡牌。
  「嗷嗷!!」這一把,讓陳康連內褲都輸掉了,哀怨的小眼神飄向自己的老祖宗。
  今天是陳易生的生日,晚輩陪老人家打打牌消遣,和陸炎平日的玩法不可相提並論,他也有心,到後面故意放水,體體面面的輸贏,讓壽星樂滿懷。
  陳康氣鼓鼓的嘀咕:「搞半天,和小佳姐一個智商水平線上的,怎麼打牌的嘛」
  陸炎長的好看,居家起來,也寫意風流,他隔著桌,看著對面陳康鬱悶的模樣,細微的神態和語氣的起伏,倒真想起了一個人。
  他在心裡歎氣,屈手看了看表,11點,宋哥也該來了。
  蘇楚和宋子休一起進的屋,他手上提了滿滿的袋子,杏色夾克裡,穿著一件布料如綢的黑色襯衫,動作之間,浮光掠過。
  陸炎起身,微微頷首,叫了一聲:「宋哥……」
  陳康摸了摸頭,無所謂的把眼睛瞥向一邊,迎接他的是陳易生微沉的眼神,他吐了吐舌頭,站起來老老實實的叫了一句:「喝不喝水啊……」
  「嗯」宋子休點了點頭,走到陳易生面前說:「陳叔,生日快樂」
  他從口袋裡掏出禮物,黑色小錦盒,看著倒不是特別貴重,打開來,卻是一塊樣式極簡單的手錶。
  「呀!老爹你念叨半輩子的表,38年,那時候沒有限量限產一說,生產了一塊,那麼全世界只有一塊。」
  誰說陳易生榮辱不驚,此刻他臉上的皺紋,笑開了花。
  宋子休說:「您喜歡就好,我也托人找了很久,去年沒趕上,今年來遲了,陳叔不要怪罪才好」
  他一席話,說的謙遜有禮,就如四年前一樣,那是他第一次到蘇家,禮貌氣度學識,深得長輩的喜歡,那樣的時光,就像漾在水裡的波紋,一圈圈溫情柔光,訴說細水長流的願望。
  肖小佳帶著自家包的餃子,蘇楚也做了一桌飯菜,兩家人圍著大圓桌,溫馨的慶生,平淡的時光。
  陳康坐在宋子休旁邊,偶爾側頭看他,然後又低頭默默扒著桌裡的飯。
  陳易生很開心,但吃到最後,眉頭還是微微皺了。
  這一桌的人,獨獨少一個她。
  蘇楚在廚房洗碗的時候,宋子休進來了,他脫了外套,只著襯衫,氣宇軒昂,只是表情越來越平靜,他的波瀾,越來越不易氾濫。
  當真是,把脾氣斂去了。
  蘇楚洗著碗,看著在一旁倒水喝的宋子休,她歎氣,「小宋,這幾年真是難為你了……」
  宋子休微微分神,「嗯」了一聲,語氣裡都是濕潤的氣息。
  「蘇姨,我願意的」他頓了頓,說:「您別介懷……」
  蘇楚聲音小了下去,「今天她爸爸生日,她都不回來……這姑娘越來越不懂事了」
  蘇楚說不下去了,聲音都哽咽,「她現在的心,都不知道是什麼做的了,我打電話哭著求她,她都不再動心了……」
  宋子休捏緊手裡的瓷杯,沉默著。
  「清清她……」蘇楚在他面前小聲哭,面容在這幾年蒼老了許多,她說:「清清跟著那個男人,也從來不跟我們多說一句……」
  蘇楚抹著眼淚,歎息著:「這丫頭,當真狠心了……」

  風景

  宋子休什麼都沒有說,他喝了一杯水,又彎身重新倒,一抹淡綠在月白的杯身上漸漸隱去,他的指節分明,握住小巧的杯把,只是一時的情緒微起,隨即又平淡下來。
  蘇楚不忍再說,背著他兀自擦淚,宋子休手裡的那個杯子啊,是女兒用過的,有次她看到這個男人坐在客廳,雙手捧著杯,眼睛一直定在上面,嘴角淡淡的笑,屋內明亮的光,也生生被這個男人的氣場覆蓋。
  所謂物是人非,不過就是人心在,溫情卻不再。
  蘇楚想,如果女兒此刻站在面前,一定要把她打醒,問問她,心裡是不是還有家。
  「媽!媽!」陳康激動的狂叫,撞進廚房臉都有點紅了。
  蘇楚走近輕拍他袖子上沾上的灰,「怎麼了?」
  「她來了!」陳康很雀躍。
  蘇楚一愣,「她?」
  陳康哈哈笑,時間打磨之下,他也長成了挺拔的男子。他說:「媽,你媳婦來了……」然後把頭低了下去,難得的臉紅。
  蘇楚瞭然,略帶驚喜,「小姍嗎?她有心了,這麼大老遠的過來」
  陳康摸了摸頭,笑著說:「這不,給咱爸過生日嘛……」
  「你這孩子」蘇楚輕敲了他的頭,臉上也是掩不住的歡喜。
  陳康風風火火的出門,一臉春心蕩漾,陳易生在背後咳了聲,默不作聲的閃進臥室,對著鏡子左看又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陳康這個兔崽子,終於把媳婦拐來見家長了。
  陳婉姍,人如其名,短短的頭髮,斯文乖巧,第一次面對愛人的長輩,緊張的把稱呼都喊錯。對著蘇楚說,「伯父您好!」
  反應過來,連脖子都紅了,用力扣著自己的手。
  蘇楚笑呵呵的,牽起她往屋裡領。
  陳康想到什麼,突然轉身往對面的屋大叫了一聲,「喂!」
  一顆毛茸茸的頭從門後冒出來,烏溜溜的眼睛直轉,定在陳婉姍身上,然後扭頭奶聲奶氣的大喊:「媽咪,快來看康小叔的老婆噢!」
  小佳一把抱起女兒,笑意盈盈的看著陳康,目光一躍,對著小姑娘點了點頭。
  「來!爸爸抱!」陸炎走來,從妻子懷裡接過女兒,「陸小橋是頭小豬豬」
  小孩歪著頭,髮質極好,閃著一圈光,「小橋是小豬豬,那媽咪就是小母豬……」
  肖小佳鬱悶的看著女兒,被陸炎帶壞了,父女都欺負她。
  陳婉姍看著面前一家三口,所謂的溫暖,就是這樣的畫面吧。
  陸炎抬眸,對著她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她拉了拉陳康的手,愛人低頭一瞥的溫柔,讓她的快樂滿溢,人的一生,幸福分很多站,有的停留很久,有的過客匆匆。
  但,總會圓滿,而後各自幸福。
  不是麼。
  「小康!晚上帶女朋友到阿姨這邊來玩啊!」肖母也走了出來,摸了摸孫女的小手,對陳康招呼,而後對陳婉姍說:「記得啊,呵呵」
  她點了點頭,輕咬嘴唇,臉上都是羞澀。
  陳康索性包住她的手,大大的掌心給她不可撼動的暖意,陳婉姍看到宋子休的時候,沒來由的緊張,如果說見其他人只是忐忑,見到這個男人,便是實實在在的懼怕。
  在他面前,恨不得立正稍息,不敢造次。
  在介紹宋子休時,蘇楚沒有半點猶豫,平靜的語氣,彷彿理所當然。
  她說:「小姍,這是大哥」
  「不是!」陳康的聲音微微提高,他看著宋子休,眼裡再無不屑和抗拒,所有的過往都被熬成濃濃的感慨,他說:「小姍,他是我姐夫……」
  姐夫,這個詞讓宋子休動容,他的心裡驟然湧起巨大的波濤,時光如一場海嘯,帶著記憶撲面而來,打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微笑,對陳婉姍說:「你好,我叫宋子休……」
  女孩小雞啄米般的點頭,怯生生的說:「大哥你好」
  陳康看著身邊的人,左手邊是滿滿的幸福,右手邊卻空空如也,他下意識地蜷了手指,像是要在空氣裡抓住什麼。
  「姐,我沒有放棄她,我終於把婉姍帶回了家,可是你呢,怎麼就不肯回來看一眼呢……」
  陳康低下頭,掩住了突如其來的哀傷,他的心,也是空蕩蕩的疼。
  晚飯後陳康帶著陳婉姍去肖家串門,這幾年他努力,物質上,他終於能給自己的愛人一個安穩了,她的家人,也對他改觀了,幸福好像格外垂青一步一個腳印的人。
  「喲!七小對!小康,你的皮夾快亮出來,看看見底了沒!」肖父哈哈笑,今晚手氣不錯,專挑陳康下手,看著他越來越深沉的臉,肖小佳打趣:「肖老大,不帶這樣欺負人的,陳康現在要存錢娶老婆了……」
  一屋人哄笑,快樂蔓延一室,陳康小聲嘀咕:「哪有,娶老婆的錢早準備好了」
  陳婉姍正端著水果出來,在廚房門口聽到這句話,喜悅與甜蜜,一聚到心田。
  陸小橋黏在陸炎身上,胖胖的小屁股對著宋子休直拱,她今天穿的褲子很可愛,合在一起正好是只卡通青蛙。
  宋子休笑了,朝孩子伸出手,「小橋,叔叔抱」
  小橋眼睛一亮,往爸爸身上蹭了蹭,剛吃了蘋果的小嘴被擦的乾乾淨淨,她一蹦一跳的,「宋叔,你下次再帶我去開飛機噢……」
  宋子休一用力抱起孩子放腿上,臉上是柔和的笑,「好,小橋乖乖的,明年你生日,宋叔送你一架飛機好不好?」
  陸炎舉著杯子,一口水差點嗆出來,心想,「陸小橋,你沒被你爹娘慣壞,反而是被宋子休寵上天的……」
  肖小佳在一旁沉默,她看了看宋子休,她是知道的,這個男人只是把錯失的一份感情寄托在小橋身上,很久以前,他也擁有過這些柔軟的幸福。
  麻將聲,歡笑聲,調侃聲,小孩嫩汪汪的撒嬌聲……
  鏡頭拉遠,房間融在萬家燈火中,這是一個溫柔的夜。
  陳康準備甩出一張「白板」時,隔壁突然響起尖銳的哭聲。
  眾人一驚,細聽才發現,是蘇楚在哭。
  率先奔出的是宋子休,陳康甩了凳子尾隨其後,門被宋子休猛力拉開,視線停在不遠處,他卻突然呆住。腳步硬生生的遲疑,在地上扎根。
  陳康來不及穩步,「哎呦」一聲,撞在宋子休的背上,他用手摀住鼻子,正好撞在最軟的那塊肉上,疼的齜牙咧嘴。
  「我說你幹嘛停……」話還沒說完,陳康也傻了。
  自己家的門被拉開一半,就像一道窄小的縫,明亮的燈光從裡面迸出。
  一道白色的背影停留在目光中,纖細依然。
  蘇楚的哭音斷續傳來,「你還捨得回來,你是不是都忘記我長什麼樣了……」
  宋子休失了全部的氣力,陳康也靠在牆上胸口劇烈起伏。
  還差127天,便是滿噹噹的四年時光。
  這扇門中,這道背影是他一生裡,最刻骨噬心,所牽掛的風景。

  大結局

  蘇楚看著自己的女兒,眼淚裡都是責怪和心疼,小輩們吃了飯都去對面玩,她和陳易生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織毛衣。
  偶爾聽到對面屋裡傳來笑聲,兩個人也是對視一眼,笑意盈盈。
  節目裡歌舞昇平,換台看了晚間新聞,一條還未播完,就聽到門口細碎的聲響,陳易生正對著門,不經意抬頭,臉上籠上不可置信。
  「你們就玩回來了啊……」蘇楚低頭數著毛衣的針號,以為是陳康他們。
  沒有響起預料的回答,氣氛陡轉,那一刻的空氣格外安靜。
  蘇楚放了手裡的毛衣,慢慢抬頭,見到來人,她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斂去,化作一道向下彎的弧。
  白色的薄呢外套襯著門口的女人清心秀氣,她疼愛有加的小女兒,一走四年,竟然捨得回來了。蘇又清,你的心是什麼做的。
  「媽……」淺淡的聲音波瀾不驚,蘇又清走了進來,她什麼東西也沒帶,孑然一身,就如同正常下班歸家的人。
  蘇又清微微轉眸看向陳易生,她說:「陳叔叔,生日快樂」
  陳易生張了張嘴,完全沒反應過來,只是直點頭,一雙手負在背後顫抖。
  蘇楚還是沒有吱聲,蘇又清又走近了些,叫了一聲,「媽媽……」
  四年未見,關於她的變化一眼都看不到,女兒重新站在自己的面前,臉上略略的期待和忐忑,多麼似曾相識啊,小女兒的姿態,拉開眼淚的序幕。
  蘇楚忍不住大哭,抖著肩膀無法停止,「你還捨得回來!你是不是都忘記我長什麼樣了!」
  蘇又清低著頭,遮住了眼裡的心酸,回來,媽你知不知道,這一條歸家路,我走的有多辛苦。
  她離開一個男人,老天卻給了他另一場命運劫難,不是不想回,是很多東西需要還債。
  有些債突如其來,未等反應,便將自己拉入無法救贖的境地。
  她不想說這幾年裡發生的故事,怕一不小心,又失地難回。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陸小橋,孩子一溜煙跑了進來,笨笨的步伐走的東倒西歪,瞄準目標,「哎呦」一聲大叫,抱著蘇又清的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嘟著小嘴,金豆豆掛在眼眶,嬌嬌的說:「屁屁,疼」
  蘇又清一愣,這孩子!彎彎的眼睛,側臉的輪廓,還有脖子右下方的那顆小黑痣,每一個吸引人的地方,都倒映著陸炎和肖小佳的影子。
  她緩緩蹲下來,衣擺拖在地上,「你是……」
  說話間,蘇又清伸手扶起小孩,動作輕柔的幫她拍了拍屁股。
  「小橋!陸小橋!」
  孩子明亮的眼裡映出她的臉,蘇又清瞭然,不斷呢喃:「小橋,小橋」
  肖小佳跑到門口,看到不遠處的人,眼淚嘩的流了出來,她捂著嘴不至出聲,眼裡的世界被淚水模糊。
  陸炎從背後攬住妻子的肩膀,神色也是一沉,他扭頭偷偷打量著靠在牆上的男人,他叫了十多年的宋哥,他終於明白這幾年,這個男人失去的東西是什麼了。
  是生命裡的……生動。
  宋子休的眼神很迷茫,明明是費盡全力把目光死定在她身上,怎麼眼前模糊的看不清楚。
  緩了勁,慢慢摸上自己的胸口……清清,它好疼。
  陳康一把抓起陳婉姍的手,他走到蘇又清面前,面上集聚了太多情緒,委屈憤恨質問……還有哀怨,他指著蘇又清,指尖都在顫抖,「婉姍,你看清楚這個人」
  他一字一句的說:「學什麼都好,千萬別學她……的狠心」
  陳婉姍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這個漂亮乾淨的女人,動了動唇,她小聲喚了一聲:「蘇姐姐」
  再轉頭,卻發現陳康臉上滿滿的淚痕。
  蘇又清站起,手下的小橋知趣的跑向肖小佳,躲在身後把頭埋進她的左半邊屁股,只留一隻大眼睛觀戰這氣氛不妙的現場。
  「陳康……」蘇又清小聲叫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走開!」陳康賭氣的把手抽回,鼻子一吸,抬起手摀住半邊臉,試圖不要太狼狽。
  蘇又清低頭,眼淚差點就要落下來,當年的決定,她沒有做錯,錯在離開太久,讓人錯過太多。
  生命的美好,只因愛的人一個不落的存在,陳康想,你願意遠走他鄉,也不願回到家人身邊療傷,這麼多年,你的恨總算磨平了,可是我們呢,被你丟下這麼久的人,說嚴重點,你不盡孝道,而對那個男人,你的餘情是否未了。
  「啪!」
  所有人驚呆,陳婉姍甚至害怕的往陳康身後退了兩步。
  是蘇楚,一巴掌打在蘇又清臉上,一生都溫和如水的蘇楚,第二次打了自己的女兒,「連家都不要了,蘇又清,我白把你帶大了!」
  她捂著臉,側對著眾人,終於掉了一顆淚。媽媽的這巴掌其實不疼,一點也不疼,她是窩著手心的,並沒有真正打疼她。
  蘇楚哭著說:「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不懂事!好好的生活你不珍惜!一個人走得瀟灑,你那時候的身子,怎麼經得起折騰!你不好好休養!落下病根你就去哭吧!」
  她想到什麼,心裡一陣翻湧,舉起手又要打女兒,「我不管那個叫丁小瑞的人是誰,把我女兒拐走,就是沒教養!」
  當真是愛到極致,也怪罪到極致。
  第二巴掌還沒落下,就被穩穩擋住,力道不輕不重,剛好拉回她的理智。
  宋子休對蘇楚說:「阿姨,別打她……」
  別打她,這裡最需要一個答案的人是他,但他還是……捨不得她疼。
  宋子休擋在面前,在蘇又清的視線裡投下一小片黑影,還有他身上,熟悉不變的味道。
  這曾經是她的世界。
  蘇楚紅著眼眶,手無力的垂下,望著宋子休,俊朗的男人眼裡是不容置疑的堅定,以及不小心露出一角的濃烈心痛。
  他高大的身影,彷彿扛的住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場驚變。踏實至極,也被時光打磨的孤單至極。宋子休轉身,深吸了一口氣,他的女人,她是他的女人。
  他緩慢而清晰的說:「清清……歡迎回家……」
  蘇又清一直低著頭,直到聽見他的聲音,心裡的感慨翻湧而來,她不敢做聲,近四年,終於聽見這個男人的心聲。
  宋子休望著眼前的女人,蘇又清你知道麼,在這一千多個日夜的等待裡,我從未抱怨,從未怪罪,以前是我太自以為是,以為有愛就能掌控一切,殊不知感情裡太多不確定的因素。
  信任,寬容,以及好脾氣,出一差錯,便把兩人推向不歸路。
  蘇又清,歡迎回家。
  這個叫宋子休的男人,從未計較過等待裡的寂寞,和獨自生活的失落。
  她抬起頭,彷彿做了很久的掙扎,她終於敢看他。
  他的容顏俊朗如昔,湊近了才聞見刮鬍水的清爽香味,襯衫領子上有兩顆扣子,碎鑽嵌在上面,低調的奢侈。
  再閃耀的裝飾,耀不過男人的眼睛,蘇又清鼓起勇氣對視,只是一瞥,便把她拉進舊日的漩渦中,在他的世界溺水,是不容商議和抵抗的必然。
  蘇楚見兩人沉默以對,女兒一個字都不肯說,心裡又氣又急,恨不得把她搖醒,問問她,這些人到底是有多對不起她,那個溫柔善良心腸軟的蘇又清,是不是真的走丟了。
  良久,蘇又清「恩」了一聲,聲音沙啞極力克制,算是對宋子休的回答。
  她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失聲痛哭,讓淚磅礡。
  「不准走!不准走!死都不放你走了!」
  肖小佳跑過來一把抱住蘇又清,哭著說:「我跟你說過什麼,我說你不要丟下我們太久,你不聽話,你心真狠,你以前說要當我孩子的小媽媽」
  肖小佳哭的說不下去了,稍微平復了情緒才開口:「清清……你看小橋都這麼大了,你才回家……」
  陸小橋看著自己媽咪傷心難過的模樣,也「哇」的一聲大哭,拽著小佳的衣擺,伸出右手要抱抱。
  蘇又清忍著淚慢慢蹲下,小橋歪著腦袋,眼睛水靈靈的,她捏了捏蘇又清的手,軟綿綿的說:「……小媽媽」
  這個詞把蘇又清心裡的堅強全部瓦解,她摟住小橋沉悶的落淚,不敢出聲,只看到整個人在抖。除了陳婉姍,在場的人都知道四年前發生在蘇又清身上的那一場變故。
  最後是陳易生打破了僵局,他輕咳兩聲,「給孩子去熱飯吧,一天車程也累了」
  許久,他看了看蘇又清,又補充說:「回來了就好……」
  晚風一夜,正是端午節臨近,盛夏的星辰很亮,月亮倒是不見了蹤影。
  「哪去了呢……」陳康靠在天台的欄杆上,望著夜空獨自沉思,陳婉姍輕依著他的胸膛,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用力握住愛人的手,給予最溫情的支撐。
  「小姍,對我姐好奇麼?」
  陳康主動說話,輕輕撥開陳婉姍額前被風拂上的碎發,「宋子休等了我姐四年……就像你今晚看到的,四年裡,我姐第一次回家」
  陳婉姍「恩」了一聲,聽陳康接著說:「我姐有過他的孩子,但是他還來不及知道,孩子就沒了……」
  說到這裡,陳康恍惚又回到那日場景,痛哭哀求的蘇又清,冷漠殘忍的宋子休,還有抵在自己太陽穴上冰冷的槍口,以及最後,地上那抹刺瞎他雙眼的血紅。
  他永遠記得那晚凌晨,手術室的門重重拉開,醫生說:「孩子沒保住……你們還年輕」
  還年輕。
  可是四年時光,已經讓人心生蒼老,宋子休熬得住等待,是因為他無時無刻不在愛。
  說完,陳婉姍眼裡都是訝異,他們執手而過的日子,不知不覺也成了他人耳裡的故事,不驚心,卻長留感慨和遺憾。
  「宋子休把我爸媽當自己的家人在照顧,節假,旅遊,物質,你能想到的,他都打點的完美,你都無法想像這是怎樣一種執念……」
  陳康緩了緩情緒,褪去了稚嫩,也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男人,他說:「我以前不喜歡這個男人,不可否認,有心理上的不平衡,就是……嫉妒,在他用槍逼我姐的時候,我甚至是恨他的,但是這麼些年過來了,我都沒有立場,也不忍心去介懷了……」
  最後那句話,陳康聲音很小,語氣裡淡淡的難過,陳婉姍摟住他的腰,無聲的安慰。
  「那蘇姐姐……還愛他嗎……」
  還愛他嗎……陳康回答不了,陳婉姍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問錯了對象,於是斂默,蘇又清走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話話,她定在原地,半天不知動作。
  「蘇姐姐」陳婉姍看到了她,驚喜的叫了一聲。
  蘇又清微笑著點了點頭,陳康沉著臉,扭過頭佯裝沒看見。
  陳婉姍知分寸的離開,經過蘇又清身邊時,嗅到她身上好聞的香。
  蘇又清走到陳康身邊也不說話,想到什麼,挨得他更近了些,側頭看著他,臉上安靜溫和。
  二十秒,陳康終於扛不住了,「蘇又清!你最好主動解釋」
  他猛的轉身,表情嚴肅認真,「做錯的人也得到懲罰了,無辜的人也跟著擔心了,只是四年,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這樣的弟弟,蘇又清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微低頭,「陳康,我不是不想回家……」
  話還沒說完,陳康就怒了,他打斷:「那你還回來幹嘛!再久一點,我們都習慣了,忘記了,也就不會再念叨你了!你愛幹嘛就幹嘛去吧!」
  話說完,兩人都是一愣,陳康動了動嘴角,看著蘇又清漸白的臉色,他急忙說:「對不起」
  蘇又清說:「可我還是回來了」
  她語氣如常,只是其中的委屈只有自己知道,說不上跋山涉水,卻也著實歷經磨難一場,剛才陳婉姍問,「蘇姐姐還愛他嗎」
  愛他嗎。
  如果不是深愛,早就了斷過往,又怎會一路記掛,將他妥帖安放,她用時間反省,冷靜,命運枉顧,一別四年,終於回到他身旁。
  「你不要折騰了,蘇又清,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陳康幾近哀求,「我只知道你回來了,就不能再走了,還有……」
  陳康抬起頭,他很堅定,「還有姐夫這個稱呼,我這輩子只會給宋子休」
  ……
  從蘇又清回來,宋子休就一直待在房裡,虛掩的門,沒有人敢去驚擾裡面的人。
  從頭至尾,他只在蘇楚要打蘇又清的時候做出反應。
  到底是護著她啊,到底是於心不忍。
  夜色很好,初夏風微暖,抵不過屋內即將圓滿的好風光。
  宋子休站窗邊,手指微微動,彷彿是在重尋牽手的感覺。輕微的門響,腳步聲漸近,然後背上一暖,纖細的十指環住自己的腰,緊緊相扣。
  蘇又清輕聲說:「宋宋……」
  隨即,是世界上最動人的一場淚如雨下。
  宋子休沒有動,兩人維持著這個姿勢,他的溫暖傳到她的身體,安心。宋子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忍淚,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緒,才慢慢轉過身。
  他有點膽怯,伸手的動作都有些僵硬,但總算把她緊抱在懷。
  「……清清」宋子休啞聲說:「我做錯了好多事,我知錯了,四年夠不夠,你回來了,是不是消氣了……」
  他說:「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蘇又清懸著的心終於塵埃落定,她蹭著宋子休的肩窩,眼淚淌落,苦澀的溫暖,她「嗯」了聲,在他懷裡哭的像個孩子。
  兩個人坐在床邊,沒有親暱的舉動,沒有重逢的激動,就如平常不過的戀人,一個巧笑嫣然,一個溫和俊朗,唯有十指相扣的雙手,洩露了時光的秘密。
  宋子休笑著對她說:「清清,我老了」
  還有五個月,他就要過三十七歲生日了。蘇又清一想到,心裡無限酸澀,她低下眼眸,「老了……我也會要你的」
  還記得那年,她對他撒嬌,讓他陪著自己從宋宅走回家。
  清清賴在他背上,撓著他的耳朵說:「宋子休你真老,比我大九歲,你是不是經常做這種拐賣兒童的勾當啊」
  她不太記得他怎麼回答了,只記得那夜的星光特別美,還有他臉上格外溫柔的表情。
  細枝末節,她放在記憶妥帖保管了許多年。
  如今她也是二十八歲的人了,身上該有的成熟和氣質也慢慢散發出來,而一生裡最有意義的幾年,是這個男人,陪在左右,護之成長。
  所謂白首,不過就是我溫柔回眸,你還在原地駐足等候。
  不管是宋家還是宋氏,清清,你都與我並肩,危難之際,我定站你身前,護你周全。
  這是他當年許下的承諾,一番情義,他終沒有辜負。
  他的脾氣,他在愛情裡的計謀,他的傷害,這些都被時間打壓成碎片,一往情深,拿什麼去計較,拿什麼去憎恨。
  蘇又清坐近了些,抬手撫摸宋子休的眉目,心頭一酸,哽咽著說:「我不是故意這麼長時間才回來的……宋宋……」
  宋子休一直笑,眼裡只有她的身影,「我不怪你」
  他眼裡漸漸有了霧氣,他把蘇又清擁進懷,下巴蹭著她的發,最後只說了三個字,「……我懂你」
  宋子休牽著蘇又清的手走到客廳,在所有人面前站定,把她護在身後。
  「陳叔,蘇姨,你們不要怪她」
  兩個長輩微微側目,蘇楚看女兒的眼神,還有不可原諒。
  宋子休說:「阿姨,我要向你認錯,我騙過您女兒,是我一手打破她的平靜生活」
  他緩緩道來,把舊時光的秘密全部坦白,低沉的聲音言無不盡,包括他的脾氣,他的不信任,他唯我獨尊的傲氣,這些稜角,是湊足了所有傷害的理由。
  「這幾年是我甘願的,我不怪清清,因為我知道她肯定過的也不好,都是我對不起她,還有……」
  宋子休壓抑了片刻,說:「還有……孩子」
  這兩個字觸動所有人心裡最軟的那根弦。在得知消息的那晚,蘇楚哭的跟個淚人一樣,還沒來得及熬好雞湯,女兒就不聲不響的走了。
  這四年就像人間蒸發一般,誰也找不到了蹤跡。如若不是寥寥可數的幾通電話,還以為世界上再沒有蘇又清這個人。
  陳康在一旁沉默,陳婉姍用手背不停拭淚。
  蘇又清看了看時間,卻突然掙脫他的手,宋子休只覺心裡一空,在蘇又清出門後的半分鐘,他才反應過來惶恐的跟上去。
  她腳步匆匆的下樓,樓梯間的燈一層層驚亮,發出明亮的光,照耀腳下的路。
  空空的坪地被路燈晃亮,襯著漫天的星,這一夜被晚風吹暖。
  蘇又清來回踱步,不停望著遠處,眼裡是焦急的神色。宋子休在樓梯口駐步,猛然吊起的心一點點放下,還好,她沒走,還好,她不是再一次離開。
  遠處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大一小慢慢走近,昏黃的燈光把影子拉的很長。
  離蘇又清十米遠的時候,他們停下了。
  燈光太朦朧,看不清那個大人的臉,雖然個子很高,但是身形單薄。
  宋子休有點懵,目光轉向蘇又清的臉。
  蘇又清的笑容一點點蔓上嘴角,神情柔軟的不像話。
  她慢慢蹲下,張開了手臂。
  一直低著頭的小女孩突然笑了,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她穿著粉色娃娃裙,梳著精緻的公主頭,她嫩嫩的聲音叫著,「媽媽,媽媽」
  蘇又清一把接住女兒,摟在懷裡不停親,小女孩被逗的咯咯笑,聲音又軟又嫩,胖乎乎的手捧著蘇又清的臉,大大的親了一口,眼睛彎成了月。
  「……媽媽,小瑞叔叔送我來的噢」
  孩童特有的尾音,撓在人心裡癢癢的。
  宋子休在一旁已經石化。
  蘇又清摸了摸女兒的臉,在她耳邊小聲說著什麼,孩子轉著烏溜溜的眼睛,好不怯懦的看著宋子休。
  她從媽媽懷裡站起,歪著頭打量宋子休,然後突然笑了,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她朝他跑去。
  她撲在宋子休身上,抱住他的大腿不停蹭,抬起頭看著男人,吧唧了片刻,眼睛嫩汪汪的。
  站在遠處的男人看了一眼蘇又清和孩子,默默的轉身離去,空蕩的右手彷彿還有孩子溫暖的氣息,總算幸福了,即使不是我。
  宋子休不敢碰觸孩子,孩子抱著自己的腿奶聲奶氣的哼唧。
  他慢慢蹲下,抖著聲音說:「你……」
  「叫,什麼名字……」
  孩子撅了撅嘴,「我知道你噢,媽媽每天都給我看你的照片,講了好多你的事噢」
  她抓著宋子休的手指往嘴裡親,她說:「允清,我叫宋允清!」
  就像一道電流傳遍宋子休的四肢百骸,他不可置信的望著孩子,然後轉頭看向蘇又清。
  蘇又清的眼裡,是過盡千帆後的淡然,和被時間考驗過再也無法改變的……堅定。
  這場意外的動情,兜轉犯錯,彼此快樂難過。
  但總算,沒有把彼此錯過。
  那麼,從此往後。
  只言幸福。

  番外之二

  結局續寫(和蟹,不解釋)
  蘇又清的手腕被捏的很疼,整個人幾乎是被宋子休拖著走的,米白的披風已經被男人拽的變形。
  「誒,我說你走慢一點」
  不滿的反抗起不到什麼作用,在回宋宅的車上,宋子休的表情已經迫不及待了,一進門,他就緊緊貼著蘇又清,「慢一點?」
  男人咬牙切齒,眼裡是濃烈的慾望。
  他貼在她的耳際,熱氣一噴,誘惑的語氣,迷離的眼神,蘇又清頓覺悲壯,「宋宋,你丫美男計的功力,越來越深厚了!」
  宋子休沒耐心了,「慢一點?待會你就會讓我快一點……」
  宋子休說這句話的聲音很大,宋宅眾人本是狂喜的表情頓時被宋Boss雷的囧囧有神。管家止不住的抹汗,一向和蘇又清親近的阿姨也暗自嘀咕,「這麼瘦,還是要多補點身體才好」
  這句話把在場人震的說不出話,阿姨頓覺目光從四面八方湧來!鴨梨大啊!
  「砰!」主臥的門一關,隔絕了視線,只剩兩個人的世界。
  宋子休把蘇又清放在床上,傾身蓋住她,乘著男人急急解扣的空隙,蘇又清翻了一個身,捲著被子滾到了床的另一邊,她對宋子休咯咯笑,眼裡是赤/裸裸的---欲拒還迎。
  宋子休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蘇又清有點懼怕他此時的眼神,壓抑太久,渴望太久,寫明著---我要你。
  她眉目一轉,眼神微挑,羞澀的臉上偏要勾出引誘的笑容,她說:「宋宋,你輕一點嘛」
  他低沉說:「清寶貝,我要吃了你」
  說話間,他撲上床。
  日光灑滿房間,兩個人躺在地上,蘇又清身上是青青紫紫的歡愛痕跡,宋子休身上也好不到哪去,都是被她忘情時扣出的印子。
  蘇又清癱在他的懷裡,眼神還是沉醉。
  宋子休舒服的要死,低頭看著蘇又清。
  呵,她是他的女人。
  蘇又清瞇著眼睛,像只小醉貓一樣趴在他胸上,手指在上面畫圈圈。
  「蘇又清!」宋子休一個翻身把她壓在地上,「不老實了,嗯?」
  他的清清故作委屈的小模樣,「是啊是啊,不老實了!」
  隨即話一轉,笑著說:「宋先生,你不知道麼,蘇小姐……欠愛愛噢」
  這膩膩歪歪的撒嬌,宋子休爽死了。
  「嗯,想要愛啊……」他壓著笑意,舔著她的耳朵,「晚上換成大床,讓我好好……愛你」
  蘇又清捏了捏他的鼻子,「色胚」
  你儂我儂,甜言蜜語的時候啦,總會出現波折,宋允清小盆友的小宇宙全面爆發,被自己老爸打發給手下,就再也不管她啦!
  小允清後知後覺時,帥氣老爸早攜帶漂亮媽咪私逃。
  敲門聲,劇烈。
  啼鬧聲,很劇烈。
  宋允清用力敲門哇哇大叫,「還我媽咪!還我媽咪!」
  蘇又清急急穿好衣服,不停揮掉不老實的大手,宋子休鬱悶的把她的內衣藏在枕頭下。
  門拉開,宋允清撅著嘴伸出雙手,見媽媽出來,一蹦一跳的要抱抱。
  蘇又清抱起她,孩子長的很健康,她抱的有些吃力,微微向後退了兩步才穩住。
  「媽媽,你在幹嘛,爸爸是不是把你綁架了?」
  還未等蘇又清反應,孩子很肯定的點了點頭,「你被爸爸綁架了!」
  宋子休聽的有點扛不住了,他套了長褲,襯衫隨便敞開露出堅實的腹肌,從蘇又清手裡接過孩子,宋子休還有點不適應抱小孩的姿勢,略顯笨拙。
  宋允清小朋友圓嘟嘟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臉,甜膩膩的喊了一句:「爸!爸!」
  宋子休滿意的直點頭,抱著她的手都不敢用力,女兒那麼軟,會不會一不小心把她捏疼。
  宋允清圓溜溜的眼睛圍著宋子休打轉,「你跟媽咪在房間幹嘛呀?」
  那個「呀」字尾音很長,脆脆的格外好聽。
  蘇又清不自然的撇過頭,目光停在宋子休光裸的腹部微微臉紅,他的馬達……真的蠻厲害。
  宋子休對女兒笑,抱著她走了幾步,「允清,剛才爸爸對媽媽做的事,你也做過噢」
  孩子一臉認真,努力想了想,低下頭玩著手指,然後用力搖了搖頭。
  不知道。
  「允清小時候是喝什麼長大的……」
  小孩嫩嫩的聲音雀躍響起:「奶!!」
  蘇又清一愣,隨即抓狂,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千刀萬剮。
  宋Boss啊,你幹嘛笑的那麼騷……
  (好了,下面的內容不喜歡的可以不看了,直接看最後兩段,此番外,送個小渺童鞋,看下面,啦啦啦~)

  番外之三

  「我說你老實點行不行」
  蘇又清扯了扯宋子休的衣袖小聲嘀咕,阿姨已經把女兒抱去吃點心。
  「老實點?」宋子休笑出了聲,「對你老實不起來」
  想到剛才女兒純潔的跟天山雪蓮般的眼神,嫩嫩的問:「媽媽,為什莫爸爸這麼大了也要喝奶啊」
  蘇又清嘴角抽搐,咧開嘴尷尬的笑,眼神裡小飛刀「嗖嗖」射向面前笑的花枝亂顫的男人。
  「你別把女兒帶壞了……」蘇又清很嚴肅,宋子休看著她微皺的眉頭,容顏舒展,春風拂面。
  他一步步靠近,雙手撐著牆,把蘇又清困在臂彎間,他說:「看這媽媽當的……」
  「允清是我的……」他頓了一下,聲音都有點抖,「她是我的女兒」
  這個陌生的稱呼宣告他有了一個新身份,心裡的狂喜還夾雜著些許謹慎。
  「清清,我有多愛你,就有多愛她……最好的東西,我都會給女兒」
  他情緒有些波動,蘇又清在他眼裡看到很多感慨。
  「允清身邊的位置,我空缺了四年,這是我沒有盡到的責任,當年,是我有錯在先……」
  蘇又清伸手想摀住他的嘴,眼裡有了點點淚光,「你別說了……」
  「呵呵」宋子休笑著握住她的手,「清清,委屈點,陪我過日子好不好」
  蘇又清直點頭,淚珠一顆顆掉了下來,她趴在他肩上只想著這一生,就真的這樣圓滿了。
  ……
  「為什麼第二隻小豬比第三隻小豬豬要笨咧」
  「唔」蘇又清被女兒這個問題難住,大眼瞪小眼,大小孩的睫毛都是又長又翹,她放下故事書幫女兒順毛。允清拽著她的手指搖啊搖,一副求解的渴望表情。
  「來,到爸爸這兒來」
  宋子休看完公司的報表,對女兒招了招手,及時為自己的笨女人解圍。
  「第二隻小豬是媽媽,第三隻小豬是允清,所以第二隻小豬比第三隻要笨啊」
  孩子「哦」了一聲,看看媽媽又低頭看看自己,撓著頭自言自語:「我可聰明了」
  蘇又清一口氣卡在喉嚨,女兒和宋子休穿著親子睡衣,都是米白色的,呢絨薄料看上去軟趴趴的,男人穩當的抱著女兒,眼角的紋路都透著溫柔。
  宋子休抱著女兒在桌前坐定,小朋友看著滿桌的文件,「啊哦」了一聲,撈起最近的支票簿,在上面畫圈圈。抬頭時磕到老爸的下巴,摸著小腦瓜對宋子休撅嘴。
  暖黃的燈光籠罩在父女倆身上,像是鍍上一層毛絨絨的淺光。
  蘇又清坐在床上看著兩人,心裡既感慨又酸澀,這個熟悉的房間終於回來了,女兒臨產期將近時,她就想回家,都說一件事的發生能讓一個人一生改變。
  蘇又清想到逝去的人,心裡還是苦苦的,只是四年的時間,蘇又清只夠幫丁小瑞走出陰暗,她不欠他,但是她欠他的父母。
  生離死別之前,所謂的塵埃落定,真的需要很長的時間。
  「你看媽媽又在發呆……」
  宋子休看著蘇又清,低頭跟女兒說。
  「媽咪發呆的時候都是在想你噢……」允清歪著頭很認真的向老爸稟報。
  「媽咪給我看了很多你的照片,書桌上都是雜誌,上面好多好凶的叔叔,爸爸長的最帥!」女兒說:「媽咪每次看到你照片的時候,都是發呆的表情……」
  蘇又清發現兩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抬起頭笑了笑,從失神的狀態回神。
  「允清乖乖的來睡覺」
  蘇又清拍了拍手,朝女兒張開懷抱,孩子被她教的很聽話,養成了很好的習慣,蘇又清輕聲把她哄入睡,手有節奏的撫摸她的背。
  宋子休吻了一下女兒的額頭,「晚安……寶貝」
  蘇又清仰頭理了理他的頭髮,「你也早點休息好不好」,宋子休把她按在自己腹間,「早點休息有沒有獎勵,嗯?」
  他有意抽動了幾下,暗示明顯,想到白天的歡愛,他心裡一陣翻湧,手也從蘇又清的領口探了進去,皮膚光滑手感極佳。
  最後不知足的撫上她的胸,輕重不一的揉捏,感覺那顆小點在自己手心挺立。
  蘇又清扭了兩下,環住他的腰放也不是,抱也不是,感覺身體越來越軟,「你別,允清還在旁邊……」
  宋子休本來只想逗逗她,這一下自己也受不了了,索性打橫抱起她,「女兒睡著了,跟你一樣,小豬豬」
  他湊到她耳際,「不過清清,待會你要叫小聲一點啊……」
  宋子休把她困在角落,「這個位置最好,離女兒最遠」
  身著睡衣最有愛了,輕輕鬆鬆被男人扒光光,宋子休蹲了下去,順勢把蘇又清的左腿架在自己肩上。
  「唔……」這個姿勢,「宋宋你起來……」蘇又清不習慣他的張狂,略略掙扎。
  宋子休掐住她的腰,死死定在牆壁上,「起來?」他低聲笑:「那可做不到哦」
  說完,他就把頭埋進她的身體,蘇又清倒吸了口冷氣,手□他的發間也忘了輕重,男人的舌頭捲著發出聲響。
  女人迷醉的表情,呵,宋子休爽歪歪,她為他動情。
  爽過一次之後,宋子休起身胸口微喘,他伸出舌尖舔著嘴唇,蘇又清看到上面亮晶晶的液體,臉「唰」的一下爆紅。
  男女力氣懸殊,此刻只能任他擺佈,宋子休回頭看了看女兒,睡的跟只小豬似的。
  他放心的托起女人的屁股,將她的腿盤在自己腰間,□猛的貼上她快/感還未褪散的地方,看她不自覺的「嗯」了一聲,動作更加迫不及待。
  身後是冰涼的牆,身前是火熱的胸膛,男人把她懸空抵在牆上,劇烈的動著,蘇又清本來還壓抑著聲音,後來被他弄的實在憋不住了,眼淚和呻/吟都止不住,埋在他胸前哼哼唧唧。
  兩人交合處流下液體,一滴滴濕了地毯,暈開一小圈的圓。
  蘇又清順著男人的力慢慢滑到地上,嫩汪汪的屁股貼在濕濕的地毯上,胸上都是紅印。
  「宋子休你……你怎麼這麼……」蘇又清指著他,聲音裡都是情/欲
  「這麼厲害?」他搶過話,臉上都是滿足。
  「一個男人獨守空房四年,只能靠色/片慰藉,清清你要理解啊……」
  (來來來,福利大放送,老規矩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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